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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顿悟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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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风寒烈,草木枯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零零散散的缀着几片枯叶,不时从梢头落下,风一吹,打着旋,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似乎一夜之间万物都失去了生机,只留下一片怆然的荒凉,这就是北方的冬季。

    尽管如此,那苍劲的老松却似别有精神,看它枝杈朝天,张牙舞爪,逼指苍穹,好像不愿屈服寒冬的严拷似的,傲气冲天。

    林宇泰下了火车,迫不及待的往家赶,和父母别离了一年,如何能不想?出门以后他才深切的体会到了亲情的可贵。

    门没有掩,他拉着行李箱进门便叫:“妈,我回来了。”

    母亲先是探头一看,随即勒着围裙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笑呵呵的道:“哟,大儿子回来了,坐一天车肯定累坏了吧,你先休息,妈给你做好吃的。”边说边接过林宇泰手中的箱子,靠在门后。

    林宇泰道:“你不用忙,我不饿。”

    母亲脸一寡,道:“咋会不饿呢?看你都瘦成啥样了,等着啊,我算着时间呢,知道你到了,饭马上就好。”说罢又回去了厨房。

    林宇泰把行李箱提上二楼卧室,只见卧室内纤尘不染,床上铺盖齐备,显是母亲为他回来早已收拾的妥妥当当。他把要穿的毛衣、绒裤等厚衣服从行李箱中拿出,放在床上,将随身携带的几本爱看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把箱子靠在柜脚,走出来卧室,下来楼。

    不大一会儿,母亲便端上四个热菜,一碗雾气腾腾的汤面,搁在桌上。在南方米饭是主食,对于一个久居南地的北方人来说不吃吐也早就吃腻了,突然有这么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当真是无比满足。

    母亲知他爱好,又倒了一杯杨梅酒放在他面前,林宇泰边吃边和母亲聊天,述说在大学的生活,问道:“我爸去哪了?”

    母亲道:“西院你王伯家老二要结婚了,要把山墙修一修,你爸在那帮忙呢。”

    林宇泰猛地诧异,道:“他们家老二?你说王峰啊。”

    母亲微笑道:“是啊。”

    林宇泰道:“我俩不是一般大吗?他真早就结婚了?”

    母亲故嗔道:“你还说呢,你看看你?对了,那姑娘呢?妈这么久没见她还挺想的。”

    林宇泰心里一凛,眼光闪烁,不敢正视母亲,他自知母亲所指,漫不经心的道:“哪个姑娘?”

    母亲道:“你给我装糊涂是吧?就是那个……杨雅慧,你咋没叫她来?”

    林宇泰突然倒了胃口,他知道若是把他和杨雅慧分手的事告诉母亲,母亲势必追问,为使不给母亲徒添烦恼,他不敢说,于是道:“人家也有家呀,能不回家?”

    母亲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你看啥时候能让她再来,我想看看。”

    林宇泰心中忐忑,微一沉吟,道:“再说吧,我看时间。”

    其实他和杨雅慧分手以后便再没有联系,杨雅慧回没回来他都不知道,心里烦躁,呼呼噜噜大口吃着面条,掂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怼的猛了,呛得他连声咳嗽,喷了一大桌。

    母亲忙拍着他后背道:“你慢点吃,怎么跟饿狼似的,看看桌子上都是。”

    林宇泰抹了抹嘴,笑道:“香嘛。”顿了一顿,又道:“妈,我明天想去看看刘老师。”

    母亲道:“行啊,你去吧,嫩好哩人,是应该多走迢走迢,记着带点东西。”

    林宇泰道:“这还用你交代,你当我不懂事啊。”

    母亲笑了笑,看着业已长成的儿子,心底无比欣慰。

    冬季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天色已是昏沉沉的。林宇泰吃完饭走出门来,只看天色朦胧,冷云覆顶,依照经验判断,他知道不日便有大雪下降。

