第44章 第43章
冷静，林昱曈想，祝凌身上的晶体没碎，其中一块还在房间里……
她猛地坐起来，冲出左隔间，发现祝凌的外套被搭在了小案几边——可以捏碎的晶体在外套口袋里，没被带走。被祝凌当作睡衣的休闲衬衫在胸口处有个小口袋，林昱曈前几天为了保险往里面塞了颗红豆大小的实心晶体。依她目前的感知，那块晶体还在附近，且没在移动。
林昱曈不可抑制地开始手抖，但还能勉强稳住。她掏出手机，给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拍上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有股淡淡的烟味，不是烟草，而是像什么劣质香烛。她趴上窗台——气味不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清晨的大街刚开始焕发活力，今天是“节日”，所以格外热闹。不少镇民已经提着灯笼和彩绳开始往祭祀会场赶，一派欢声笑语。林昱曈看着只觉得烦躁。
她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心率起码一百四。
窗台上有半截香灰。林昱曈给它拍完照，又抽出张湿纸巾抹了把脸，灌了几口咖啡——不能让其他玩家察觉出任何不对。
她走到门口时，门板刚好被拍响。“祝韶，祝韶！”刘纹的声音传进来。
林昱曈拉开门。
刘纹直接走进来，朝着隔间说：“刘崎不见了。”
林昱曈绷着脸：“祝韶也是。”
刘纹的表情瞬间又冷了几度。
“我有线索。”林昱曈把祝凌的几样东西收进物品栏后绕开刘纹出了门，朝感知到的晶体方向靠近，“你房间里有没有一股劣质香烛味？我怀疑我们被药倒了。”她在房间里布置的感应网断了她都没醒，肯定是有人捣鬼。
“我闻不到。”刘纹回答，随后他话风一转，“祝老板似乎很看重你。”
所以他知道祝凌在夜市的身份。“我也很看重祝老板。”林昱曈回答。
“祝老板举足轻重，多少人指望她活命呢。”刘纹的语气轻飘飘的。
这是在提醒林昱曈——咱们之前的同盟都是看在祝老板的面子上，你要是临阵脱逃，绝对讨不了好。“你们兄弟感情也很好。”林昱曈没扭头，“我们最好祈祷他俩在一块。”
晶体把林昱曈领到了客栈后院。那里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木柴、晾着的被褥、运食材的小推车……她本担心自己会被拦住，但凡是她经过的地方，客栈的伙计们都像是绝迹了，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两人踹开房门走进一间小仓库。
两堆衣物散落在地上，一堆是祝凌的，看上去没有撕扯的痕迹，祝凌的手镯也不在其列。除此之外，仓库里还有两个大木桶，像是洗澡用的，里面的水已经凉了。林昱曈又拍了几张照。
如果她和祝凌身上有那种酒店那关于淇给她的符纸就好了。这样她一撕，祝凌就能被拉回来。林昱曈想抽没早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两巴掌。
“地都是干的，看不出脚印。”刘纹说，“你能闻到不？”
“闻不到。”林昱曈答，“你们兄弟有什么心灵感应没？”
“不知道在哪，但我弟弟还活着。”刘纹的语气非常笃定。
林昱曈看了他两秒钟：“早说啊……什么烧着了？”
于是两人从仓库跑出去，发现客栈的另一头正冒着浓烟。林昱曈转身就往院外跑，同时问刘纹：“你给你房间拍照取证没？”
“没来得及，直接上来找你们了。”刘纹拽起林昱曈就往前冲，“你跑太慢了！我们得找套和镇民一样的衣服。”
五分钟后，林昱曈和刘纹已经买了两套节日服饰换上。林昱曈还从物品栏里扒拉了几片假发片戴上，同时摘了眼镜放进口袋里。刘纹居然也掏出一顶中分长假发。
“我去河边看看。”刘纹告诉林昱曈，“希望不是连环杀人案。”
