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工厂歪风
林宇泰正在看电视，母亲推门走了进来，问道：“工作找好了吗？”
林宇泰道：“找好了，是一家电器厂，我明天就搬到厂里去住了。”
母亲微一惊讶，道：“搬厂里住？哪个电器厂？离家远不远？”
林宇泰道：“就是‘永泰电器厂’，也不算太远。”
母亲道：“不算太远干啥要搬到厂里住，你一个人住厂里我们咋能放心？还是住家里吧。”
林宇泰道：“咱家房子太小了，实在是挤的慌，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里面住的人多着哩，还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家能住我咋就不能住？你放心吧，没有事儿，我不惹事儿。”
母亲愠道：“啥没有事，里面都是些啥人你知道？就住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娘儿俩正急败败的说着话，父亲走了进来，道：“他也不小了，住在厂里能出啥事儿，真大个驴个子，叫他锻炼锻炼也好。”
母亲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做饭去了。林宇泰陪父亲坐着随意的聊着天。
第二天，林宇泰雇了一辆三轮车，把自己的铺盖和日常用品拉到了“永泰电器厂”，厂里的后勤阿姨操着一口四川腔给他安排了宿舍。
宿舍面积挺大，简单而整洁，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六张高低铺，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虽然十来个人住，倒也不会觉得挤。
安排完林宇泰，后勤阿姨走了出去，留他一个人在房间，他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
他整理了床板，铺好铺盖，一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挺身躺倒在床上，想着心事。
几天前还在学校奔跑跳跃，和朋友们一起呼天抢地，而如今却是孑然一身，独坐静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孤寂落寞，不由得叹息一声，心道：“好想在听听那嘈杂的读书声啊，不过在这儿除了机器轰鸣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奶奶的，呱呱隆的咚。”
越想越觉得寂寞，越想越觉得难受，忍不住大声呼叫：“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长长的吼叫声惊动了后勤阿姨，她急匆匆的跑进来问道。
林宇泰倏地挺身坐起，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呆，尴尬一笑，道：“有……有老鼠。”
“老鼠？”后勤阿姨疑惑道。
“是啊，好大……好大一只，有筷子那么长，就这样‘嗖’的一下，从我脚上窜了过去。”林宇泰有模有样的描述着。
后勤阿姨长长舒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大惊小怪的，有老鼠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男娃儿还怕啥子老鼠？”
林宇泰歉然道：“对……对不起啊，我这人胆儿特小，怕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他也学着一口四川话回复着后勤阿姨。
后勤阿姨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林宇泰暗暗苦笑，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走出宿舍门，在厂里随意的溜达着。走走看看，熟悉着这个不知道自己要待多久的工厂，这种寄生的生活让他觉得着急，心里又空牢牢的。他边走边看，偶尔遇见面色和善的人就随便交谈两句。
他转了一阵，掏出手机，盘算了一下时间，准备给欧阳他们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顺便打听一下学校的消息。刚要拨号，想想还是算了吧，如今学校的风气歪邪成这样，说不定该倒霉遇到了哪个该死的教官，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晚上工人们回到宿舍，看见林宇泰在房中坐着，就走过去向他问东问西。林宇泰为了能和大家打好关系也是表现的极为热情，可是谈着谈着他就觉得很不舒服了。
这些个工人一个个污言秽语，粗鄙至极，言谈间林宇泰发现他们极不正经就不愿再和他们多聊下去，便借口太困，上床早早的睡了。而这些工人虽然上了一天班，但好像并不觉得累，仍然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直到深夜。
清晨一大早，林宇泰和工人们一起起床洗漱，在大门外的路边买了早餐，草草的吃了就去上班了。刚走进车间就闻到一股极难闻的胶臭味，“呕”的一声，险些将早上吃的东西又哕了出来，捂着嘴，皱着鼻，一副要死难活的表情。
“来，把口罩戴上，跟我来这边。”一个身着深蓝色工服的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四五的模样，身材亭立，弯眉大眼，颇为漂亮，走到林宇泰跟前说道。
林宇泰从她手中接过口罩，不自禁的多看了她两眼，心想：“这应该是个领导吧，要不然也不会真神气，但看年纪……好像……说不好，说不好。”
“来，过来。”这女子摆了摆手，将林宇泰唤到身前，指着一台笨重的好似手扶车的机器道：“看着这个机器，我来给你讲怎么干活。”
这女子又指着一桶满满的白乎乎的东西道：“把这桶干胶从这个洞里倒进去，等模具成型以后再从这个口里掏出来，放进旁边的箱子里，等箱子装满了，把箱子搬到那边的墙角就行了，就这么简单，干吧。”说罢扭身向前走去。
林宇泰就照着她的指示开始工作了。
“啊呦，好烫啊。”林宇泰手一颤，大叫一声，忙双手相对，搓着手心。
“你怎么不戴手套，直接就用手拿？这都是经过几百度高温加工出来的，能不烫手吗？”这女子又走了回来，笑嘻嘻的说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丢给了林宇泰一双橡皮手套。
没来由被烫了一下，林宇泰十分恼火，一看手起了几个血泡，咬着牙低声骂道：“你他妈的，不早点说，这不是故意的吗？”
正嘀咕间，突见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悄默默的走到那女子的身后，明眉大眼，白净面皮，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儒秀，在那女子的腰上掐了一把，邪笑道：“干啥呢？又在教导新员工。”
