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寂夜心语
酒足饭饱，众人离席。出来酒店，老高，邱心志，韩莹莹，程一鸣和余丽夫妻是开车来的，喝了酒都不能再开车，尤其是老高，被林宇泰灌的晕头转向，难辨西北，各叫了代驾去了。其他人也叫了计程车，连绵络绎，相继走了。
易雨涵摇摇晃晃，她本就肤色白的好像瑶雪一样，喝了酒，两只眼睛迷离中隐隐泛红，灯光一照，犹如一只醉醺醺的小白兔，一颠三簸，似乎被林宇泰搀扶着才能站稳似的。
看着众位同学走离，她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林宇泰担心她喝这许多酒，心力疲惫，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易雨涵淡然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说罢向右走去。
林宇泰跟着她走了小半里路，上来“玉桓桥”。易雨涵凭栏斜靠，望着悠悠东逝的江水，吹着凉凉的江风，长发轻掠，夜幕长瀑，路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恰似百合盛开，又如冬梅绽放，端是美艳不可方物。
林宇泰站在她旁边，陪她望着江面，忽听她声音微微发颤的长舒了一口气，望向她，只见她眼睛朦胧，带着淡淡的水雾，似乎心中揣着沉重的忧愁。林宇泰不知她为何感慨，也不敢多问，只道：“雨涵姐，你晚上住在哪？”
易雨涵轻叹道：“住哪都行啊。”
林宇泰愣愣的“啊”了一声，道：“什么叫住哪都行？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吗？没有住处吗？”
易雨涵望向他，目光沉冷，又似含着怜怜温情。
林宇泰不禁的有些发怵，实猜不透她本来喜喜欢欢的，为何会突然如此的多愁善感，这眼神明明妩媚动生，却为何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威压？和她对视了片刻，心底慌张，不敢再和她目光相接下去，转过脸，望着江面。
稍怠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是定了宾馆吗？我送你过去吧？”
易雨涵道：“我用你送么？”语气冰冷如霜，直让人莫名其妙。说罢，沿着桥梁，微微摇晃的慢慢向前而行。
林宇泰甚是不解，她要自己做什么都在全力的配合她，挡酒护驾如此，冒充男朋友如此，实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有形的？无形的？她为何无缘无故的突然甩脸子给自己看，无暇仔细考究。她今晚委实喝了不少酒，怕她有所闪失，忙追上她，道：“雨涵姐，你这……要去哪呀？”
易雨涵道：“去哪不都一样，反正又没人乐意收留我。”
她这话林宇泰实不知该如何接口，怕再碰钉子，更不敢冒冒失失的乱说，想了想，刚要说：“要不我去给你开个房吧。”话到嘴边，还未出口，转念一想：“不行，她一个女的，又喝的醉醺醺的，把她一个人扔在宾馆不安全，可是……”无法可想，心中感叹，只得忍不住了不言，只陪她默默的往前走着。
走了大约百十来米，易雨涵忽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宇泰怔了怔，道：“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易雨涵道：“那你是打算一直陪我走下去吗？”
林宇泰稍一停顿，道：“怎么？你想到去处了？”
易雨涵停下脚步，秀眉凝蹙，照直看着他道：“我真的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林宇泰瞬间懵住了，待了片刻，强力一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易雨涵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林宇泰更加疑惑不解，说道：“我怎么对你不好了，你让我来给你挡酒，我来了，你让我在你朋友面前冒充你男朋友，我也干了，这还不够吗？”
易雨涵凝视着他，林宇泰这次不再躲避她的目光，和她四目相接。易雨涵忽地缓下语气，温言道：“你就不能像对待易雪那样，对我好点吗？”
林宇泰越发的愣怔糊涂，道：“这……没……不一样的吗？”他倒并非故意装傻充愣，只是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尽管他不太喜欢易雨涵，但看在易雪的面上，他并没有厚此薄彼，完全是实心实意的待她，怎地她会说出这样令人难以捉摸的话来。
易雨涵逼视着他，问道：“真的一样吗？”