“我去镇上。”林昱曈回答得斩钉截铁，“客栈烧起来了都没人喊要救火，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忙活什么。一个半小时后在集市北大门见。”她偷偷往刘纹衣兜里放了颗晶体。
两人各自混入人群。
林昱曈刚走出两步，就看见两个拿着大砍刀的壮汉站在客栈门口，身边横着三个脖子都快被斩断了的尸体——看装束都是玩家。“有几个从后门跑了！”一个地痞模样的人朝壮汉说。
壮汉哧了一声：“见到就杀了。”
好嘛，我还成了通缉犯了。
林昱曈还没来得及脚底抹油，就又听到边上两个大婶模样的人在小声交谈。
“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遭报应啊？你看那个假神棍，昨天骗人不成就要害人家，今早不就被用钩子穿过大腿挂在自家墙上了？哎哟，那个血啊，流了一地，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你看那几个客栈里的，他们再厉害，还真能把他弄成那样了？我瞅着，这事玄乎。”
“我说沈老婆子，这事干都干了，你后悔也没用啊。而且你看，那女的那么漂亮，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别操心了。我就怕他们醒了逃出去。”
“逃出去倒不会，叫人看住了的……”
那两人走远了。
客栈。漂亮的女人。
这两人大概率是见过祝凌了。
林昱曈朝那两个中年女人来时的方向走去，中途还在边上的摊子买了个食盒和一串菩提子。她躲进小巷将菩提子当作额饰戴在头上，又用口红往脸上画了几道和幽灵公主一样的图腾才重新往外走。不多时，她就在街边看见了一个张灯结彩的小院子。院门紧闭，但行人都在探头探脑指指点点。林昱曈听了两耳朵，才知道里面关的是要献祭的童男童女。
这对不对啊？
刘崎就算了，祝凌是怎么回事？
但在门口拖着也不是办法，林昱曈朝四周看了看，一提裙摆，拎着食盒就去叩院门。一个结实的汉子把门拉开一半，看着林昱曈不说话。林昱曈一抬食盒：“沈婆婆让我送这个过来。”
那个男的没让开：“她还认识个你这样儿的？”
林昱曈没接茬儿，一脸神秘地揭开盖子，露出两碗冒着泡的深色液体：“我家世代做这个，喝了能让人安静。这次也是她秘密托人求我来的，你没听说过我才正常……看来她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了。”说完，林昱曈闪身进了院子——要是这男的骗不住，她就在院子里用晶体做掉他，只要别被街上的人发现就成。
“这是迷魂汤？”那男人指着碗里的可疑液体，“怎么做的？”
“家传秘方，不方便告诉你。”说完，林昱曈就进了小楼。看门的没跟上来。
室内充斥着熏香的气味，林昱曈听见有几个妇人在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林昱曈进来，她们一脸疑惑：“你是谁？”
林昱曈没管她们，而是往房间深处看。有两个着红衣的人被捆着手脚——一个被扔在角落里，另一个被按在梳妆台前梳头。林昱曈暗自舒了口气。
是祝凌和刘崎没错。
“头发梳好了吗？”林昱曈问道。
“还差几串链子。”一个妇人虽然弄不清楚情况，但想着看门的都把林昱曈放进来了，所以还是回答了她。
“快一些，再晚药效就过了。”林昱曈看了她们一眼，好心解释道，“迷魂汤，怕他们跑出去。哦，另外，你们梳过头了就出去，我要作法，不能让你们看见。”
林昱曈长得本来就和山里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又有散发和大花脸的加持。在几个这辈子没出过小镇的妇人看来，她确实有点像个小巫女。
于是那几个妇人给祝凌染指甲的染指甲，盘头的盘头，等她们终于在祝凌头上缠完几串亮晶晶的珠子后，林昱曈大手一挥告诉她们可以出去了。
