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送暖锥心
“雨这么大,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教室。”易雪站在阳台门口,望着外面,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秦梦珂“嘁”了一声,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自个儿跟自个儿聊天。”
易雪怕秦梦珂知道她心中所想取笑自己,忙道:“没有啊,我看下雨都不行?”回屋里坐在床上,靠着墙。
秦梦珂撇嘴一笑,道:“下雨好看吗?你没见过吧。”
易雪望了她一眼,不理她,掏出手机给杨乐发了一条短信:“林宇泰回宿舍了吗?”
过了几分钟,“滴滴”两声,手机屏幕亮了,易雪急看手机,正是杨乐回的消息。她划开密码,点开短信,只见上道:“他只怕饿晕在教室了。”
易雪轻轻咬了咬嘴唇,心中微微激荡,既有点欣喜,又有点难为情,顿了一会儿,说道:“我出去一下。”起身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了一把伞便走。
秦梦珂喊道:“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呀?”
易雪应道:“等会儿就回来。”
孙菲拍拍脸上的敷脸乳液,正贴面膜。秦梦珂问道:“她干么去?”
孙菲漫不经心的道:“还能干吗?会情郎呗。”
秦梦珂惊讶的“啊”了一声,道:“这么晚了他还在教室?”心想外面乌漆嘛黑的,又下着雨,路上肯定没什么人,易雪一个儿别出了什么意外。忙掏出手机,给林宇泰发了一条短信:“你还在教室吗?”
不片刻,林宇泰回了过来:“在呀,怎么了?”
秦梦珂又回去消息:“易雪去找你去了,路上没人,别让她出了什么危险,十五分钟见不到她你就赶紧去找。”
“滴滴”,这次林宇泰信息回的极快:“下这么大雨她来干吗?”
秦梦珂撇了撇嘴,自言道:“屁话真多。”知道林宇泰已经上了心,“啪嗒”将手机撂在桌上,不再回复。
易雪下来宿舍楼,在宿管阿姨那里买了两个面包,一盒酸奶,零零散散装了些零食,用袋子提了,撑伞走出了宿舍楼大门。
雨水哗哗,风声索索,她将雨伞微微倾前,快步行走在雨幕中,伞面被风雨拍击的哒哒响。正走着,她突然一脚踏进了水坑里,“吧唧”一声,溅起一片水花,她忙抬脚跳开一旁,却也灌了一鞋子的水,微蹙着娥眉道:“早知道换双鞋了。”屯着脚甩了甩,倒倒鞋里的水,接着往前走。心想反正鞋子已经湿了,走的更快了。
雨布遮挡,高山做幕,莹莹的路灯照耀下教学楼显得有些昏沉。她远远望见林宇泰看书的那间教室亮着灯,心中莫名的欢喜,脚步放的更加快了。
想易雪出身华贵,家庭条件极好,容貌又美的令人窒息,从初中到高中所追求过她的男生排成长队连拐弯还要多,明送的,暗塞进她抽屉的情书,她若没有丢掉,收集起来,没有十斤恐怕也得有八斤重,但她对这些男生却都不屑一顾。
她学习平平,又不爱努力,所以她并不是贪恋学习才不想恋爱,上课偷看连环画、时装杂志是她常干的事。
也不是她高冷、骄傲,眼中容不得人才不愿意恋爱,青春躁动,花儿一样的年纪,情窦开动,哪一个没有动过春心?从小到大她的人缘是出了名的好,活泼、开朗、温柔,善良,这更使她的追求者增加了足足四成,但她都无动于衷。
少女秘密,她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大高个,阳光帅气,正直善良,但她的追求者中不乏这类人,其中优于林宇泰者更是不在少数,无论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但却没有一个能让她真正看上眼的。
只怕她自己都难以料到,到了大学竟会遇上一个“林宇泰”,并且让她爱的如此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在知道别人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依然不依不舍,不气不馁,哪怕是饱受挫折却也无怨无悔。
她曾经的追求者若是知道她如此,有的定会嘲笑她:“你不是高傲吗?你不是没有女儿情结吗?现在怎么对一个‘不爱睬你的人’这样主动?真是丢人,难道你就喜欢这种三心二意,脚踏两下船的?你是不是太浅贱了?”
