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执念回往(2)
初春二月,百花盛开,榕州地处南方,植被长年青茂,但新的一年也换出了新芽,万物在一片和谐中生长。
榕州一初中已开学三周了,这天周一早上,七八个学生嘻嘻嚷嚷,欢呼雀跃的往学校走,边走边淘闹,一辆白色的奥迪轿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打了几声鸣笛。
“哎,陈军你看,又来了,每次你爸出差他总来,看来你妈是离不开他了。”一男孩指着那辆白色奥迪车俏皮的笑着。
陈军怒道:“你妈才离不开他呢。”
那男孩道:“你别生气嘛,这又不是我说的,邻居们都这样讲,只是你没听见。人家还说你有两个爸呢。”
陈军突然停下脚步,攥着拳头,铁青着脸,微低着头,眉毛攒成一团,紧绷的嘴巴捂的发白,冷沉着声音道:“你们先走吧。”
那男孩略为诧异的“啊”了一声,只见陈军定了片刻,忽扭头往回走,脚步极其沉重,直至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再看不见,他才往前追前面的伙伴。
陈军沿途越走越快,拐进回家的巷子里,只见那辆白色奥迪车正停在他家门口,车的主人他认识,是他爸的朋友,在公司是他爸的领导,名叫蔡学军,他称呼为蔡叔。
无论他爸在与不在,蔡学军隔几天都会到他家里来,谈谈工作,聊聊生活,每来的时候总会给他带一些小礼物,或是学习用品,他对这个“蔡叔”的印象还算不错。
但有时他在家时,蔡学军总会单独约他妈出去,说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聊。陈军已是十六岁的年纪,凡事敏感,心里嘀咕:“什么工作上的事不能在家说,非要出去说。”
值此他也问过他妈,而他妈却说:“你爸公司的事,有些事情在家说不方便。”他也曾想将这个情况告诉父亲,但心底惴惴,莫名的又不敢。
尽管他心里忐忑烦躁,但怀着对妈妈的尊敬和热爱,他说服自己是多心了,胡思乱想,甚至责备自己怎么能那样歪想自己的妈妈。但今天“二毛”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他心中的这道屏障,他越发的难受不安,定要探个究竟。
他悄没声息的推开大门,走进院里,“扑扑楞楞”几只麻雀从花池中振翅而飞,吓的他一哆嗦。他咬着牙,心中怦怦乱跳,烦热的犹如火燎,脚步轻盈的走到屋门口。
推开门,先是探头望了望,见厅中空无一人,只沙发上放着蔡学军的公文包。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额上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蛰的他挤了挤眼,随手抹了一把额上、眼中的汗,慢慢走进屋内,茫然若失的在厅中环顾了一圈,眼睛定在了楼梯上。
他不禁又咽了一口唾沫,额上的汗水又浸了出来,心脏越跳越快,“咚咚咚”震进他的耳中,双腿微微打颤,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心中徘徊不定。
好一番挣扎,终于横下心,迈步走上楼梯。
将到父母房间的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怪异的响动声。倏地他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腔窜将出来,呼吸紊乱,脑袋一阵眩晕,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耳贴着门,听着里面娇娇的呻吟声更清晰了,“嗯嗯啊啊”的柔软叫声催的他眼睛血红,再按捺不住,大叫一声:“啊——”,一脚踹在门上,“咣咚”一声。
门是被反锁着的,但他这一脚使尽了浑身力气,破门而开,只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目眦尽裂,几欲昏厥倒地。与其说是惊呆,不如说是愤怒到了极点,只见蔡学军和他母亲正赤身裸体的偎蜷在床上,突见他破门而入,两人登时懵住了。
陈军脑子里一阵充血,猩红的眼睛好如饿狼餐食,咬的牙咯咯作响,吼道:“我杀了你。”掉头往楼下跑。
他母亲颤声急喊:“小军。”
“啵啵噔噔……”陈军脚下一滑,从第三登台阶直摔到楼底,磕的头破血流。但他却似失了知觉一般,竟丝毫不知疼痛,一个骨碌爬起身来,直奔入厨房,掂起一把尖刀,又一步两跨台阶直冲上楼,冲进房间里,只见他母亲和蔡学军正着忙的穿衣服,他母亲嘴里慌张催促:“快,快,你快点呀。”
蔡学军刚蹬上一条裤腿,衬衫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陈军猛蹿到他身前,一刀插进了他的腰窝里。
蔡学军痛叫一声:“啊——”,一巴掌打了陈军一个趔趄,摔倒地上。他强忍着腰窝的疼痛,鲜血直冒,穿上裤子,不及扎皮带便抄起外衣往外跑。
陈军翻身爬起,急追两步赶上了他,手起一刀,插进了他的后背。蔡学军又惨叫一声,反手后挄,打在陈军的右脸上。
但陈军此刻已愤怒的全无理智,膂力空前的强大,紧抓着蔡学军的裤腰只是不放,抽出尖刀,又捅进了蔡学军的右腰,勒住蔡学军的脖子将他扳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蔡学军连中三刀,血流如注,在床上又耗费了大把子力气,此刻哪还有劲儿?