等几人一走，刘崎就抬起头来：“我哥呢？”
“他没事，去河边找了。我和他过四十多分钟在集市会合。”林昱曈看相祝凌，“我把院里的都杀了？然后我们趁机跑掉？”
“不能够，这是主线剧情。”祝凌制止道，“我们得跑，但不是现在。现阶段即使能暂时逃脱，也没法躲一整天。而且我刚听她们说，确认了的祭品是不会换的，所以一旦我们消失，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满街搜寻。我们不会飞檐走壁，躲不掉的。”
“确实，之前客栈的人被围杀了，我和刘纹正好到后面找你俩去了，运气好没和镇民正面撞上。”林昱曈顿了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跑？我得跟刘纹交代一声。”
“进了山洞以后。这次的任务是打山妖。”祝凌表情也没多好看，“刚才那个老道士进来了一次，跟我们说要攻击山妖腹部的眼睛。这个暗示不能再明显了。”
“你跟我哥说这是祝韶姐的意思，他会照办的。”刘崎对林昱曈说，“至于为什么是剧情，你把我袍子捞起来看一眼就知道了。我被困住了动不了。”
林昱曈走上去，撩开刘崎的袍角，看见他脚踝上系着条薄金属带。
果然，看来这就是触发特殊任务的条件了。
“你和刘纹现在去找玉石，晚上避开镇民上山。”祝凌背过身，两根手指拎着块木牌朝林昱曈晃，“从其中一个女的身上顺下来的，你拿好，凭这个可以进祠堂。”
林昱曈目瞪口呆，祝凌是怎么在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从别人身上顺东西的？但她也没问，而是往祝凌头上的珠子外结了一层晶体，又点了层晶粉在刘崎的领子反面。“你们的物品栏还在吧？”林昱曈把祝凌的腰带递给她。祝凌点点头，接过腰带后敲了敲手镯，腰带就凭空消失了。
林昱曈松了口气，也不那么担心祝凌的处境了——有物品栏，祝凌想什么时候挣脱就什么时候挣脱，两捆绳子根本困不住她。再加上刘崎在关卡里还能用能力，要不是关卡剧情需要，两人早跑了，还用她来救？
这样想着，林昱曈把两碗迷魂汤端了出来：“喝吧。”
祝凌和刘崎：“……”
祝凌：“不错，终于会骗古代人了。”
林昱曈看了看他们被绑在身后的手，觉得自己还是懒得喂，索性砍断了绳子，等两人喝完了，又给他们绑在了前面。祝凌蹦跶到房间中央的床上，仰面躺好：“好了，我晕了，你去找刘纹吧。”
林昱曈：“……”
最后她还是用纸巾包了几颗可以捏碎的晶体球递给祝凌：“你收好，情况有变一定要告诉我。”祝凌没睁眼，但把小纸包收进了物品栏。林昱曈这才又端起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出了屋子。
那几个妇人守在院里，见林昱曈出来，有两个急忙进去查看。另一个好奇地打量着林昱曈：“怎么以前都是请的大夫，这次就要作法呢？”
“今时不同往日嘛。”林昱曈浅笑。
那妇人打了个寒战，念了句阿弥陀佛，也进屋去了。
林昱曈提着食盒走出院子，找个角落把妆卸了，重新买了套衣服，又换成简单的盘发，才往集市北门走。一路上的情况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于是她加快脚步，提前十分钟到达了会合点。早上的购物经历告诉林昱曈，关卡里的这些人无法通过她使用的货币判断出她是客栈的住客。于是她在集市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然后坐在靠边的小凳子上慢慢吃，同时留意着过往的行人。
刘纹的晶体在慢慢朝她靠近。
“哎，哥，问你个事。”林昱曈身后的一个男声突然开口，“你说，今年那个……不是要童女吗？这次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年纪那么大……不会是守的望门寡吧？”