对于这样的嘲笑依着易雪的性格定会羞的面红耳臊,说不出一句话来。
更有对她念念不忘之人定会又嫉又愤,气的几欲吐血。怎么就白白的便宜了这个河南小子?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南方的花朵怎地就被他一个北方佬给采了,还采的这样轻松随意,完全是倒贴,这可真他妈是苍天不长眼,大地不长心。
对于这样的评价易雪定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理由,因为尽管林宇泰不俗,但置于这一部分人之间他也只是实实在在极普通的一员,并没有特别出彩扎眼的地方,他既不是极品富豪家的公子,也不是哪家集团企业的子弟,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从农村走到城市来的普通大学生。
当然,这其中定也有一部分不如林宇泰者,他们除了空自牢骚,羡慕嫉妒恨外别无他法,这是竞争力不足的问题,他们只能自惭形秽,望洋兴叹,骂上几句泄泻火气,这叫怨天尤人。
另有一部分从各方面而论都要远优于林宇泰者,他们不竭余力的追求易雪,但最后的结果却都是无果而终,会想的人会感慨:“这都是命,谁叫月老没有把那根红绳绑在自己的脚指头上,这叫天公不作美。”
不会想的、解不开疙瘩的人定然恶语相加,怕把林宇泰的祖宗十八代骂上个遍也不解恨,然后恶毒的诅咒他和易雪难成正果,再各种幻想的期许自己和易雪能通过某种因缘结合在一起。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说不通的理由也要解释,易雪就是这样无怨无悔的爱上了林宇泰,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她就是爱了。若非要问个理由,也只能向想象中的人借个理由:“月老就是想给他们两个牵这条红线。”当然,至于这条红线是死结,还是活结,就要看两个人的修行造化了。
易雪走进教学楼,到了那间亮着灯光的教室窗外,她攀在窗口悄悄的向里张望,只见林宇泰正专注的读着书。她哪里知道林宇泰一直在关注着时间,刚刚看完手机,再有四分钟她不来他就要冒雨出去找她了,盯着书本的眼睛也全是她的影子。
易雪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微笑,敲了敲窗子,林宇泰抬头看了过来,她摆了摆手,便即走进了教室里。
林宇泰道:“下这么大雨呢,你怎么来了?”
易雪微笑道:“我路过这里,看见灯还亮着,就进来看看。”
易雪的谎话让林宇泰既觉得好笑又十分感动,明明是为了找他而来却还不愿意承认。只听她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面包来。”将手中提的一兜东西放在桌子上,掏出一个面包,放在林宇泰面前的书上。
林宇泰微微笑了笑,心中忽地平静、忽地波澜壮阔,道:“谢谢,我还真有点饿了。”拿起面包,撕开袋子,咬了一口,向旁腾了一个座位,指着自己原坐的位置道:“坐呀,别站着。”
易雪微笑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这本书这么厚,是什么书呀?”说着翻向书皮的封面。林宇泰道:“唐朝的史书,‘唐宫秘史’。”
易雪早见书皮上“唐宫秘史”四个黑体大字,心想:“怎么他们男的都喜欢看这种书?”翻到林宇泰刚读到的地方,仔细的看了起来。
林宇泰边嚼着面包边看着书本,时时望向易雪的脸,灯光下只看她睫毛长长如半开小扇,粉脸扑扑似三月桃面,檀口轻盈如樱花待苞,俏鼻挺俊似怒蕾放艳,真个是明动如仙子,艳丽胜婵娟,也不知他是专注于书本,还是在看易雪的脸。抬了一下脚,只听“吧唧”一声轻响,低头朝桌下看,只见脚下连着易雪的脚形成了一小片水洼,奇怪道:“咦,地上怎么湿了?”
