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少爷，夫人说要为您选一个伴读。”
监控室内，身形颀长的男生端坐在椅子上，纤长卷翘的睫毛晕染屏幕反射蓝光，精致的脸庞淡漠又不近人情。
佣人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贺危舟无机质瞳孔毫无波澜地扫过监控里排排站着的男生，随后便垂下眼睫，“随你们安排。”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种事情贺危舟从来都不在意，或者说，不放在心上。不管是要为他挑选伴读、对他极为关心的贺夫人，还是如今身边毕恭毕敬的佣人，他似乎都没有真正在意过，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想到贺夫人的嘱咐，佣人不免又说，“少爷，要不…您再看看？”
贺危舟闻言抬眼，好像机器人完成初始设定，毫无感情地再次看向监控，“没什么好…”视线扫过，他抿唇止住话头。
监控屏幕散发悠悠蓝光，监控室一片安静。
约莫一分钟，他才再次开口：“右边，最后一个男生。”
——
这就是佣人叫住江元白的原因。
把江元白送进贺危舟的房间，两位佣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居然选了我一开始看不上的！幸好你拦住我没把人赶走了。”先前扯住江元白的佣人说。
另一个佣人道：“你还不知道夫人为他挑选伴读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
“这位贺少爷，脾气怪得很！人都有七情六欲，但他没有，活得就跟机器人一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不和人接触。”
“贺夫人担心少爷，前段时间还带少爷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办法是让贺少爷多和人接触。”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选秀似的挑选伴读。
那人摇头啧声。
“没想到啊。”
这些伴读无论家庭情况、人品、学习能力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但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江元白。
从挑选的标准来看，先不说家庭情况，单就学习能力，江元白就远远不合格。
但佣人没办法，他答应了陈年娇，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谁知道那什么也放不进眼里的贺少爷居然选了江元白！
佣人心里抹一把冷汗的同时也觉得庆幸——他赌对了。
当初答应陈年娇，他心里也是抱了一丝猜想。在他看来，情感淡漠这么久，不就是心理出问题了就是心理变态。
而江元白这种……
少年瘦细的脊背微微弯着，细白的手指不安地纠在一起，偶然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也和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违和。
弱小、柔软、听话，被人保护地落在手心里还是会不停颤抖。
这种人容易激发人心底的保护欲…凌虐欲。
可不也最容易招惹变态么？
——
江元白忐忑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只在脚尖周围的地毯打转。
为什么要留下他？他是被选中了吗？为什么要选他呢？
贺家少爷住的别墅富丽堂皇，处处都透露着奢侈和富贵。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缺吧？
他没什么可取之处，选他，可能就是为了选一个撒气包或者是人形沙包。江元白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
也不怪江元白这么想。他从小到大，不是被排挤就是被嘲笑，初中开始，挨打也成为家常便饭，少有的温情都是家门口喂养的野猫给予的。
他少有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甚至到了自卑的地步。
一想到可能又会挨打，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江元白这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窗户和门都紧闭，才又坐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不安地捏捏手指，在脑海里轻声喊：“系统？”
无人回应。
又揪了一会儿手指，江元白才想起来，昨天在下线之前，系统说过这一周没什么舔狗任务要他做，所以会下线一周。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不安席卷，江元白眼尾发红，瞳孔沁了水汽。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
过了十分钟，伴随清脆的吱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