    火车上嘈杂纷乱,睡不好觉,林宇泰窝窝囊囊的委屈了二十多个小时,确甚疲惫,少待了一会儿,不等天完全黑透,他便钻进了被窝,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到了中夜,忽听窗户上啪啪啪的响,他睁眼醒来,只听窗外风声呼啸,如狼嚎虎泣,一阵急、一阵缓,此起彼伏,高低相和,犹似被幽冥鬼哨所围。

    他坐起身,按开灯,掀开被窝走下床,披上羽绒服,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呼”的一声,冷风夹杂着雪花突涌了进来,冻的他猛一哆嗦,忙关上了窗子。

    用窗帘抹了抹雾气哈哈的玻璃,凑眼往外看,只见鹅毛飘飞,琼瑶砸地,自言自语道:“真的下了,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雪光灿然,映的大地如迎黎明。他看了一会儿雪景,拉上窗帘,看看时间才两点多钟,道:“还这么早,再睡吧。”回身又钻进被窝里。

    夜缓缓而过,嘈乱,风扑,雪砸,枝断,不安静终得安静。

    “扑扑楞楞,叽叽喳喳”,窗户近外的杨树上,雀儿闹欢的声音吵醒了林宇泰,他揉了揉眼睛,翻身瞧向窗户,只见一缕晨光透过床帘的缝隙照进屋内,天亮了。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打了个定,穿上衣服走到窗前,掀着窗帘一看,见大雪已停,路上有行人走动,邻家的几个小孩儿正追逐叫唤的打雪仗,笑脸恬然,欢乐无限,林宇泰不自禁的笑了笑,出门向楼下走去。

    母亲正在打扫庭院,看这积雪足有五指余厚,走上前道:“妈,我来扫吧。”

    母亲边扫着雪边道:“不用了,都快扫完了,饭在锅里盖着,你先吃吧。”

    林宇泰从母亲手里拿过扫帚,道:“等会儿一起吃。”

    母亲道:“你不是还要去刘老师家吗?”

    林宇泰道:“还早着呢,不着急。我爸呢,又出去了?”

    母亲道:“嗯,给你王伯家帮忙,他们可是赶时间。”

    说话之间林宇泰三下五去二便把剩下的雪扫的干干净净。

    陪母亲吃了饭,他乘车来到豫城县城。二中出来的他很清楚二中现在还没有放假,学校一定还在上课,他想不必去刘老师家里,刘老师一定在学校。又搭乘公交来到了二中。

    下来车,从南门走进校园,倏忽间一股难道的意味袭上心头,望着这熟悉的环境,他心里突感酸溜溜的,不由得只想落泪。

    积雪犹如一张巨大的鹅毛白毯,铺满了校园,雪景很美,望着皑皑一片洁白,整个天地似都笼罩在了茫茫之中,世界是如此的纯净,偶尔一两声鸟鸣更让人心生暖意。他手提着东西,踏着软簌簌的雪地,向前走着,偶一回头,只见自己的足迹在这一片白上留下了两行黑印,不禁令他皱起眉头,心中感慨:“往事随风去,尘埃撩人心。”叹了一口长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向前而走。

    来到刘老师住室,见门在锁着,心道:“刘老师应该是在办公室。”正准备去办公室找,一想:“不行。”他之前有过砍教官的前科,那么大的事,他也算是个“名人”,虽然已过去了三年半,但教师们基本都没有换,都认得他,介怀于此,他不方便与其他老师照面,免得受人背后指指点点,拿出手机,给刘老师打了电话。

    不多久,刘老师便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娃子这两天要来,菜我都买好了,今儿咱爷儿俩可好好喝两杯。”

    看到刘老师一如既往的豪爽健朗,林宇泰仿佛回到了昨日,喜慰之心溢于言表,心中的不愉快瞬即烟消云散,笑道:“我是没问题呀,就是不知道您还是不是像以前一样海量。”