易雪身子微微后仰,瞧向地面,轻轻踮了踮脚,道:“我刚来的时候跳水坑里了,鞋子湿了。”
林宇泰探身摸了摸她的裤腿,见她半截裤子都是湿的,关切道:“这么大的雨,你还来干嘛呀。”
易雪好想说:“我还不是想着你没有回去,来看看你。”话到嘴边难以出口,又咽了回去,道:“反正又不冷,回去换换就好了。”
那面包稀松软,林宇泰四五口便下了肚。他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小零食,是一个果皮膏,剥开了,正要往嘴里填,却见易雪红唇艳艳,他心神一荡,犹豫了片刻,将果皮膏送到了易雪嘴边。
易雪正看到“房遗爱洞房”五个字,忽感觉嘴唇被碰了一下,她下意识的颤了一下身子,低头看,见林宇泰正拿着果皮膏往她嘴里填。她好像完全不由自主似的,张开了嘴,林宇泰把果皮膏填进了她嘴里,她合嘴咬实。
林宇泰嗤笑道:“纸呀,纸你也吃。”从她嘴边把包装纸抠了出来,似乎漫不经心,就好像哥哥喂妹妹吃糖一样。
这种感觉易雪也有体会过,在她幼年时姐姐也曾喂她吃过东西,她还咬过姐姐的手指,只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那种感觉却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她只觉得十分的温馨,可现在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甜蜜,她十分清楚,只有“爱情”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也立即调整了心态,变哑然为娇溺,很是随意,好似再没有如此熟悉的人,道:“谁叫你把纸往人家嘴里塞。”
林宇泰笑了笑,心中莫名万状:“林宇泰呀林宇泰,这种事怎么让你赶上了,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易雪嚼着果皮膏,只管观看着书上的文字,似对林宇泰神情的变化毫无所觉,“吧唧”了两下嘴,嘴里的果皮膏吃的津津有味,忽地紧紧皱眉,道:“这高阳公主怎么能这样,她既然不喜欢房遗爱,干么还要嫁给他?”
林宇泰正望着她天仙般的姿容出神,被她一咋呼立马回过了神来,怔了一怔,道:“政治联姻嘛,不喜欢也没办法,该嫁还是得嫁。”
易雪道:“那她既然已经嫁了,怎么还能和一个和尚发生关系,她还是公主,这不是太丢人了?”
她好似对这本放在平时她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的书突然来了兴趣,继续看着,却没有发现林宇泰望着她再难矜持心中的恪守,正凑嘴要亲她,当距她脸只寸许时,她忽然感觉脸颊被喷出丝丝轻微而急促的热气,惊讶之下忙地扭头。
也就在这时,林宇泰突然发出一声闷声痛叫:“啊——”急捂住胸口,眉头拧锁,表情扭曲的全无人色。
易雪慌了神,急道:“你怎么了?”
林宇泰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只身子颤抖着连连摆手,须臾之间好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易雪吓得六神无主,握着林宇泰的手不停忙道:“到底怎么了?你哪里疼?哪里疼啊?你快说呀。”
林宇泰咬着牙,浑身抖嗦,再难支持,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身上,赶巧不巧,侧脸正贴在易雪的胸口双乳。
易雪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其极,可她又不敢动,只能任由林宇泰靠着,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觉,似焦躁、似窃喜,似着急、又似害怕,表达不清。
她喜欢林宇泰早是不公开的事实,但在旁人眼里看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说他们相好吧两人并没有真正的确立关系,说他们没有好吧可普通朋友哪有这样亲密的,好似拉扯的粘胶一样,黏黏糊糊,若即若离,看似要扯断、却又分不开。
易雪僵着身子看着林宇泰,一时之间无法可想,焦急之下也忽略了女儿家的本能反应,只深为极恐的为林宇泰担忧,见他颤抖的幅度渐渐和缓,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一颗芳心才略放宽慰,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林宇泰一怔,倏地抬起头来,转瞬间便又生龙活虎,前后变化之快,反差之大直令人咂舌,完全是两个人嘛,不知道的人定以为他故意使坏,存心占易雪的便宜。他望着易雪,脸现惭色,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易雪自明白他所指,羞红着脸道:“没……没……”“关系”两个字终难说出口,羞答答的微微低着头。这是一个矜持女孩儿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她未免尴尬,也是替林宇泰担心,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林宇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胸口好疼,好像被锥子扎了一下一样。”
易雪道:“那现在还疼吗?”