岂能当真一样？一个是知心爱人，一个只是爱人的姐姐而已，林宇泰心底发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猜想易雨涵可能是有什么烦恼，喝了酒，冲动了情绪，才会这样没腔没调的胡言乱语，便不接她的话，说道：“姐，你一个人我确实也不放心，你那些朋友……不如我送你去他们那里吧，你看怎么样？”
易雨涵神色黯然，眼睛雾蒙蒙的，悠悠的道：“这算是关心吗？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林宇泰又无奈，又怜惜她，苦笑一声，道：“你要我说什么？”
易雨涵冷冽的目光中透着压迫，望着他道：“我问你，你……”话说一半，突又转变柔和，缓缓低下头，轻叹了一声，道：“算了。”彷徨下终是底气不足，心里的话没敢说出口。又抬起头，灿然而笑，短短片刻，情绪波动多变如此，道：“你住在哪里？”
林宇泰道：“厚街，新海洲那边。”
易雨涵微笑道：“那好，我就去你那里吧。”
“什么？”林宇泰猛一惊诧。只见易雨涵不理会他的吃惊，径往前走去。他叫了声：“哎姐”，忙追上去，拽住易雨涵道：“你……你什么意思呀？”
易雨涵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去你那里住呀。”
林宇泰心慌乱跳，一时之间心塞语痴，道：“这……这……不……不行吧，这不合适。”
易雨涵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望着林宇泰，灯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亮飒飒的，好像会说话一般。
林宇泰紧蹙着眉头，心想：“怎么不合适还用明说吗？你一女的，我一男的，住在一个屋里，让别人知道会怎么想？”正想说：“我就一个房间，没法睡。”突地背心发热，直通后颈，害怕此言一出，易雨涵酒多言失，说出什么他难以招架的话来，转口道：“我还是送你去你朋友那里吧。”
易雨涵道：“听你话的意思……是没拿我当朋友了？”
言语冰冷，句句针锋，搞的林宇泰又气急又苦奈，一脸难色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你……”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易雪她姐，就别再让我为难了好不好？”
易雨涵道：“说了半天还是因为我是易雪她姐，那我要不是她姐呢？是不是我今晚睡在这桥上你都不会理我？”
她的话句句让林宇泰扎心，每和她对答一句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窝火的只想拿头撞桥栏，气愤千不该、万不该、十万不该招惹上这么一个是非精，干么犯贱来陪她参加劳什子聚会。他气愤自己，恨恼易雨涵，只干咽苦水，却没想对她如何，其善良如斯如此，道：“你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你要不是易雪她姐，我能认识你吗？”
易雨涵苦涩一笑，转头望着远处的江面，长长叹了一声，道：“是啊，这可能就是造化吧，造化弄人。”
林宇泰心想：“什么造化不造化的，这又是没头没脑的整的哪一出？”也不敢问她，害怕她又说出什么带刺的话来，心底唏嘘，寻思天真的不早了，该怎么处理她，总不能真陪她在桥上度一晚吧？
正想着，但听“呕”的一声，他一呆，只见易雨涵扶着桥栏哕了起来，他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叹息着温声道：“哕吧，哕吧，哕哕就好了。”
易雨涵哕了一阵，尽吐污秽，抚着自己胸口，大喘了几口粗气，突然身子一软，委顿在了地上，靠着桥梁，好似一滩烂泥一样。
林宇泰愣了愣，拍拍她肩膀，道：“喂，你……你真的没事吗？”
易雨涵“哼哝”着摇摇头，说不出话来了。她先前酒精作用下，性情虽然冲动浮躁，但意识还算清醒，哕了以后却加速了酒精顺着血液的循环，直冲她大脑，麻痹了她神经，尽管尚有意识，还没有断片，但已是有气无力。
林宇泰气恼无奈的直想骂娘，她现在醉成这个熊样，莫说她是易雪的姐姐，就是一个陌生人被他撞见了也不可能不管她，女生醉酒，独宿街头，被恶汉侵犯的还少吗？深叹了一口气，掐着她两只臂窝将她扶起，背上她掉头往桥下走去。
在路边拦下辆计程车，回到家，上去楼，将易雨涵囫囵个安安稳稳的放倒在床上，除去她的外套，脱掉鞋子，给她盖上被子，开了空调。
他在床边稍坐了一会儿，看向易雨涵，见她呼吸匀称，脸色桃红，嘴角微微带笑，好如夏夜荷包，沉沉的睡的香熟，睡相几乎和易雪一模一样，心想：“说你们不是亲姐妹恐怕也没人信，可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不禁的心神微微一荡，瞧着那樱桃沾露的面孔，心跳蓦然加速，只想亲亲她的脸。一怔，晃了晃脑袋，忙收敛心神，起身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回想今晚的遭遇，慢慢火气又起，低声自言道：“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我他妈的也点背，尽给自己找麻烦，多此一举陪她去喝酒。”说着叹了一声。
