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3.记忆
画面一转，原本御剑于晚霞云层之上的碧心，一眨眼后，就站在了天虞峰之上。
脚下玄苍剑被夹在土地和鞋履之间，不满的振动两下，碧心这才跳开，提手剑来，轻声哄道：“对不住啦。”
她左右观察，此处的确是天虞峰峰顶无疑，雾凇和主殿都没有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主殿外偶尔还会进出一些剑修弟子，见他们步伐稳健，都是一等一的剑修好苗子。
稍时看到向拨云走了出来，碧心见到眼熟之人，便跟在了他身后。
向拨云走到那棵雾凇旁边，依着冰晶凝结的树干，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能完全抵挡这棵雾凇的寒气，碧心跟到他的身侧，见他远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远方飘来一个小点，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原来是三清峰方向飞来的一只仙鹤。
碧心御剑飞至空中观察，那只仙鹤是载着沐阳尊者而来。
向拨云行礼牵引着仙鹤降落，“师兄。”
沐阳落地，仙鹤各自离散飞去，他看到向拨云在此，点点头：“是师叔让你来接我的吧，走，我们一起进去。”
沐阳尊者的师叔，也就是李沉舟。这一段记忆又是什么呢，是什么是需要李沉舟要叫来大师兄和二师兄一起说的，碧心心里思索着，随着他二人一同进入主殿。
李沉舟的主殿内布置得像个文人书生的书斋一般，若不是碧心路过时，看到满书架上放着的全都是剑谱，还真以为李沉舟私底下是个文人墨客呢。
此时的李沉舟负手立于窗前，窗外对着的正是散发着寒气的枯剑坑。
沐阳与向拨云并排而立，碧心远远看到李沉舟，他俊秀的脸上一片霜寒，一时也不敢上前，躲在了向拨云身后探头看着情形。
沐阳尊者先上前一步，“师叔，你考虑好了吗？”
李沉舟听到沐阳声音，收回了放在枯剑坑中的目光，“既然叫你过来，你便应该知道我的打算。”
向拨云劝到：“师尊，拨云愿同去。”
李沉舟：“不必。”他见向拨云拧着眉头，自己先笑了，“你师娘来信要我相助，我可不想你跟着去抢了为师的风头。”
“沐阳，掌门在外游历，多年来一直是你掌管门派，我这一离开，天虞峰也劳你多看顾了。”
沐阳拱手：“师叔放心。”
他转头又对向拨云嘱咐：“辅佐沐阳，守护万剑山，为师离开，归来不知何时，你痴心剑道，我这屋子里的剑谱你都可以多看看。”
“是，拨云谨记。”
师娘？是指碧蓉吗？这似乎是李沉舟要离开万剑山，他要去哪儿？
碧心在殿内转悠，然而遗憾的是，在李沉舟这个标准剑修的房间里，除了跟剑有关的还是跟剑有关的，未能找到什么线索，她心说若是自己，与人联络的东西都会随身携带，所以她应该趁着李沉舟他们看不见自己，好好翻翻李沉舟身上。
然而她再抬头，李沉舟一剑万里，早已不见了踪影，此时画面并没有转换，她只好留在了主殿之中，对着沐阳和向拨云二人。
向拨云抱着剑，眼神往李沉舟飞离的方向延伸着。
沐阳拢着手盘算，“师叔这一走，天虞峰的阵法要重新演算，明日辟谷失败的弟子名单出来了，我还得去采买厨房食材，山腰处的弟子们你也不要让他们再来山顶了，得想个好点的理由来解释师叔为什么离开，你说话尽量温和点，拨云，你要懒得说，我直接发布一个全宗门的公告，拨云你在听没有啊？”
碧心捂着耳朵躲在向拨云身后，原来沐阳大师兄这么啰嗦的么。
向拨云在沐阳念叨了一大段之后，只吐了一个音节：“嗯。”
看样子是没有在听了，沐阳十分清楚这位师弟的秉性，叹了口气，听不进去宗门安排，那就说点他能听进去的：
“虽说碧氏传信发现魔修踪影，但碧氏族长和师叔二人合力，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番魔修有卷土重来之势，先不要让下面师弟们知道了，你我要加强护山大阵，还有多和各处宗门走动起来。”
碧心仔细听着他二人对话，很快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魔修。
她身处于幻境之中，不知道这段记忆对应着花萼大陆哪一段时期，只能从父亲母亲都在来得知，这应该是自己出生之前，距今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
三百年前，碧蓉和李沉舟就发现了魔修踪影吗，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又为什么要独自去追查呢。
白鹤在冰寒的天虞峰上振翅，沐阳和向拨云的声音像是浸了水一般，听起来隔了层屏障，而后越飘越远。
碧心等着此处幻境消散，却没想到自己先遭遇了一层晕眩。
她晃着脑袋，握着玄苍剑用作支撑。
这些犹如过往记忆一般的幻境，便是李沉舟的心魔吗，那他现在是被困在什么地方呢。
她将灵力注入玄苍剑之中，玄苍剑灵气罩展开将她护在其中，缓解了她的眩晕。
待身体恢复如常，碧心持玄苍剑挽了一个剑花，遮罩在眼前的迷雾被剑劈散，一个满眼绿意的树林展现在眼前。