陈军的母亲只穿着胸罩、内裤,半裸着身子,望着眼前的厮杀场景吓的脸白如纸,目瞪口呆,魂飞魄散下早忘记了制止,只听蔡学军又惨叫一声,疼入骨髓,陈军反过身来单腿跪在他的胸口,左手食中二指的指尖上鲜血淋淋,举起一刀插在了蔡学军的裤裆。
蔡学军发着撕心裂肺的嚎叫,突然身子一软,再不动弹,不知是死是活。
陈军的母亲这才醒神,大叫:“小军,不能杀人。”跳下床,猛扑上去,将陈军一把推开,摔倒地上。“波波当当”尖刀滚到了门脚,只见蔡学军双眼血肉模糊,竟被陈军戳瞎了眼。
陈军一时也瘫坐在地,紧咬着门牙,呼呼喘着粗气,双眼恶毒如锋,却又似空洞无神,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好半天才道:“你这样做对的起我爸吗?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他的愤怒已被伤心所掩盖,身子索索颤抖,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他声音不大,但母亲听在耳中却如轰天霹雳,眼泪也随即流了出来,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军,是妈的错,是妈对不起你。”
陈军侧过头看了母亲一眼,看着母亲那半身赤裸的身体他缓缓闭起了双眼,苦水吞咽,颤着声叹了一口长气,突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声,甩手关上门,扬长下楼而去,他实在无法面对这种事情,更不想听母亲那肮脏的辩解。
跑到院里,只见大门口站着七八个人。原来楼上砍杀的动静早惊动了周围四邻,大家闻声赶来,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几乎人人都在猜忌陈军母亲有外遇的事情,但一时间闹不清楚状况,谁敢触这个晦气?
陈军冷着脸扫视了一干人一眼。旁人看他满身血污,头脸擦伤,也不敢问他。他瞧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既觉得难堪羞惭,又极感愤怒怨恨,莫名万状,怒愁丛生,穿过人群走了。
众人见状这才知道出了大事,虽知霉运当头、却也不能不闻不问,都走进院子里,齐目望着门口,冲门喊道:“素珍,有没有事?方便进去吗?”
