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了然真相
转瞬之间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些天林宇泰尽忙着和qq打交道，不是修改资料，就是更新空间，要么就是看别人的聊天记录。尽管没发现什么异样，但他却从没听过这样的工作模式，而和他想象中的工作又完全天壤之别，心中直隐约觉得不安。
周末下午，他闲来无事，在小区散步。正走着，远远望见前几日遇到的老妇人，见她仍然推着轮椅，带着自己的老伴儿。
林宇泰迎面走了过去，向那老妇人问了声好，微笑道：“爷爷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呀。”
那老妇人呵呵一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老东西今天显得精神多了。这几天怎么都没有看见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
林宇泰忽地神色有些颓丧，叹道：“工作是工作了，只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老妇人道：“别着急，干什么事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只要你脚踏实地，慢慢的总能做好。”
林宇泰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至今都不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
那老妇微感好奇，问道：“那你上班都在干么？”
林宇泰道：“我反正是稀里糊涂的，公司给了我十几个qq号，说是做销售用的，我每天就是改资料，更新空间，养号，哼，其它什么也没干。”
那老妇双目凝神，若有所思，似是在回想着什么。
林宇泰见她愣神，道：“奶奶，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qq呀？”
那老妇人笑了笑，道：“你别看我年纪大，我可是老网民了，我是在想你和我说的话。我听我儿子、儿媳说过，说现在有一种网络营销手段，属于网络诈骗，专挑股民下手，途经就是通过qq，和你说的情形差不多。”
林宇泰猛吃一惊，道：“不会吧？我……我不会真进了这种公司吧？”
那老妇人问道：“你们公司是不是做什么黄金，白银，石油现货之类的，让你们找股民投资这些东西？”
林宇泰摇摇头，道：“不是，是做‘邮币卡’，也就是邮票，具体怎么操作……我刚进去，也不清楚。”
老妇人微微纳罕：“邮币卡？这个倒没听说过。”顿了一顿，又问：“那你们公司有没有说让人进房间听老师讲课这些话？”
林宇泰想起这周三公司的“网络广播培训”，讲师就是开的房间号，让他们登录进去听讲，期间确也提到过房间号，老师号，让客户听课这些话，也听同事之间讨论过这些问题。只不过他对这些东西没有接触过，一知半解，不太明白说什么，这时看来十有八九是有问题。对那老妇道：“有，确实是这样操作的。”
倏忽间，只看那老妇人脸现悲容，老眼朦胧，便似马上就要落泪。
林宇泰心头一紧，忙道：“奶奶，你别紧张，我要真进了这样的公司马上出来就是，你不用替我伤神。”
那老妇人颤声叹道：“我不是替你伤神，我是想起了一些事。”
林宇泰怔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和网络销售有关？”
老妇人不回他的话，反问道：“你知道我老头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林宇泰略想了想，见她神色颓靡，而他们此刻正在讨论“网络诈骗”，不难猜测，林宇泰已明白了七八分，道：“是因为网络诈骗？”
悲愤使得老妇人哽咽的声调变的沙哑：“真是造孽呀。”
在林宇泰听来，觉得她不单单是在给自己讲故事，更像是在倾吐心中的苦水。道：“奶奶，您先别难过，慢慢说。”
老妇人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和你爷爷都是退休的老教师，闲来没事他就跟着别人学习炒股，本来也没投多少钱，有时候亏，有时候赚，全图一个乐呵，打发打发时间。哪成想，后来不幸发生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在qq群里加了一个网友，两人整天聊关于股票的事，一来二去的就熟了，那个网友告诉他说自己认识一个老师，有什么‘民间股神’的称号，还在央视上做过访谈，就给老头儿发了一些资料，是挺像那么回事，说只要跟着这个老师买股票百分之百会涨。”
