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敢揪大师袖子?
这人是来找茬的。
周窈觉得离谱,抱臂挑眉,不甘示弱得瞪着她:“是啊,你敢打我的人?”
她脸一别,小胳膊赶紧上前抢人,硬是把小肚子拽回身边。
“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收敛收敛。”孔铃朱嗤笑一声,走到周窈面前,抬手拍拍她的脸,看得一旁的小胳膊胆战心惊,心跳如擂鼓,“以后离慈悲寺里的和尚们远点,特别是静凡大师。别以为种几棵破树就是娘了,我可捐过六千两香火钱。”
她说“破”的时候太用力,口水肆意地飞到周窈脸上。
“哦,”周窈抹一把脸,没退却的意思,“怎么,捐了六千两,你就当慈悲寺是你家了?”
孔铃朱双手背在身后蔑视她:“是每年六千两,乡巴佬。”
六千两算啥?她是当今皇帝,千万两都拿得出来,整个禾单都是她的,哪怕地上有坨狗粪,她不让踩,你孔玲朱想踩都不能踩。
周窈卷起袖子就想开干,但又想自己身边只有两个小嬷嬷,根本打不过对方一群人。
她料到对方是个书香门第,想与对方说理:“孔小姐,我只不过是与你一般的香客,每日虚心学习罢了,你何故与我作对?”
“我都看到了,”孔铃朱啧了几声,搓搓手指,“你摸了人家的数珠。”
不是,所以摸数珠到底怎么了?
周窈一脸困惑,继而豁然开朗:“哦~你不仅喜欢静凡大师,还喜欢为惠小师傅?你该不会以为捐了一点钱,整个慈悲寺都变成了你的后宫吧?”
你做梦哦。
小胳膊吓得赶紧给孔家小姐使眼色,让她闭嘴留脑袋。
“你1孔铃朱没理睬小胳膊眼里的电光火石,咬牙切齿。
整个梵城没有敢和她做对的人,一个小小的罪臣亲戚,也敢来横插一脚,你算个鸟蛋?
她手一挥:“给我揍她1
六七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摩拳擦掌,骨头掰得咯咯作响。
身为皇帝,出门在外怎么可能没几个高高手保护?
周窈赶紧低头问:“小胳膊,咱们有暗卫嘛?”
小胳膊:“???您还需要暗卫嘛?”
周窈:“???我怎么就不需要了?”
不怕,打就打,谁没练过几天军体拳了?
周窈揎拳掳袖,不愿屈服于恶势力。
“慢着1
静凡大师拖一身黄白游方袍缓缓走来,明明是哑光的额头,却白得反光。他目光略略扫过周窈看似平静的脸,她不给他一个眼神,仿佛在生气。
“阿弥陀佛,孔施主怎能在慈悲寺动粗?”
周窈有那么一丝丝抗拒。
她抱臂,仰着头,最大限度地张扬地站着,摆出一副狂傲不羁的模样。她俏咪咪瞥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静凡大师。
他像夜晚清风徐来光芒皎洁的月光。
孔铃朱梗着脖子指着周窈的鼻头骂:“大师,您都看到了,她玷污佛门,您还要为她辩解吗。”
“世尊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但高施主自入慈悲寺以来,克己守礼,并未主动与比丘、沙弥攀谈,今日之事,你我得见,确是为惠等人感激高施主,乃我寺教导无方,令孔施主误会,阿弥陀佛,贫僧甘愿诵三日经自剩”
周窈边听边默默把伸出去的脚微不可见得抽回来,渐渐立正站好,收敛了一股子“刚正不阿,不能屈也不能伸”的猖狂。
啊,大师心里明白不是她的错,教育她只是单纯让她长长记性。
她又偷偷瞟静凡大师,目光下滑,停留在他皱巴巴的衣袖上,眉眼一跳。
洁癖又有强迫症的大师,今日袖子竟然皱了,是哪个臭王八蛋干的!
孔铃朱听了静凡大师一段说辞,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出家人确实慈悲为怀,但谁私下里不说静凡大师之古怪世间少有。他从来不多管闲事,都将其归结于因果,偶尔插手也双方都惩罚一番。
怎么到了今日,偏偏袒护周窈。
好啊,她咬咬牙,豁出去了:“静凡大师,您独具佛眼,怎看不出是她狐狸媚子勾引为惠,我不过替住持清扫门庭!此等恶人,若长久待在慈悲寺,寺内风气定然恶臭,哪里还有佛门之清净。”
周窈翻了个白眼:谁勾引谁,说,是不是你揪皱了大师的袖子。
静凡闭眼默念了几句偈语:“阿弥陀佛,孔施主,我佛座下不得动粗,今日日头已高,还请回吧。”
说罢,静凡大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赶客。
孔铃朱气得脸都红了,她狠狠剜一眼周窈,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走1
一群人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因为贪吃在院子里开小灶的小肚子,是本次事件唯一的受害者。
周窈朝小胳膊递了个眼神,小胳膊意会,默默退下去跟上。
院内一脚放有一瓷缸,缸内种了一朵莲花,如今微微绽开,莲花旁边飘着一只小蜘蛛,哼哧哼哧拉着丝,笨拙地结网。
周窈摸摸脖子,朝静凡大师行了个礼:“多谢大师解围,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冒犯了,不应摸别人的珠子,此后定洁身自好,抄写《心经》自剩”
她抬起头,看到静凡大师看鬼一样看她。
怎么,她说得不对?