林宇泰也是诧异,抹了抹胸口,一点感觉都没有,道:“不疼。”
易雪又问:“你以前也这样吗?”
林宇泰摇摇头,道:“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易雪道:“可能是累的,你要注意休息才行。不过也不敢大意,还是去检查一下的好。”
林宇泰道:“要是下次再犯我就去检查一下。”
他这时恢复了平静,猝然回想起了刚才那片刻的“温暖”,刚才他心痛如绞,无心念想,这时他心平气静,又听易雪对他言之切切,甚是关怀,心下好生感动,正想叫她说:“易雪,我能不能抱抱你?”却听易雪道:“咱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宇泰蓦地收心,心感愧惭,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轻浮,太孟浪了,更是对易雪的不尊重,他不再歪想,笑道:“你送我?还是我送你吧,等到了女生宿舍你把伞给我,我再回去。”
易雪微笑道:“这样也好。”
林宇泰熄了教室灯,关了门,和易雪一起走到廊下。从易雪手里接过雨伞,撑开了,两人并肩而行。
这时雨小了很多,毛毛细细的,两排明亮的路灯就好像两条横卧在黑暗中的长龙,行走在巨龙之下的两人,连同这绵绵轻幕,点缀成了黑暗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人中有雨,雨中有人,诚如汪国真所言:“有时,外面下着雨心却是晴的;又有时,外面晴着心却下着雨。世界上许多东西在对比中让你品味。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无论什么样的故事逢上下雨便让人难忘,雨的神奇能让它弥漫成一种情调,一种终身难忘的情调。
不知不觉间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易雪微笑道:“我到了,你回去吧,注意休息。”
林宇泰道:“嗯,你也早点休息。”
易雪刷开门,走了进去。林宇泰望着她拐进楼道才折身返回。
易雪站在二楼的过道窗口,望着暮色中那个撑着雨伞,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甜蜜无比,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忽见那身影打了一个跌,差点绊倒,惹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那身影在地上踢了一脚,直到再看不见,她才走去六楼。
到了宿舍,见秦梦珂和孙菲正坐在一起看电影。秦梦珂望着她俏皮的一笑,道:“哼,老实交代,干么去了?”
易雪支吾着道:“我……我是看……下面那几条流浪狗没人喂,我去喂喂它们。”
“噗——”孙菲和秦梦珂笑的前俯后仰,差点岔了气。孙菲道:“你去喂狗了?”
易雪怔了怔,红了脸,道:“嗯。”心想:“我怎么能骂他是狗呢,算了,反正狗狗那么可爱,他也不吃亏。”
她这想法若是被林宇泰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秦梦珂道:“你喂狗怎么把伞给喂丢了,人怎么没丢?”
易雪白了她一眼,道:“我懒得跟你贫。”在椅子上坐下,脱掉湿了的鞋袜,换上拖鞋,把湿的鞋袜拿去了阳台。
秦梦珂饶有兴致,笑嘻嘻的转身趴在椅背上,道:“来来来,说说呗。”
易雪道:“说什么?”
秦梦珂道:“你就别装了,都知道的事,当然是说你怎么偷情的呗。”
易雪愠道:“你说什么呢,谁偷情了,怎么这么难听。”
“呸呸呸,不好意思,用词不当。”秦梦珂笑呵呵的轻轻打了一下嘴巴,道:“都怪我们体育老师带的那几节语文课,应该是会情郎。怎么样?他没有怎么着你吧?你们两个有没有……”说着一副坏笑的对了对两个大拇指。
易雪望着她如嗔似喜的道:“你胡说什么呢,羞不羞啊。”
秦梦珂道:“嘁,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家王小萌还出去同居了呢。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单独待这么久,我可不信什么都没发生。”
易雪道:“你好恶心呀。”脸直红到耳朵根子,愠道:“我对你真是无语,洗澡去了。”嘟着嘴在柜里拿洗化用品,拿了浴巾、浴袍,瞥了秦梦珂一眼,轻声道:“不要脸。”走去阳台,“刺啦”一声拉上了帘子,开门进到了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