林宇泰讶异道：“这怎么可能，那个老师难道是巴菲特不成？就是巴菲特也不敢说百分之百获利，这不是吹牛吗？您老俩都是有文化的人，投资有风险的道理怎么可能不懂？百分之百盈利，这不是无稽之谈吗？爷爷难道真听了他的鬼话？”
那老妇人道：“刚开始没有，我和你爷爷起初也是半信半疑的，就多留了个心眼。那个网友就不断的和你爷爷套近乎，越聊越热，说那个老师开了直播间，免费给股民推票，送票，解套，教股民技术分析，如何选票，软磨硬泡的非拉你爷爷进直播间听课。我们就想听一听也没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人家已经一再要求了，说不定是番好意，就是没收获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按他说的进了直播间。”
林宇泰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那老妇人道：“没有，网友怎么可能见过面？本来你爷爷说开视频和他聊聊的，可他说摄像头坏了，视频不了，就只好作罢。”
林宇泰道：“我想爷爷肯定是被那个孙子洗脑了，买了他推送的股票，亏了很多钱是不是？”
那老妇人道：“这倒不是，股票赚钱了。”
林宇泰怔了怔，诧异道：“赚钱了？”倒吸了一口气，搔了搔后脑脑勺，当真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猜不透这是什么套路？
只听那老妇人接着道：“你爷爷是个热心肠的人，虽然没见过面，可聊熟了就把他当朋友看，一直陪着他在直播间听那个老师讲课，那个老师推的股票也确实大部分都是涨的，后来老头儿跟着买，确实赚了不少钱，高兴的见我就说，见我就夸，慢慢的往股市投的钱越来越多，赚的也越来越多。”
林宇泰纳罕之极，道：“真有这么厉害的人？那爷爷怎么会……这里面肯定有啥猫腻吧？”
老妇人深叹了一声，道：“活了几十岁的人还不如你一个小伙子看得透彻，你说的不错，是有大猫腻。但我和你爷爷当时被利欲熏了心，完全忽略了这些。”
林宇泰叹道：“你们不是忽略了，而是太相信那个网友。”稍一停顿，又道：“那后来呢？就算你们被套路了，股价下跌也会有一个跌幅，及时割掉的话也不会亏太多钱。”
那老妇道：“哪有那么简单，股票是跌过，但你爷爷及时把它抛了，所以没亏什么钱，总体来说还是赚的。”
林宇泰更加糊涂了。
只听那老妇接着道：“那个网友在确定你爷爷对他信任无疑之后，仍拉他去直播间听课，因为之前尝到了甜头，你爷爷对那个讲师非常相信，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唉，就是这个时候事情发生了。”讲到此处老妇人眼泪再挂不住，流了出来，可见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之深。
老妇人拭去眼泪，继续说：“那个网友和那个讲师借着你爷爷的信任，就劝他开一个户头，把钱全转到这个户头来，炒讲师推的现货产品，说是比股票更赚钱，更稳当。你爷爷信以为真，就按他们说的做了。”
林宇泰见这老妇言容悲切，心中猜测，说道：“该不会是户头被他们窃了，把钱全转走了吧？”
那老妇道：“不是，我们自己开的户头，钱他们怎么转得走？”
林宇泰茫然之极，问道：“那是怎样？”
老妇人道：“你爷爷把股票的钱买了他们的现货产品，前期确实涨势很好，比股票赚的多，他们就劝你爷爷加大资金量，说机会难得，趁机大捞一把。你爷爷也不知是迷了心窍还是胆子大了，把家里的积蓄全转到了那个户头上，买了现货产品，这就是祸事呀。没两天，现货直接爆了盘，一百多万亏得一分不剩，你爷爷气的昏死了过去，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命是保住了，却成了这个植物人。”
听老妇人讲完，林宇泰咬牙切齿的气炸肺腑，拳头握的嘎嘣作响，心道：“原来是这样的套路，全是挖坑让人跳。”额上爆凸的青筋难抑心中的愤怒，骂道：“真他妈的太可恶了，干这样的事，他们就没有良心吗？这种利用别人信任行骗的，把别人的善良当傻子，他们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蓦然想起欧阳开展给他看的那些聊天记录，他大概了解了“网络诈骗”的基本关节，越想越觉得那些套近乎的话龌龊可耻，不自觉的红了脸，心想：“这号人可真他妈够下功夫的，哼，我早该想到了，那俩女的能明目张胆的卖，这里又能有什么好人？”