值此枝节,王素珍还有何脸面应声?众人不听屋内动静,又见陈军以那种状况离去,难测事情的轻重,心想怕是人命难保,到此关头再不敢多虑,纷纷冲进了屋里。
此时王素珍已穿整衣衫,见邻居冲进屋来,她倒突然变的异常的镇静;可人们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蔡学军,只吓得魂飞天外,屋里的凌乱狼藉也不用他们再多往深处想,一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探蔡学军的鼻息,见他尚有气息,忙拨打了120,最终命是保住了,但却瞎了双眼,成为了残废,更丧失了做男人最根本的功能。
蔡学军的妻子虽恼恨丈夫出轨,但事情分轻重缓急,她不得不讨回公道,终是报了案,陈军遭逮捕,抓进了监牢,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从人性而论陈军没有一点错,但从法律的角度来讲他是对是错却就难说清了。少年花季遭此不幸着实让人同情,法律的最终判决:陈军以故意伤人致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蔡学军家属原提出的经济补偿一百万元改获赔三十万元,又鉴于陈军未满十八岁,改原判十一年为八年。而这三十万元的补偿自是由陈军的监护人承担。
其实陈军的父亲陈峰明早知道妻子和蔡学军有染的事情,只不过他为了事业的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借此利节节高升,不到短短三年时间,从一个小主管晋升到了区域经理,他心知肚明,业绩平平的他这都是靠妻子和蔡学军的“功劳”,所以他甘受其辱。
但是明是暗却大不相同,别人不知尚可,可如今他的绿帽子已被公开化,更可羞可耻的是竟是被自己的儿子捉奸在床,而儿子更因无辜受累进了牢狱,无论公司还是这个城市他都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他不能忍受旁人证据实握的指指点点,不得以之下他只能和妻子离婚,去别的城市奋斗,经济损失是小,名誉受损他也可以不计较,所遗憾的是他不能将儿子保释出来,当真可恨可恼,愧疚万分。
在陈军被判刑的第十七天,郑凯来到监狱探视他,告诉他要替他翻案,他两个其实对法律都是懵懵懂懂,郑凯只是凭着深厚的友情将陈军的情况告诉自己父亲,央求父亲一定要帮忙。而陈军对于能不能翻案早已不在乎,母亲出轨的事让他羞于为人,他已经心灰意冷。
最终在郑凯父亲托关系,寻求高明律师的帮助下,开庭了二审,陈军的母亲反口咬她和蔡学军不是通奸,而是在蔡学军胁迫下的强奸。
蔡学军登门施暴,有凭有据,即使事实不是如此,但所体现的证据却是这样。他在陈军家中和陈军之母发生的关系,如今陈军的母亲为了儿子一口咬定他胁迫强奸,他即便极负委屈,却又如何能说的清?
鉴于事件的性质,在二审判决中,陈军以正当防卫被判无罪释放,原该承担的经济赔偿也被豁免。蔡学军犯强奸罪本该入刑,鉴于恶果已尝,获残终生,出于人道免于刑罚。
然而陈军却因为这件事的影响终日抑郁,后是在郑凯的父亲和郑凯的开导下他才逐渐走出了心理的阴影。所以他对郑凯感恩戴德,发自内心的视郑凯为重生的恩人,是以他事事迁就郑凯,万事皆替郑凯着想,万紫丹的事是他重获新生后第一次和郑凯闹矛盾,但基于恩情,他也只埋怨了一番便不了了之,把心中的不快、不平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出狱以后他无法接受母亲,断绝了和母亲的来往。他母亲也羞于见人,拿着和父亲离婚分得的钱,和卖掉老房分到的钱,搬离了榕州,在榕州的直辖县章平另置了一套略小的新房,住在了那里。陈军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了一起。
在初中的两年里,陈军遭受尽了嘲笑、白眼,有的同学甚至公然挑衅,大张旗鼓的说他母亲是烂糟的荡妇淫娃,言语恶毒,令人心肌泵血。为此陈军没少和同学打架,多次都是打的头破血流。
是在老师的同情和郑凯的庇佑下他勉强还算过的安稳,直到上了高中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仍有少数从一初中上来的同学会偶加议论。
不过经历了两年的成长,人大心大,他看开了许多,虽然还是很在乎,但却不再像初中时那样容易动怒,他觉得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而应该往前看,过去的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都已成为了过往,再深究也没有多大意义,自此他便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习上,直到如今考上了榕州大学。
然则人心多良善,奈何也有无奈时,郑凯的恩情始终是他心中的执念,他也自感不知不觉中这种执念已成为了他的包袱,但他却又不敢这样想,觉得这是忘恩负义之举,是以杨雅慧的事情他矛盾着究竟要不要插手?思虑间瞑瞑中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