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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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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川子被打得半死不活,阮咸心中一惊,面上却犹自嬉笑,千恩万谢道:“小人蠢笨,幸亏白管家时时提醒,才苟活到今日。您忙,我明日就把银子送来!”

    白管家满意地摸着下巴,转身离开。

    阮咸收起笑脸,面色凝重地出了彭府,飞快奔到安平街。进了铺子,发现杜铖已经回来,他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求杜先生救救我师父!”

    杜铖和周牧宜吓了一跳,想不通出门前还神气活现的阮咸,不过只是去了趟彭府,竟然变得如此。

    “阮小哥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周牧宜道。

    阮咸却仍旧跪着,抬头露出一张焦急的脸:“我师父被主母打得半死,扔在西郊,如今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求二位大发善心,趁着今日彭府忙着给老爷出殡,悄悄出城看看。”

    “你师父是?”

    “他叫川子,无姓。彭老爷在世的时候,阖府上下尊他一声‘川先生’,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杜铖道。

    周牧宜低头一想,记起那日在官道上相救彭士浚的时候,有一名彭家的管事带着巡检司的人赶来,名字好像就唤做“川子”。

    “我应该见过,但没说过几句话。”停了片刻,她又道:“先不说这些了,救人要紧。”

    阮咸立即爬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别去,就在这里待着。”周牧宜冲他摇了摇头。“彭家的人会不会重新返回西郊,我们谁都摸不准。你如今并没有跟他们撕破脸,绝不好露面的。还是我跟杜先生一起去吧,小公子在这里也需要人照顾。”

    阮咸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眼看日已过午,周牧宜和杜铖离开铺子,沿着人迹较少的小道,出了三山门来到西郊。

    西郊多山水,宽阔的官道以北是树木茂密的西苑和莫愁湖,以南则是一座狭长的南湖。

    两人在南湖边搜寻了许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周牧宜直起身,眯起眼四下里张望片刻,目光忽地落在泥地上,想起什么似的对杜铖道:“杜先生你看,昨日城郊下过雨,地上都是湿的,今日也无人外出郊游,这南湖附近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鞋印,看来他们并没把川先生丢在南湖边。”

    杜铖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若不在南湖边,那就只能是西苑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官道上,朝草木浓密的西苑一看,地上果然露出不少有来有回的杂乱脚印。

    “进去看看。”

    他们跟着脚印快步走进林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那串脚印消失在一处高高耸起的土坡旁。

    周牧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盯着土坡迟疑道:“他们……他们不会已经把川先生埋了吧?”

    “不会,”杜铖上前几步,指着上头的杂草:“这里没有挖过的痕迹,应该是被藏在了哪里,我们分头找找。”

    “好!”

    两人立即绕着土丘寻了起来。才走了没几步,周牧宜便脚下一空。

    “周姑娘小心!”

    她赶紧伸手一抓,慌乱中握住了一颗歪脖子树,才不至于摔下去。杜铖跑过来将她拉上来,两人这才发现,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土坡后,居然有一座断崖。

    尽管这崖壁不是特别陡峭,也并非深不见底,但足以让周牧宜这样不设防之人摔下去。

    “周姑娘你看,下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断崖下方颇为晦暗,周牧宜的目光顺着杜铖指着的方位,落在一处隐隐泛着光亮的所在。她仔细辨认片刻,发现那是一条被人扣走玉板的腰带,顺着腰带往上,才寻见一张被枯叶遮蔽的人脸。

    “彭家做这事的人实在恶毒,”周牧宜一边寻路下崖,一边愤恨不已。“专门丢在如此阴暗的地方,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别人找到川先生在哪!”

    “看来彭夫人对川子是恨之入骨了。”杜铖轻巧地从坡度较平的地方滑下去,刚落地,便觉得四周甚是阴冷,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什么鬼地方,居然这么冷。”

    他快步来到川子身边,伸手拨开那些枯叶,露出一张口鼻流血的脸。他心中一惊,连忙在川子的脖颈处一探,这才松了口气,对堪堪落地的周牧宜道了句“还活着”。

    “那我们快回去吧!”

    杜铖点了点头,将川子扛在肩上,两人绕了许久,才从崖壁下出来,重新回到西郊的官道上。

    眼看日头已然落下不少,马上就是关闭城门时分,他们不敢迟疑,飞快入了城,回到安平街的铺子中。

    阮咸正坐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见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街口,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不少。

    “师父怎么样了?”

