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恪守道义
欧阳开展锁着眉头，脸上微带着怒容，坐在客厅的靠椅上。林宇泰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一声不响的望着他。就这样，两人谁都不知声，一坐就是半个小时。
终于，还是欧阳开展忍不住先开了口：“走吧，出去走走。”
林宇泰淡然微笑道：“我也正想走走。”
两人出了门，来到小区的广场上。广场上没有人，只有几只狗子在追逐嬉闹。
欧阳开展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现在你啥都清楚了，还愿不愿意留下来？”
他这一问让林宇泰大是意外，道：“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还执迷不悟？”
欧阳开展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想法，你要真不想留下来我不勉强你。”
林宇泰怒道：“你什么想法？明知道是诈骗还一条道走到黑？你就不怕万一出了事被抓去坐牢？你会不会良心不安？”
欧阳开展愤然道：“你不懂别他妈乱讲话。”
林宇泰道：“好好好，我不懂你懂，你讲。”
欧阳开展忍了又忍，语重心长的道：“都和你说了，我们这不属于诈骗，这是网络营销，资金，账户全都是客户自己掌握的，他们想买就买，想卖就卖，我们既不干预，又不强迫，怎么就是诈骗了？”
林宇泰不奈道：“得得得，你不要再给我讲这些了，你这脑子真是被洗的太干净了。我只问你，客户为什么会损失，为什么只有客户亏了公司才能盈利？客户亏的钱进了谁的腰包？来来，你给我说说。”
欧阳开展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林宇泰接着又道：“要不是那些冒牌讲师一直误导客户，客户会亏钱吗？不是那些托一直欺骗客户，客户会入金吗？这难道不是公司的杰作？这一切难道不是公司在操控？归根究底是不是公司下的套，牵着客户的鼻子一步一步往坑里跳？你跟我说什么账户、资金，有意义吗？现在你说，这是不是诈骗？”
“这……”欧阳开展被林宇泰指责的哑口无言，好一阵尴尬，勉强狡辩道：“不管怎么说，客户的资金、账户都是由他们自己操作的，公司不干预，就是亏了钱也是他们自己亏的，怪不得旁人。”
林宇泰怒道：“你真是强词夺理呀，现在还在找这样的借口，事实咋样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找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我再问你，你干这行你爸妈知道吗？”
欧阳开展迟疑了一阵，不答林宇泰的话，说道：“你偏要主观认为这是诈骗我也没办法，但法律哪一条，哪一款规定这是诈骗了？”
欧阳开展的狡辩越来越让林宇泰气愤、无奈，道：“行了，行了，我不想再和你争，是不是诈骗你心里有数，即便你们能钻法律的空子，我看你们能不能钻道德的空子，良心的空子。”
受挤兑欧阳开展也不耐烦起来，道：“看来你是不会留下来了，那明天，或者是后天，你就回去吧，就当这趟没有来过，车费我给你报销。”
林宇泰怔了一怔，轻蔑一笑，道：“你什么意思？这是要绝交的节奏吗？”
欧阳开展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想是我叫你来的，我应该做点补偿。”
林宇泰道：“我不需要你补偿。我再真真正正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干定这一行了？”
欧阳开展叹了口气，道：“你再问我还有意思吗？”
林宇泰道：“你就真不考虑后果，就不怕遭到报复？”
欧阳开展冷冰冰的道：“这是我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林宇泰当真气恼无奈之极，道：“行行，好话难劝该死的鬼，你就继续干你这坏良心勾当吧，只要不怕遭天谴。”
欧阳开展咬牙切齿，气愤难平，再忍受不了挤兑，喝道：“你他妈闭嘴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就凭你学历高？也不看看自己混成什么样了，读个大学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都能让人睡走了，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跟我这儿嘚瑟什么？穷讲什么社会道德？”
这话犹如一把尖锥，直接深深刺进了林宇泰的胸口。本来顽疾已固，却被再揭伤疤，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至深好友，更是如同又在伤疤上撒了一把盐，刺痛至极，恼羞成怒下举手便要打向欧阳开展。时至关键，林宇泰终是克制住了，拳头扬在半空，没有打下去。
欧阳开展冰冷的照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大有慷慨赴死的气概，说道：“打呀？你倒是打呀？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头头是道的讲道理，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
林宇泰颤着声缓缓呼了口长气，慢慢放下手来，苦涩一笑，眼中朦朦晶莹，道：“对，你说的对，我他妈是挺可悲的，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我不会因为自己去损害别人，这是道德的底线，更是人格的保证，穷没什么可怕的，我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可怕的是连做人的资格都他妈丢了。”言下又自气又气人，真恨不得一砖头砸醒欧阳开展。