    刘老师笑道:“哟,没着子着,你现在还开始套路我了,就冲你今儿带这两瓶好酒,我也得好好陪陪你,进屋再说。”朗笑着开了住室门。

    林宇泰进到屋内,将提着的酒在墙角放下,陪刘老师坐着说拉了一阵家常,刘老师便开始摘菜。林宇泰陪他边聊天边忙活。对于这个学生刘老师可谓是喜爱有加,早超越了普通师生的情谊,两人都是性情豪爽之人,说是莫逆的忘年之交亦不为过。

    忙活了好一阵,天色快晌,一桌丰盛的菜肴摆满桌面,两人对席而坐。望着这排场的席面,林宇泰道:“这么多菜,咱爷儿俩哪吃的完?”

    刘老师笑道:“尽量多吃嘛,都上大学了,也该放松了,我看你咋瘦不少呢?”

    林宇泰拿过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放到刘老师前面,道:“您是不知道,在榕州天天吃米饭,我都快熬不住了,能不瘦吗?不过还好,现在也算是习惯了。”

    刘老师呵呵笑着。爷儿俩吃了几口菜。刘老师端起杯子道:“来”,两人碰了杯,一干而尽,又各夹菜肴镇酒。

    刘老师道:“我正想问你呢,今儿咋就你一个人来,杨雅慧呢?我以为你们俩会一起来。”

    林宇泰脸色忽变,顿了一阵,道:“我们俩……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刘老师怔住了,茫然诧异道:“没在一起了?啥意思,你们俩分手了?”

    林宇泰深叹了一口气,苦着脸点点头,“嗯”了一声。

    刘老师道:“咋回事?”语声关切之极又惊奇之极,实难想象凭他和杨雅慧的感情竟会分手,还分的如此仓促。

    林宇泰含蓄的道:“我……她……这个……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刘老师目光炯炯的望着他,道:“你挑花眼了吧?你娃子到哪都是招蜂引蝶,是不是又认识了别的女儿,把人家甩了?”

    林宇泰忙道:“不是这样哩,我也不知道该咋跟你说,总之……哎呀,反正我们俩已经没戏了。”言下无奈,真不知该如何向刘老师解释。

    刘老师道:“那你们到底咋回事?你们俩感情很好,这才多长时间,难道是她不要你了?像你……这她也没啥挑的呀。”

    一股莫名的不爽快之感袭进林宇泰的心里,不是伤感,不是气恼,亦不是委屈,只是烦闷,一种难以说明白的烦闷感觉,他不想再提这件事,便道:“不说这个了,缘分已经到此,多说也无益。”

    刘老师心想在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莫大的不愉快,但仅仅半年时间,又会出现怎样的变故?凭着两人的深厚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该闹僵到分手这一步才是,这却是为何?真是猜不透,他虽然想知道,但既然林宇泰不愿意说,他也不便追问,何况这种事他即便知道了原因又如何管得了?只能听之任之。

    林宇泰和刘老师酒都喝的热烘烘的。饭后,两人闲聊了两个多小时,林宇泰突然来了心情,想在校园走一走,便告辞刘老师,来到了操场。

    阳光冷淡而悠闲的洒在雪地上,此时正值午读结束,预备铃响,学生们一窝蜂似的从教室窜了出来,跑的快的追逐争闹,跑的慢的闲散漫步,青春所赋予的朝气在他们身上展露无余,这正是生命淋漓尽致的体现。

    滑溜溜的路面让两个追闹的学生摔了个人仰马翻,出溜出老远,一个骨碌爬起身,揉了揉屁股,依然喜乐铺面,大笑哈哈,来不及弹去身上的雪沫,继续追逐。

    两排笔直的梧桐树不剩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傲视苍穹,枝头的积雪经不住温和阳光的烘烤,扑簌簌的往下落。林宇泰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挂着一丝浅淡的微笑。曾几何时他也像这些学生一样欢乐的追闹过,但此刻心中却再无半点这样的兴致,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不,他确实长大了,至少要比这些学生大上三四岁,而心性的成熟又何止三四岁?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匆匆忙忙的往教室里赶,没有一个人注意林宇泰。他瞧着这些慌张的身影,一张张年轻的笑脸,映在雪地上却都只是一个个浅显的影子,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在不远处,一墙之隔,他看见万丈红尘扑面而来,正是阳光的呼唤,感慨道:“春风拂晓面,桃红柳绿时。故园情已断,酒香意迟迟。”