    “进去再说。”

    三人进了铺子,阮咸把门一关,飞也似的跑上楼,奔到床榻边看见川子气若游丝的模样,两腿一软,扶着一旁的桌几才勉强站稳。

    杜铖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沉着声道:“镇定些,从前是你师父护着你,以后也要学着自己担事,别一见了血腥就腿脚发软。以后我们跟彭家作对,凶险的事只怕会更多。”

    阮咸闻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握紧拳头极力稳住身形。

    杜铖的这番话听得周牧宜略略忧心。

    今日她出头救彭士浚,原本只想帮他问个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以至于要在自己父亲的灵前挨打。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不由她掌控,眼下自己已然把彭家得罪了个干净,将来想在苏州城里做生意,也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就算准备得再充足,也未必能摸准瞬息万变的时局。

    杜铖见她站在原地呆呆的不作声,清清嗓子道:“周姑娘,彭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是毫无破绽,更做不到在苏州城里只手遮天。以后我们开这报房,只要诚信经营,小心行事,别被人拿着错处,也别粗心钻了人家的套子,想来是无妨的。”

    “可我们都没有做过生意,怎么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事?”周牧宜迟疑道。

    见杜铖扬了扬眉,淡然地吐出一句“放心”,她只好暂且不去想太多。

    她走到窗边,望见外头天光已逝,这才想起一件要紧事来。

    “遭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慌忙奔下楼,正要开门出去,脚步却有些迟疑,抬头看着杜铖和阮咸:“二位,恕我不能久留,烦请你们照顾彭小公子和川先生了。”

    杜铖摆摆手:“快去吧,我和阮咸两个大活人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牧宜匆匆福了福,转眼间出了铺子,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向徐家飞奔。

    才刚跑进徐府所在的小巷,她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条狭窄的巷子口,居然停着一辆甚是阔气的三架双扇红柚马车。那车身镂花雕檐,挂着四条鸿运带,一派斐然,左右各有两扇窗子,被厚重的棉锦帘子盖得严严实实。

    徐叔叔何时认识的豪门世家之人了?竟然屈尊到这里来。

    她心下颇有些不解,脚步却不敢放松,三两下便进了外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正堂上却比往常明亮了许多,似乎把家中的烛灯尽数搬来点上了。

    她放缓步伐,不敢擅自现身,绕到石屏后头站了站,果然听见堂上传来说话声。

    “……徐驿丞今日未能亲眼见见周姑娘的风姿,本官都觉得可惜。”

    陆烟客?!

    他来这里做什么?

    周牧宜心中一惊,正要现身出去,想了想又停住脚步。

    眼下只听了一句话,不知道他们正在谈论何事,既然已经听了这墙脚,干脆听个明白,等会也好应对。

    她耐住性子继续躲在石屏后头,只见堂上又道:

    “周牧宜她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卑职夫妇两个只能尽力劝说,规正她别行错步。今日她去帮那彭小公子说话,虽是为着相识一场的情谊,但终究很是不妥,更不该当街跟彭家主母嚷嚷,还差点动了手。

    “幸得陆巡按撞见,才免了一场纷争。卑职教导不严,心中实在惭愧,若今日她做了什么错事,说错什么话,还请陆巡按看在卑职为姑苏驿尽心尽力的份上,千万别跟她计较。”

    唉,徐叔叔为了我这个总是不听话的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徐驿丞不必这样说,”陆烟客和缓道。“本官一向深知周姑娘有情有义,当初夹带私书之事,虽违背了律法,但却全了人情。本官也正是看中她这一点,才让她来做了几日的信使。”

    真是罕见,陆烟客这人居然还会背着我的面,偷偷……不,光明正大地夸我。

    “陆巡按如此看重这孩子,实在是她的福气。不知她的差事当的如何?”

    “她做得很好,只是忙过这一阵后,我没有太多私信要送,实在可惜了她这一身递送公函的本事。”

    “这孩子做事的确很下功夫,”徐闻不由地夸赞起来。“每次外出公干,都会带上小册子,将沿途的山道水路逐一记下,回来后也不吝啬,大大方方地分给其他驿卒看,免得大家递送公函时因不熟悉路途而多费了时间。”

    “没想到她竟这般用心,唉,倒是我当时不通人情,逼着她脱职了。”

    听见陆烟客在堂上长吁短叹,周牧宜摸不准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正想现身问问,却听见他继续道:

    “若是将来周姑娘还有做信使的打算,不论在不在驿站,本官定会全力相助,免得她这一身的能耐无处可用。”

    周牧宜脑中瞬间清明。

    原来陆烟客今日过来,是为了帮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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