林昱曈差点呛着。
“也就一噱头。”另外那位“哥”压低声音，“山上那个哪里吃得出来，你年轻，不知道……你想啊，叫别人送女儿去，可以说是为了大家——回头给人家补点东西，大不了再生一个。但要是抢了别人老婆送上山，一来这是人家讨来的，二来这不也是下那家男人的脸吗？再说了，那女的说不定还有小孩，她走了，孩子怎么办？只有送小孩子上去才省事，所以说要童男童女。这次客栈里来了人，我们有现成的人肉，镇里大家都乐意嘛……昨晚那个女的房间里还有个小男孩，要不是你们那边已经找到了个男的，我们都打算把他一起绑了。”
林昱曈：“……”
不是，老娘身材又不单薄，哪看出的小男孩啊？
她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这帮人看客栈里的男的都是短发，她又裹着被子只露出头，对方黑灯瞎火的就看不清男女。然后他们昨晚一个去绑刘崎一个去绑祝凌……
林昱曈站起来，借着转身记了几眼那两人的长相和衣着，随后往刘纹晶体的方向走——身后那位大哥性别搞错了认不出她来，但另外那个说不定记得刘纹的脸。得先把刘纹截住。
林昱曈在靠近客栈的一处路口拦住了他：“人没事，也都清醒。祝韶姐说这是剧情，叫我们先找故事里的玉。”
刘纹脸色稍霁：“他们在哪？”
“小镇中心靠北的一座院子里，有几个人看着，祝韶姐不让突围。”林昱曈快速说，“我扮作巫女进去送可乐假扮的迷魂汤，把守卫骗住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刘纹点点头：“我刚去了河边，一个人都没有。那具尸体还在，还是没有气味。”
两人经过客栈——木楼已被烧成残垣断壁，焦黑的碎块散落一地。几具萎缩又蜷曲的尸体被拖出来排在院门口，整个被烧干了，看着格外小。经过的镇民脸色都难看得很，仿佛当时放火的不是他们。
“我在这附近听说昨天那个神棍被钉在墙上放血了，我怀疑有线索。要去看看吗？”林昱曈提议。
刘纹答应得很痛快。
在关卡里，能组队就不要单干。若不是遇上早晨那样十万火急的情况，林昱曈是反对单独行动的。好在刘纹的思路也差不多，商量了几句就拿出前一天刚到手的“工资”。
林昱曈闭嘴在边上看着。指针原本指向东山，刘纹盯着表盘看了一会，它就慢慢转动，最后停在了西北方向。“似乎只能指一些特定的东西，”他解释道，“今早用来找我弟的时候就不灵光。”林昱曈听完点点头——看来是可以默念要寻找的鬼怪或npc，然后指针就是指出大致的方向。于是她也拿出指南针一边走一边捣鼓：“我这儿看着道士也在西北边……找玉也不好使，除非玉在山里。但那样山妖多半早搬家了。”
五六分钟后，两人就到了一座小房子前。这里不是小镇的中心，房子建得就没那么讲究——院子是没有的，道路两旁就是糊着泥的砖墙。周围行人不多，脚步却很匆忙，只在经过屋子时往里瞥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身后就会有这么东西撵着自己跑。
林昱曈和刘纹停下脚步。
尸体还在不在？
林昱曈率先推开虚掩的房门，同时单手戴上眼镜——只见有两根铁钩从神棍的大腿中穿过，将整具尸体倒挂在前厅的墙壁上。死者的大动脉多半被刺穿了，血在浸透袍子后又流了一地。这间屋子没有铺木地板或石砖，于是就有红褐色的潮湿痕迹在地面被压实的黄土上蔓延。
满地红鞋印。
就像是有人在用神棍的血到处盖章。血做的染料，尘土做的印泥。
林昱曈上前两步，看着死得不能再透的神棍——心脏停止跳动后，血液会受重力影响汇向肢体偏下的部位。于是神棍露出的脖子和脸又紫又涨，眼球几乎被从眼眶中挤了出来，边缘还冒着紫红的血丝。
林昱曈朝刘纹叹了口气：“这镇子是流行有色无味的死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