坐了一阵，心神渐渐凝定，陡然间心里“突”的一跳，感觉大不对劲儿，扭头望向易雨涵，一股慌乱感油然而生，震惊万状，自言道：“靠，不会吧？”呆呆的愣住了，好一阵，嗤笑了一声，又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想多了。”他嘴上说着“不可能，是我想多了”，内心却不由自主。
先前易雨涵醉酒胡闹，搞的他脑子乱糟糟的，哪有暇时寻思；此刻他心神沉静，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似是易雨涵早策划好的，是有预谋的，他并非草木，岂能无感？但却又想不通，暗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岔了？
回想前些日去易雪家的经历，易雨涵对他冷若冰霜，极不友好，言语间多次挑衅，时不时的冷嘲热讽，短短数日，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落差？
更甚的易雨涵冷傲高贵，他自觉自己平平无奇，易雨涵万不可能对他产生想法，何况他还比易雨涵小了三岁，只是个弟弟。他并非主动，可没有“女大三抱金砖”一说。
只是今晚的种种迹象，易雨涵的言行举止，不由他不往旁处想。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自我安慰，若不然以易雨涵的强势做派，只怕将是一场五雷轰顶的大麻烦。爱之深则怕之极，夹着易雪的关系，他委实担心冒出一些不冒烟的事来。
他自我开解完毕，不再多想。易雨涵占了床，他没地方可睡，而又只有一床铺盖，超市又锁了门，连地铺都没得打，他只好趴在桌上对付一晚。人困力乏，不片刻便睡着了。
到了中夜，易雨涵翻了个身，突然醒来，见林宇泰熟睡在桌子上，心中感动莫名，她犹记今晚的所有事情，想到她对林宇泰的冲撞，林宇泰对她的容忍，她呕吐时林宇泰对她软声细语的关切，鼻子酸酸的，微微而笑的眼眶中涌出了泪水。更让她感动的是以她的美貌和林宇泰同居一室，林宇泰居然可以恪守君子之风，这一点，无论古今，能做到的怕也没有几人。
她侧脸望向窗外，看繁星点点，闪闪明亮，心中的爱意愈演愈浓，突又心生歉疚，轻轻叹了一声，心里说道：“妹妹，对不起，姐姐知道很不应该，但我这次真的不能控制了，我真的好羡慕你呀，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你都得到最好的，我也都可以依着你，但是这一次……请原谅我，原谅姐的自私，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她为寻林宇泰而来，向父亲撒谎说朋友家庭纠纷，再闹离婚，她来劝解，偏巧不巧，真的赶上程一鸣和余丽闹矛盾，也算圆了她的谎话。
她并非放荡淫秽之人，醉酒状态下要来林宇泰这里住，并不是要刻意勾引林宇泰，只是酒精作用下爱意深浓，情感冲动的结果，全无法思虑后计。
若林宇泰当真没有把持住，对她做出什么伦乱之举，她也不会对林宇泰欣赏如此，至于后果如何，未发生，也未可知。
她心性成熟，思想开放，心想：林宇泰就是有所举动也是在人性的可理解范围内。然她尽管这样想，但毕竟有自己的人格底线，况她又是在偷窃妹妹的男友，禁不住心慌乱跳，默默的又想：若林宇泰今夜真的对她无礼侵犯了，她会如何对待？头绪混乱，连她自己都断不准主意。
天色渐明，旭日东升，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照在了林宇泰紧闭着双眼的脸上。他睁眼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只感身子僵硬，脚酸腿麻，这一晚可着实折磨的他够呛。
他扭了扭腰身，吱吱嘣嘣的响，龇着牙轻轻转了转脚，扭头望向易雨涵，见她依然熟睡，安稳沉沉，心中略觉宽慰。看看时间尚早，站起身，没有打扰易雨涵，悄然洗漱了，下去楼，吃了早餐，给易雨涵打包了一份提了上来，见她仍睡着着，将早餐放在桌上，便往公司去了。
他刚关上门，易雨涵便抬头望了门一眼。原来在林宇泰洗漱时她就已经醒了，从林宇泰出门、到林宇泰回来，她听见动静便闭眼装睡。
等了一会儿，见林宇泰不再进来，她起来床，走到桌前，见早餐旁放着一把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出门把门锁好了，钥匙送到公司来。”
她恬然而笑，在椅子上坐下，解开包装袋，就吃早餐，皮蛋瘦肉粥，包子，油条，一盒小菜混着豆干和海白菜，每一样都是咸的，可她笑意纯冽，每嚼一口都如吃蜜糖一般，脸上填满了欣荣的喜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