光线昏暗，房间里物品摆放如初，似乎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
贺危舟环视一周，目光在某个角落定住，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他把端着的甜点和水果放在桌子上，坐在江元白曾经坐过的沙发上，没有选择开灯，而是安静地吃起了水果和甜点。
他能感觉到这位小客人很饿。
优雅的咀嚼声在沉默的房间格外清晰，蛋糕和的香甜、水果的清香勾动味蕾，美妙的气味分子在空调冷气的加持下迅速四散开来。
用餐过程中，房间角落的娃娃似乎动了动，贺危舟没有在意，他不紧不慢地吃完一小块蛋糕，又叉了一小块西瓜送入口中。
清甜的汁水吞咽入喉，贺危舟对着那盘水果和蛋糕自言自语，“我吃好了。”然后又补充：“西瓜很好吃。”
他放下叉子，收拾好自己用餐的痕迹。
恰好，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少爷，有人找您。”
“嗯。”
房门开了又关，一切重归平静。
不一会儿，兴许是发觉外界安全，角落里，窗帘和娃娃动了动。江元白费力地从里面钻出，脸颊被闷得发红，汗湿的刘海些许撩上去，露出水洗似的瞳孔和眼尾那抹受惊后的无辜红意。
伶仃的手腕趴在柔软的娃娃上，他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餐盘。
好香。
好香。
他快饿疯了。
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江元白肚子叫得更厉害，他咽了咽口水，无法控制地走过去。
吃一点点、他就吃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
“小舟，你在看什么？”
“没。”
贺危舟收回视线，羽睫颤动，眼皮收敛着，不再言语。
沈嘉星撒娇似的抱怨：“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走神的次数也太多了，一直在往楼上看，楼上有什么很在意的东西吗？”
贺危舟还是那句：“没。”
沈嘉星观察他的脸色，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了呢。”
经过前面的努力，沈嘉星已经成功成为贺危舟的好朋友，现在他努力地像前几次攻略那样走“温柔解语花”路线，借此感化贺危舟。
听见沈嘉星这句话，贺危舟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金……屋藏娇？
似乎是不太理解这句话，他在心里细细地把这四个字嚼碎了解读。
而后耳根子发热得厉害。
金屋藏娇四个字又在舌尖滚了滚。贺危舟在心里否认，比起娇，少年更像是怕生的小动物。
他留在房间的食物，少年会吃吗？合不合胃口？他下来的时候特地说了句西瓜好吃，就是想暗示少年，是可以吃餐盘里的食物。
贺危舟垂下眼眸，指节不自觉摩挲。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留下那瘦小孱弱的少年。可目光触及的那一刻，胸腔内一闪而过的刺痛让人心悸，他本能地想要少年多停留一会儿。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在很久之前见过。
“小舟？”沈嘉星担忧地看着沉默的贺危舟，以为他又进入自闭状态。
“嗯。”
贺危舟若无其事地抬头，言简意赅地说：“我没事。”
“那就好。”沈嘉星舒了一口气。
他和贺危舟聊了几句日常生活，相互了解之后，就提出了告别。
这次谈话交流的时间要比任何一次都短。因为不知怎的，贺危舟的心思根本不在聊天上，沈嘉星只得放弃。
沈嘉星站起来，“小舟，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尽管知道贺危舟心思不在和他聊天上，但望见贺危舟矜持地“嗯”一声后，脚步急促上楼的样子，还是有些生气。
他很少在贺危舟这里吃过这样的亏。
贺危舟竟然敢这样对他？明明在前几世，贺危舟……
沈嘉星气闷，也气冲冲地走出贺家。
一声熟悉的电流声响起，【嘉星，别着急。这次攻略才刚刚开始，贺危舟迟早是你的。】
赫然就是昨晚才从江元白脑子里下线的系统。
也是。前四世，在贺危舟这里，他们没有一次失手过。有了系统安慰，沈嘉星心里好受不少，他抱怨，“那也不能这样。”
在之前，贺危舟都是对他言听计从，那里像今天这样过？
系统又哄了两句，沈嘉星才高兴了。他脚步放慢，回想和贺危舟的对话，语气隐隐担心，“系统，我刚刚是不是逾越了？”
虽然有了前几次攻略贺危舟的经验，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攻略总会让人心生厌倦，沈嘉星也不免有些懈怠。
系统查看了一下贺危舟的感化进度，回答：【没有，宿主，你做得很棒，贺危舟的感化进度条动了。】
得到系统的肯定，沈嘉星松一口气：“那就好。”
夸奖之后，系统不忘敲打他：【宿主，虽然江元白处境艰难，但是不能掉以轻心，请务必努力感化贺危舟。】
江元白处境很惨没错，但他们也不能忘记前面被江元白反杀的经历。
沈嘉星表情沉了沉。“嗯，我明白。”
他和系统都心知肚明，不管江元白重生几次，贺危舟都是他们手里，对付江元白最好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