她迈步向前，想要去树林深处探查，没想到一个步子迈出去，“咔嚓”一声，踩断了脚下的一截枯枝。
咦？她能触碰到这里？！
为了验证，她急忙跑到一棵大树旁边，想要伸手去触碰验证自己的猜想，却被一道低喝镇住，
“什么人！”
这是李沉舟的声音，碧心在之前的幻境中已经熟悉了，他在叫谁，她连忙转身去寻找。
却没想到一道残虹自眼前划过，剑意直逼她双腿，碧心立即使出玄苍剑化招想躲，只是那一剑威力太大，她接得勉强，还是被划伤了大腿。
李沉舟喊得原来是自己，这么说，他能看到她了？
碧心蹲下身子，调动着体内灵力，止住了大腿伤口的血，想要拿玉佩中的灵丹来吃，却发现一只挂在腰间的白色玉佩不知何时掉落了。
难道是遗失在地上了？碧心连忙在地上摸索着，没有拾到玉佩，却是一双鞋履入了眼。
承影剑在天光下反射着虹光，对于倒在他剑下的人来说，那就是生命中最后看到的亮色。
而此时，碧心眼中映着这抹虹光。
李沉舟眸底含霜，看向秘境中忽然出现的蓝衣女子，满心警惕，然而当他承影剑指向那女子时，他看到了那女子酷似碧蓉的面孔。
他心中一惊，声音中带着威逼：
“何方妖物？”
妖物？我不是妖物，碧心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只能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她将玄苍剑背上，双手比划着，试图告诉李沉舟。
李沉舟垂眸看着蓝衣少女比划，她一双水眸澄澈清明，背上灵剑也不是凡品，“这是，玄苍剑。”
他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也不知这是什么秘境，他和碧蓉被困此地多年，竟突然出现一女子，剑修向来认剑不认人，李沉舟尤其如此，他观其身上灵气运转，轻声给自己作了答复：“你不是魔修。”
碧心连忙点头，对，我不是魔修。
“你不会说话？”
碧心下意识摇头，想到此时自己确实发不出声，又点点头。
李沉舟理解出来了：“你原本会说话，进来之后便不会说话了？”
是这样的，碧心猛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进入这个秘境的？”
秘境？碧心视线投向李沉舟身后的森林，原来这里是一处秘境吗，看起来倒是很寻常的模样。
看少女脸上露出一片迷茫的神情，李沉舟便知她也不清楚，此时见她不是魔修，眼中的警惕也消散了些，他移开承影剑的剑尖，看少女的伤口已经凝结，“你可能行走？”
碧心试了试力气，腿上伤口只微微有些麻痛，走路应该无碍，她支着玄苍剑站起来，冲李沉舟点点头。
“这秘境变化无常，你若不想出事，便跟着我的行迹来走。”
李沉舟说罢，又见少女酷似碧蓉的脸露出笑意，随手撤了片宽大树叶抛过去，嘴里还念着：“虽不知你是何方妖兽，为什么化作这个模样，现在你先把脸给我遮好，否则我便留你在原地自生自灭。”
碧心麻溜的引水化作丝线，让树叶遮住半张脸，而后两只在空中比划前行，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
“跟着我走便是。”
那好吧，碧心背上玄苍剑，乖乖跟在李沉舟脚步后面。
李沉舟不再和她说话，但碧心能感觉到有一层威压落在自己身上，这是修为的压制，就算李沉舟只拿背影对着她，碧心也敢保证自己不管做什么，前面的人都一清二楚。
碧心一边跟着李沉舟一边观察着周围，这个树林宛若乡野间随处可见的林子一般，没有种类繁多的灵植，也没有高阶妖兽出没，偶尔飞过两只一阶莹蝶，汲取了路边小黄花花蜜后便翩翩飞走了。
实在是太过普通，修行之人大多不会进入这样的树林，因为这对修为并无益处，李沉舟一路走也渐渐皱起了眉头。
碧心发不出声音，安静的跟在李沉舟身后当个小尾巴，看到李沉舟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去打落树枝上的果实，碧心深深呼吸，感应到那棵树上的果子蕴含着微弱的灵气，等李沉舟打落果子，她便摘了树叶将果子都收集起来拿给李沉舟。
李沉舟见蓝衣少女捧着果子递过来，道了声多谢，眉头也没再紧皱。
而后他像是走上了回去的路，碧心认得自己方才踩碎的一截枯枝，李沉舟经过时，也刻意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他继续前行，穿梭在灌木林中，茂密低矮的枝丫划过他黑色的衣衫，碧心看到他衣袍上流动着护身阵法的光芒。
而后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碧心也只能跟着停下，她忽然瞥到李沉舟脸上绽开笑意，如冰雪融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株开得浓烈的山栀子花，花树没有灵气，只是一株普通的植株，却见他珍而重的轻轻掐下一朵收入怀中，方才那抹笑意也如同幻觉一般，被他收了起来。
路过山栀子花后，碧心跟在他身后，从他肩膀往外看去，竟然看到了一处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