    转瞬之间便到了除夕,除夕夜可以说是春节期间最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丰盛的年夜饭飘香四溢,炮竹声“噼噼啪啪”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远近相闻,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空中爆出万紫千红,着是“灯火辉煌庆佳节,欢颜笑语贺新春。”

    林宇泰和父母围坐在桌前,尽情享受着天伦的温馨。对于农村人来说这样齐聚天伦的日子在一年当中可是不多,实属难得。

    父母总不时提到杨雅慧,林宇泰都是含糊其辞,不愿多谈,他不想让那份不愉快污了此刻的美好时景,但他也怕父母看出端倪,便胡七八扯的掰些谎话搪塞。

    晚饭后,林宇泰陪父母稍坐了一会儿,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找发小守岁,也没有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晚会,他有自己的心事,一个人上楼来到了卧室。此时人静,那已经丢掉了的曾经的记忆,不自觉的又零零星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其实矛盾的又何止林宇泰一个人,杨雅慧此刻也正思绪万千的靠在床上,四年的感情岂是说抛掉就能轻易抛掉的?人不同于其它生物正是因为人有感情。

    从内心深处来讲,杨雅慧知道自己很对不起林宇泰,说千道万毕竟是她先和郑凯发生了关系,而后才想分手的。她很想向林宇泰做一个春节问候,通电话她是没有这个勇气了,然而发条信息还是可以的。

    她拿着手机想着,似乎有说不尽的言语,但却又似无话可说,到底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拿不准主意。简单的写了一句祝福的话,正要发送,可颤抖的手无论如何就是摁不下按键。

    眼眶里水雾蒙蒙,心底不断的较量着,斗争着,彷徨之下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她实是提不起勇气,抽吸了一下鼻子,颤声叹了口长气,滚了一口苦水,两滴眼泪流了出来,心想:“既然已经断了,就断的彻彻底底吧。”将短信又删了去,手机撂在床头,躺进被窝,合上被子,蒙住了头。

    林宇泰又何尝不在徘徊?不再想她?不过此时这份思念已经换了意义,爱情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份他自认为还存在的朋友情谊罢了。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还认定着这份情谊的坚在。但自尊心的驱使让他不能苟全,那深深被刺痛的伤害使他无法忘怀,自言叹道:“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破镜不可能重圆,反正是再回不去了。”

    正在他暗自感叹,清心释怀之际,手机突然“叮咚”了一声,拿起一看,是易雪来的一条祝福短信,他精神一振,说不出的欣慰,然随即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多好的姑娘,美丽,善良,温柔,体贴,端庄,大方……”只觉得盖天下所有褒奖的词都不足以形容易雪的好。他惭愧,这么好的人,对自己有情有义,而他却拘泥于自己的藩篱一再辜负她,他怎能不自惭形秽,汗颜无地?

    他想着拨通了易雪的电话,心里忐忑乱跳,不待铃响又立即挂断了。本来可以很随意的,但他刚想着心事,情感搅动下心绪烦乱,实不知该对易雪说什么,确切来说是他还没有准备好。想了想,同样给易雪回了一条短信。

    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回首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往日的欢声笑语已烟消云散,但孤独对我来说好像并不恰当,我所失去的只是盲目执着的错误,爱情本就是朦朦胧胧的,两个相互知心的人在一起时既有爱又有情,是谓‘爱情’,可当两个人不再知心,即使在一起,既无爱,又无情,还算什么爱情?冥冥之中这好像只是莫名人的一场游戏,而我们都只是这场游戏中的一个普通角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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