对是对,但“洁身自好”四个字从一个全国最风流的人口中说出来,那滋味可真是咂摸不荆
“大师,”周窈指指他的袖子,“你袖子皱了。”
静凡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袖子皱得厉害,一点点污垢都不能沾身的他,竟一路都未注意。
他抚平袖口,推了推佛珠:“阿弥陀佛,贫僧也反省了一番,施主在此修身养性,与贫僧学习佛经,虽开智算晚,但孜孜矻矻,勤奋有佳。贫僧应以师徒身份看施主,不得以从前的事物擅自评判施主。思及此,贫僧有念及未曾送过施主一份入门礼……”
嗯?竟然还有礼物?
周窈两眼放光。
静凡的表情很纠结,似乎还在挣扎应不应该送。
约莫几个弹指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串数珠:“此亦莲子数珠,不过并非大乘殿外并蒂莲所产,而是净莲院内的十瓣莲所产,修行倍数并无区别。”
这条数珠如它的主人一般,十分白净。母珠为白色的珊瑚,下坠一条金黄色的小穗子,阳光下仿若乳白色质地,分外讨喜。
好看!
周窈想接,又想到人家是个洁癖,就傻乎乎朝他笑,展出一排贝齿。她两手在裙边擦了擦,郑重收下。
数珠凉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金穗子也干干净净,鎏金一般。
一般僧人拿到数珠都会郑重持在胸前答谢。但周窈不是僧人,她拿到手后马上就套到左手上,当手链戴。还伸手举到阳光下:“真好看,就是有点大1
静凡:……
“施主,数珠最少便是十八颗,也不兴当首饰戴。”
“哦哦哦,”周窈又摘下来,把腰间的雕凤白玉佩拆了扔在院子里的桌上,把数珠往腰带上一系,“那我就挂着1
静凡:……
不得不说,这种戴法真的很“俗家”。
大师一副后悔了想要回去的样子,周窈怕他反悔,赶紧打哈哈:“谢谢大师,我这就回去抄《心经》,日头太大大师别晒着了,快回去吧1
啪!
周窈三脚蹦回房,边招手边关上门。
静凡立在原地,低头凝视袖子上的皱痕。
到底是什么时候皱成这样了……
且说小胳膊一直跟着孔铃朱回梵城,一路上听了许多污言秽语。
孔铃朱由爱生恨,大骂静凡大师偏心,说总有一天会踏平慈悲寺,让静凡大师做她的胯/下玩物。
情绪激动时,还要臆想一番过程,说得绘声绘色,小胳膊都听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攀比的,但小胳膊那护主之心蹭蹭蹭就上来了:你这算什么,咱们陛下玩起来才真的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呢!百人混战都不带怕的,云华宫喊声彻夜不息,后宫三千佳丽雨露均沾,你能吗?没见识的东西!
她找到街头便衣的薛家军,下达她从周窈的眼神中抠巴出的命令:“堵住那个姓孔的,把她逼到巷子里揍一顿1
孔铃朱一路过足嘴瘾方觉得气血通畅,下令转道花街柳巷,大白天去寻欢作乐。
轰隆隆!
马车倏然急刹改道,孔铃朱手里的茶倾了满脸。
“怎么回事啊1她一拍椅子破口大骂。
马车没有停的迹象,一路往无人的巷子里飞驰。
孔铃朱掀开车帘,发现家丁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巷子口,马车跑得飞快,眨眼间已七拐八绕不知到了哪里。
“停车,停车1
“吁……”
急急停车害她咚一声坐回椅子上跌了个屁股蹲。
孔铃朱抹一把全是茶水的脸,再次掀开帘子大骂:“怎么开的车……”
她话还没说完,钢铁般梆硬的拳头从天而降,正砸中她的鼻梁,把她引以为傲的挺鼻子打出了血。
“哎哟1她跌回椅子,吓得花颜失色,“你们这群歹徒,可知我是谁1
带头的薛婧蒙面看了一眼手下,手下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不知道。
管她是谁,得罪了陛下还能保住脑袋就不错了。
薛婧当即手一挥,一群练家子蜂拥而上,围着孔铃朱狂揍。
“哎哟,哎哟!你们!还有王法嘛1
“我错了1
“姑奶奶饶了我1
薛婧曲手数了十个弹指,拍拍手:“停,走吧。”
咻咻咻。
众人如鸟散,瞬间消失。
来得快,去得更快。
压根没搞清楚状况的孔铃朱“hetui”一声,飞出一颗牙。
她颤抖得捻起那颗牙,举在眼前,目眦尽裂。
她一时想不出最近究竟得罪了谁,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胆子泼天大的敢报复她。
有了,那个新来的!
一定是她!那个高家的贱人!
她缓缓起身,使劲把牙往外一扔:“你给我等着1
那牙被丢出马车外,谁知巷子太小,一下子砸到墙上弹回来,飞回车内。
孔铃朱大叫:“呃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