老妇人叹道：“人心难则呀。”
林宇泰问道：“那你们报案了吗？”
老妇人道：“案是报了，可一点头绪也没有，警察也没线索可查。我儿子就用qq和那个网友联系，可人家已经把好友删了，想进直播间了解情况，谁知道直播间也被关闭了。”
林宇泰恨恨的骂道：“这种该死的杂种，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死妈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走了过来，向那老妇人道：“妈，你怎么在这和人聊天，该给我爸做肢体按摩了。”
林宇泰望着那少妇，见她雍容有质，气貌并存，甚给人好感。
老妇人忙热情的介绍：“这是我儿媳妇。”又望着林宇泰对那少妇道：“这小伙子不错，也是河南的，我和你爸在这打发打发时间。”
林宇泰做了自我介绍。
那少妇微微一笑，问道：“你刚来深圳？”
林宇泰道：“是，今年大学毕业，现在正过来实习。”
那少妇道：“这样啊，在哪家公司上班？”
林宇泰心头骤然一紧，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道：“我……是……嗨！我直说了吧，刚才和你家我奶奶聊天，她说我好像进了家网络诈骗公司。”
那少妇眉头一皱，脸色倏变，怒道：“你怎么会进这种公司，知道是诈骗还去？”
林宇泰道：“我不知道，我刚来。”
那老妇人忙道：“别吵啊，你们还是老乡呢，人家孩子刚出校门，哪有什么社会经验？再说了，也不确定人家那到底是不是诈骗公司。”
林宇泰感激的望了那老妇人一眼，他此刻断定欧阳在的这家公司十之七八就是网络诈骗公司，老妇人显是为了不让自己在“老乡”面前难堪而维护自己，善良如斯，真是难得的好人，他不禁对欧阳开展生出几分怨意来。
那少妇问道：“你是怎么进那家公司的？”
林宇泰道：“朋友介绍的。”
那少妇道：“这么说你朋友也是那家公司的咯？”
“嗯”，林宇泰点了点头。
那少妇又问：“你们公司是怎么运作的？”
对于公司的具体运作模式林宇泰还不懂，就把修改qq资料这个情况告诉了少妇。
那少妇冷冷一笑，道：“让你把qq性别改成女的本身就是套路，就是欺诈，就算不违法也已经违背了道德，这种工作我劝你还是不要做了，赶紧离开吧。”
林宇泰道：“网销诈骗都有些什么套路？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那少妇沉吟了一阵，道：“我也是在我爸出事以后听朋友说的这些事，知道的也不太全，只了解个大概，主要就是打感情牌，这和正规的销售模式区别不大，就是他们那些套近乎的话太肉麻，让人恶心。”
林宇泰点点头，道：“这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那少妇接着道：“他们利用qq加群，在群里找股民，加那些股民的好友，然后进行感情输出，聊熟了以后就会向你推荐什么‘老师’直播间讲课，让你去听课，类似传销组织那样，给你洗脑，然后在向你推出他们操控的产品。直播间里会有很多人叫好产品怎么好，老师怎么厉害，其实那些都是托，他们私底下管这些人叫什么‘老师号’，‘明星号’，都是一丘之貉，所有买他们产品的人最后都亏的血本无归，而这些钱就全被他们骗去了，网销诈骗就是让股民亏钱来达到他们获利的目的，你明白了吗？”
林宇泰道：“原来是这样。”背脊一阵发凉，冷汗直冒，心想：“这么狠，全是套路呀，一个坑挨一个坑，步步陷阱，就等着人往里跳，这谁能防的了？呵呵，我真是太嫩了。妈的，敢耍我，哼。”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对那少妇道：“这些东西我是第一次接触，要不是你今儿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那少妇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趁现在还没有陷进去赶紧出来，你有学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何必去挣这种坏良心钱。”
林宇泰叹道：“我知道了。”随即笑了笑，道：“姐，谢谢你，好了，你和奶奶赶紧回去给爷爷做按摩吧，有时间咱们再聊。”
那少妇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回见。”推着轮椅掉了个头，和那老妇人并肩向前而去。
林宇泰目送着二人走远，心如破鼓敲击，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