欧阳开展怒气勃冲，指着他骂道：“迂腐，无知，蠢驴，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什么道德良心，全他妈是狗屁，这能当饭吃吗？你现在到街上随便拉个人跟人这样讲，人家可能嘴上会称赞称赞你，心里只怕在骂你是个傻逼。说实话我以前很佩服你，敢说敢干，讲义气，有魄力，现在我看你就是愚蠢，懦弱，古板。你以前的霸气去哪了？你砍教官的气势去哪了？本来还合计着和你一起打出一片天地，看来是我错了。”
林宇泰冷冷的笑了笑，摇着头凄然道：“不，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只是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说着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几要落下。
确实，手足情深的好兄弟变的如此麻木不仁他如何能不心痛？眼看他走在悬崖边上不能拉他回头又如何能不惋惜？
欧阳开展冷笑着，笑声极其讽刺，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冰冷、还是在嘲笑林宇泰的迂腐。深深呼了一口长气，定了定精神，淡笑道：“我是变了，不过不是我要变的，是这个社会在变，你说我能不变吗？但是我变的值，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以后还会得到更多，我没啥大的追求，我的理想就是成为咱们县城首富，我正在朝这个方向一步一步的努力。”言语铿锵有力，饱含了满满的自信。
又道：“不像你一直恪守什么仁义道德，到头来又怎么样？你得到了什么？反而混的一天不如一天，你只会说我，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兄弟，我知道我今天说话不好听，但现在这个社会就他妈这鸟样，光讲仁义有球用？你必须狠下心来，抛弃妇人之仁，这样才能干成大事儿。”
欧阳开展的话让林宇泰有点陷入了迷茫，他正直，但并不古板，不否认欧阳开展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这理却有点歪了。林宇泰坚定自我，内心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直视着欧阳开展，眼神深沉，似冷漠无情，又似情深意浓，说道：“照你这么说，为了金钱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不管不顾了？那是不是说如果有一天在利益面前你连朋友情谊也可以割舍？”
林宇泰之言让欧阳开展的心底猛然一紧，他这才意识到林宇泰的一双眼睛犹如两把冰冷的刀子，让人不寒战栗，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眼神，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精神，道：“这是两回事，你不能这样比，我没法回答你。”
林宇泰道：“怎么就不能比了？依你的说法我觉得可以比。”
欧阳开展迟疑着始终开不了口。
林宇泰道：“行了，你不用想了，你犹豫的时间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喜忧参半吧，也算还有点欣慰，最起码在你心里还有几分情义。”
他眼神柔和起来，款款的望着欧阳开展，又道：“其实在你心里还是有情的，咱们从高中时就相知甚深，我能不了解你？放荡不羁只是你的表象，内心还是很矜持的，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真希望你能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不知烦恼，活跃潇洒的欧阳。”
林宇泰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欧阳开展感动莫名，他确实难以割舍林宇泰这样一位至交好友，不过随着选择的不同，参考的价值观的差异，他知道他和林宇泰已经渐渐的越走越远，曾经的那份纯真已经不可能在共同享有。
眼眶稍稍有些湿润，叹道：“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对我很了解，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读书时我就是老师不管的烂杆儿学生，何况是现在呢？在我眼里现在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有钱人，什么君子、小人我根本不在乎，在钱面前有几个人能恪守君子道德？女的为了钱可以去当鸡卖淫，让人包养，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如果说当小人能换来优厚的生活，我宁可当小人也不当什么狗屁君子。”
林宇泰真是无奈到了极点，叹道：“真不知道是社会让你改变了，还是虚荣心让你改变了，唉……”
欧阳开展道：“啥让我改变的并不重要，我也希望你能够面对现实，不要在清高的挣扎了，你不是救世主，身上没那么多责任。”
林宇泰道：“世界也没你想的那么黑暗不堪，是你眼界太窄，要不然人类早该灭绝了。”
欧阳开展道：“世界是不黑暗，但可惜我不在光明的地方。还记得大前天逛街吗？卫校门前豪车不断，一会儿接走一个，一会儿接走一个，你感慨这里的人是真有钱，嘿嘿，没错，这里有钱人很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到北京不知道你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道你钱少’，但你知道那些开豪车的都去卫校干嘛吗？哼，以你的聪明，不用我说你也猜的到，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活的潇洒，活的自在，可以随意包养小姑娘，而恰恰那些被包养的女人还他妈是心甘情愿，不管你年龄大还是年龄小，是能当她爹还是能当她爷，是长的帅还是长的丑，只要你有钱就行，你说你气不气？这就是金钱的魅力，你不服不行，你去对那些人讲仁义道德，怕是会被打死哟。