林宇泰直勾勾的盯着那男子，看他那猥琐的举止和穿着打扮极不相称，在心里骂道：“草，真他妈的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你这种傻逼吧。”
女子受那男子呵痒，娇笑一声，闪身躲开，笑骂道：“贱人，讨厌啊，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林宇泰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觉着十分恶心，啐了一口，暗骂道：“什么他妈的玩意，荡妇淫娃，去死吧。”
那女子对那男子道：“这娃子看起来呆呆的，挺好玩的，你别看他长挺大一个个子，老有意思了。”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夹杂着轰鸣的机器声还是被林宇泰听在了耳中，气的脸色涨红，强压着怒火，低声骂道：“你妈才呆呢，老子是没发作，要不然……”
他嘴上虽然不愿服输，但心里却明白，现在已非昔日，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现在他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遇事能忍则忍吧，俗话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望着那两个调笑的身影堙没在车间尽头，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
一天的时间艰难的度过，林宇泰只觉得好是疲惫，虽然戴着手套，刚摸到模具的时候不算烫手，但奈何耐不住长时间的熏染，尤其是他这种从来没有打过工的人，一天的工作下来，他的整个手掌都是红通通的，还被烫伤了几个乌紫的血泡。接了一盆凉水将手冰在水里，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的吸溜着。
“第一天上班呀？”一个眉目慈善，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问他。
“嗯。”林宇泰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又问：“今年多大了？”
林宇泰道：“十七。”
中年男子微微诧异道：“十七？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家好好读书吗？怎么跑出来打工了？你父母也舍得呀？”
林宇泰支支吾吾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愿将自己在学校的事向旁人吐露太多。想了想，道：“读书也不进去，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算了，省得浪费钱。”
中年男子道：“打工可是很辛苦的，你看看你这手，是不是？”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活干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林宇泰勉强的笑了笑，道：“咋不是，过几天就习惯了。”
回到宿舍，林宇泰冲了澡就躺在了床上，回想着在学校发生的来来往往，想到了杨雅慧，想到了王凯，想到了欧阳开展，想到了刘婷，就连当初和张萌的矛盾过节他都觉得十分让他留恋。“唉……”不由得感慨出声，想想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慢慢的睡着了。
“砰通”一声，两个工友大大喇喇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林宇泰只觉刚睡着没多久，美妙的回忆在梦中继续，却被他们粗鲁的举止惊醒了过来。
只听二人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话。“那女的真他娘的给力，比我还激动，嘿嘿，差点受不了。”
另一男的接话道：“你今晚玩儿的哪一个？”
那男的猥琐的嘿嘿一笑，道：“楼上二车间的。”
另一男的微微惊奇道：“二车间的？就是你说的那个水仙儿？”
那男的笑道：“嘿嘿，就是她，简直骚到了没边儿，那小身段儿，那小模样，嘿嘿，你改天也试试。”
另一男的道：“我觉得她一般般呀，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都三十多了，能嫩到哪儿去？”
那男的一本正经的道：“这你就不懂了，成熟的才有味道，到了床上就不一样了……”声音拖的老长，好似意犹未尽，仍在细细品味。只听他在床上躺下，盖上毛毯，问道：“你今晚怎么弄的？”
另一男的道：“我还是在店里找的。”
那男的轻轻一笑，道：“都他娘的一个样，无非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没什么区别，厂里这么近的，也省得跑那么远。”
林宇泰虎灵灵的睁着眼睛，静静的侧卧着，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进门先说话那男的道：“听说南街卫校的学生妹味道很正，要不要哪天去试试？”
另一男的道：“正是正，不过这价钱可不便宜，就咱们这点工资，怎么浪的起呦。”
那男的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肉有肉的价格，菜有菜的价格，只是去尝个鲜儿，又不长干。白菜吃多了，还不换点肉吃吃？”
林宇泰听他们越说越龌龊，几乎恼恨的背过了气，心里怒骂道：“两个狗杂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草你妈的去死吧，明天说不定就让车轧死。都四十多的人了，还想这伤天害理、败坏人伦的勾当，怎么不去找你闺女试试鲜儿，那不是更新鲜，简直是尼玛畜生。”
他咬碎钢牙在心里怒骂着，实在听不下去了，用被子将整个脑袋包裹了起来。渐渐地，只听两个工友停止了讨论，宿舍里鼾声迭起，一起一伏。不知不觉林宇泰也自睡了过去。
“滴滴滴滴……”闹铃响了起来，一众人从睡梦中醒来。林宇泰无精打采的走下床铺，临铺的那个工友见他睡眼朦胧，哈欠连天，微微笑道：“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吧？”
林宇泰无奈的摇了摇头，朝那两个夜聊的工友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
那工友哈哈一笑，道：“他们经常这样，你习惯了就好了。”
林宇泰满腹怒气，心想：“哼，习惯就好，这到底是工厂还是妓院？妈的，再这样下去非把人搞疯掉不可。”
人就是这样，你天生的性格和格局决定着你后天与所处环境的融洽度。当然，环境同样影响着人生，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什么样的人生，好的环境可能会成就你，差的环境同样可能会毁掉你，关键在于人自己的选择。
林宇泰深叹了一声，随工友们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