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3
那一年, 春满梨花园。
谢皇与远近闻名的禾单第一美人大婚,普天同庆。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花灯烧了三天三夜, 所有的琉璃瓦上都被倾上一层淡淡的黄晕。
护城河上千帆过,乐声肆起,伴随着女人们的笑语, 浓厚的酒香从河中心弥散开来。
谭子风面带轻纱,于河边静立。
年幼的小厮秋高与春平一左一右, 神色忧愁。
“公子,晚风凉, 当心受寒啊。”
谭子风全当没听见。
他引颈眺望河对岸,祈求能看到什么人。
秋高为他批好披风, 狠下心道:“公子,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三日了,燕小姐不回来了……小的听说,圣上前不久给燕小姐赐婚, 燕家欣然……”
“闭嘴!”谭子风恶狠狠瞪过去,又目不转睛地眺望, “不会的,她答应要娶我的!我寄了那么多封书信,她看了一定会来接我的!”
春平扯扯秋高的衣袖,朝他摇摇头。
谭家公子一夜未归,谭家乱了套,碍于陛下大婚, 众人不敢声张,只能背地里寻找。
消息传到周府,周嘉迷迷糊糊从一桌酒壶中探出头来:“啊?那……我们去……找找……”
林晴喝得昏天黑地, 头仰着直打嗝:“别找了……他心里没你……你去也是……嗝……热脸贴冷屁股……”
周嘉甩甩头,猛灌一杯冷茶,双颊打了个颤:“好歹是陛下赐婚,走……走个形式。”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
谭子风靠在礁石上,睡得冷嗖嗖的。
身边传来马蹄声,还有一股扑鼻的酒味。
他哆嗦一阵,揉揉眼睛,厌恶地回过头。
周嘉一张绝色的容颜因饮酒过度漫上满满的红晕,她跌跌撞撞走过来:“子风,回去了。”
谭子风不理会他,站起来就沿河边走。
周嘉很无奈。
她也知道陛下赐婚棒打鸳鸯,但燕家如今其乐融融,等着秦家的女婿过门,事已至此,他又不愿去伏低做小,嫁给她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周嘉不懂,男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
周嘉平生最不懂哄男人。她只能默默跟在谭子风身后,任凭他一路沿着初升的太阳走,至少能保证他的安全。
谭子风走着走着,委屈如漫漶的潮水,不由淌眼抹泪。
明明都说好的……
他蹲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哭得肩膀直颤。
周嘉喝多了,看不太真切,就跑上来问:“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谭子风气得差点晕过去。
天子赐婚,莫有不从。
谭子风披上嫁衣的那日,连燕简的影都没见到。
甚至之后的几年,他再也没听说过燕简的消息。
就连六皇子出生,宫君殁了,举国办丧,也没见到燕家人的踪影。
这份不甘,谭子风一直压在心底。
周嘉对他处处忍让照顾,唯一短板,便是每日与林晴酗酒,二人喝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习惯性把谭子风撂在一旁。
谭子风时长啐她:“你把林晴娶了当妾算了!”
第二年,谭子风怀孕了。
妊娠反应让他痛苦万分,这孩子不是他想要的,他一次次假装跌倒,甚至连命都不想要,可惜周嘉每一次都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救他,每一次都会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谭子风半夜里偷偷哭泣,以泪洗面。
渐渐地,他的肚子越来越大。
生产的那一天,他疼地恨不得去死。
上天还是没成全他。
周窈是整个周家的宝贝疙瘩,地位甚至比谭子风还高。
谭子风心生怨怼,可周窈又是他怀胎九月辛苦生产的,实在是下不去手。
浑浑噩噩过了一年,谭子风觉得自己仿若一块腐朽的老木。
第二年,周家被派遣南方。
谭子风不情不愿地跟随周嘉去蛮夷之地建设,一路没给好脸色。
辘辘马车上,他偶然撩开车窗透气。
一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站在集市边,为身边的青年戴发簪。
他瞳孔一颤。
是她。
他迫不及待想见她。
沉寂了几年的心再次迸发出来,仿佛老木上长出了鲜嫩的绿芽。
他都想好了,见面就质问她当时为何没来,还要揍她一番,还要问他娶了谁,那人有没有他好。
谭子风思定,趁着周嘉与林晴外出喝酒之际,命秋高把人偷偷叫来。
所有辱骂的话到嘴边,等见到她那张脸,他半个字也说不出,唯有两行清泪。
燕简双眼通红,紧紧抱着他:“子风,我好想你。”
只这一句话,他飞蛾扑火。
她甜言蜜语:“子风,我这些年心里都是你,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谭子风说:“我也是。”
她又说:“我奉旨成婚,那人比你差远了,家里人不让我见你,我……哎……”
谭子风哭得雷雨婆娑:“我也是……阿简,我们私奔吧。”
燕简顿了顿,抱住他:“不,子风,我们不能私奔,太便宜她们了……”
谭子风皱眉:“那我们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如今天下动乱,正是我辈崛起之时……周嘉与林晴在某些方面也算能人……若能与其共事……”
谭子风满心满眼都是重逢的喜悦,他脑热,一下就答应了。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谋划。
他们因此时常暗通款曲。
后来,他怀了燕简的孩子。
与怀周窈不同,谭子风没有一丝抗拒,反而心生期待。
这是他与燕简的孩子,以后必能成才。
再后来,周迢出生,两个人的谋划变成了三个人的。
机缘巧合下,谭子风一眼就看出夏粟和他是一类人。
三个人的谋划又变成四个人的。
他从没青眼瞧过周嘉,哪怕周嘉上位,他都觉得多亏了林晴与燕简,周嘉不过是个咋咋呼呼的武夫。
他恨不得周嘉马上就死。
苦苦煎熬,机会终于来了。
他让夏粟在香里下药,周嘉变得越发暴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酒后甚至发狂殴打他,在他背后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深夜里,他无数次委屈地窝在燕简怀里,她安慰他,给他描绘出二人的大好前程:“你要忍耐,想想以后阿迢玩腻了,我们就扶她做皇帝,整个禾单都在你我掌握。”
这场梦,二十几年,终究破碎。
如今不过是青灯古佛,生死相隔。
秋高哆哆嗦嗦走进六脉山偏殿,跪在念佛的谭子风身边。
“太君……”
他眼也不抬:“周窈又传来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秋高揪着衣袖:“不是陛下,是皇君捎来一封信。”
皇君?
哦,那个和尚。
谭子风想到他就不由得咬牙切齿。他没好气地抢过那封信,拆开来,细细读来。
啪嗒,书信落地。
谭子风颤抖着手,扯着佛珠,生生把它扯断了。
“太君,太君!”
秋高不明所以,赶紧扶住他。
那是一封逃亡中燕简偷偷寄给临渊家人的家书。
书内相思,与他无干。
她的抱负她的理想,从来也与他无干。
逃亡这么多年,她一个消息也不曾给他。
“太君!”
秋高的声音渐渐模糊,谭子风一个没站稳,往旁边一倒。
风一吹,书信里谢无安的字条被吹飞。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
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出自《佛说四十二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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