反而是一些穷逼，穷他妈清高，满嘴的仁义道德的挂在嘴上，他们是真的讲仁义道德吗？还是得不到的仇富心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让这些人一夜成为暴发户试试？我敢说个个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也只有你，只有你林宇泰是个讲道德的人，但是有卵用？你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改变不了社会。”
林宇泰忍着气道：“他们是畜生，你难道也想当畜生？也想让我当畜生？你为啥就不能用干净点的眼光来看这个社会？社会全是阴暗的吗？不是也有很多富人用财富做慈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些积极面你怎么不学学？”
欧阳开展伸着食指在林宇泰眼前晃了晃，道：“这些跟我没关系，驴粪蛋子外光，都是做做样子装门面而已，有几个真正做慈善的？都只是为了建立人设谋取更多的利益罢了；就算他们是真的做慈善，我反正没有感觉到对我的帮助在哪里，有能耐就直接砸我个几十万。”
林宇泰觉得欧阳开展之前说话虽然偏颇，但起码还能理性的讲几分歪理，而现在他只觉欧阳开展全是在胡搅蛮缠的无理取闹，简直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只听欧阳开展又道：“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英杰和你的遭遇难道还不足以引起你的警示？都他妈订婚了，老婆跟人跑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没钱？杨雅慧和你的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但你是当事人，应该很明白。没有感受过世事的繁华大家都有一颗纯洁的心，可是如今变了，不是人要变，是这个社会推着人改变，如果你不能适应社会潮流，不能改变自己，那你就只能被淘汰，什么‘仁义礼信’，在金钱面前全是粪土，这社会就是有钱便是爷的社会，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你读书比我多的多的多，这道理难道还用我给你讲？”
林宇泰知道欧阳开展已经“病入膏肓”，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叹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收不回你的心了，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不过我的原则是永远不会变的，还有一点，我会永远把你当兄弟看。”
最后一句话林宇泰说的很轻，但其情深意切欧阳开展只觉好如千斤巨石重重的砸在了自己胸口。
晚上，欧阳开展又带林宇泰来到了“大自然鱼庄”，算是临别的践行。这次他们只叫了一瓶白酒，似都害怕喝多了难以控制情绪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把酒言欢，聊着高中时候的美好时光，欢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好像白天的一切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酒欢人散，回到小区宿舍，欧阳开展躺下，不片刻便睡着了，鼾声响起。而林宇泰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好像过电影一样，一幕闪过一幕。他悄悄爬起床，乘电梯来到了顶楼，借着月色凭栏而望，欣赏着这大都市的夜景。
星辉交映，霓虹焕彩，夜晚的深圳就像是科幻电影中一艘悬浮在黑暗宇宙里的太空船，庄严而大气，美丽而神秘。望着那闪烁的霓虹，高架的天桥，宽敞的马路，林宇泰的心中莫名生起了一种苍凉之感，自言感慨道：“繁华的大都市确实好，可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本来已经戒了烟的，然他这时只觉寂寥孤苦，无以释怀，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寂寞的抽着，望着闪烁的星空，吟道：“人世多悲秋，满怀怨与愁。宏图几何展？醉香春满楼。”
次日清晨，欧阳开展送林宇泰来到了火车站。林宇泰似有些歉意的笑着说：“欧阳，有件事我瞒了你，在大学我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叫易雪，因为她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也是她让我重新找到了奋斗的方向，易雪将是我现在还有未来所珍惜和守候的，你不要怪我之前没跟你说。”
听到这个消息，欧阳开展好像并不意外，也不知是经历的多了，看的多了，所以想的多了，性子变的沉稳了，微笑道：“那我祝福你们。”
林宇泰笑了笑，和欧阳开展告辞，进了站，就这样买票起回榕州。短暂的深圳一行让他看透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更学习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