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山雨欲来
长湖关外一场血战，北昭在傅鸾枝的带领下，仅仅以死伤三十人的代价，大破南梁三千轻骑兵。
而此战的长远效益，要远超于现有的胜利，它使得南梁轻骑兵吹嘘的战无不胜成为一纸空谈，也给了北昭长湖关守将们无与伦比的信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排兵布阵都是白费功夫，哈哈哈！郡主这话说的还真对！”
魏豹下了战场，身上带着南梁轻骑兵鲜血的战袍还没来得及更换，就一头扎进了前来迎接凯旋的将官群中，大笑着夸赞傅鸾枝的英勇无畏。
“你们是不知道啊！老魏我活了这么多年，跟着王爷打了那么多场仗，毫不夸张的说，同郡主殿下走的这一遭，是迄今为止最痛快得一遭！”
魏豹是个天生的武将，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快意恩仇。
从前虽然跟着北子骁也是从无败绩，但是一般都是靠几个军师商定谋划之后，靠着计谋取胜。
如今日这般，受到挑衅就直接杀出去，真刀真枪大破敌军的行为，他还是头一次。
“身为血性汉子，怎么能畏首畏尾？就得这样出去砍杀那帮狗崽子们，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拼计谋他们拼不过我们，拼实力，他们也是孙子！”
不同于这些武将的快意，将军府中，北子骁和傅鸾枝的眉头都不自觉地紧紧蹙起。
他们面前，是京城送来的密旨。
东渝十万大军压在北昭东境，一旦北子朝调集东部守军支援南境，恐怕东渝铁骑即刻就会挥师西下，到那时北昭腹背受敌，情况必定万分危急。
“眼下城中还有两万守军，离此二十里处的边陲小镇上，还有一万预备兵，真要是开一场大战，这一万预备兵，几乎可以不算在内。”
“所以，能用的，只有长湖关内的这两万人，多一个也没有了？”
“是，京城调不开兵，天下的眼睛都盯着北昭，也不能调兵前来支援。”
两万人对战五万人，无望之战。
傅鸾枝轻轻呼了一口气。
“我今日带他们出去打这一仗，是为把士气打上来，如今南梁轻骑兵全军覆没，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机会。”
北子骁闻言，眉头倒是舒展些许。
“你做得很好，轻骑兵全军覆没，南梁暂时就不敢发动大战，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抓住了，就有可能搏出一线生机。”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傅鸾枝垂眸细细思索，如何能在这样一场死局之中，脱身而出，一击必胜。
北子骁看着傅鸾枝面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眼中神色莫名。
沉默许久，他忽然沉声开口。
“傅鸾枝，我送你回去吧。”
他难得喊她的名字，傅鸾枝骤然抬眸，正好撞进北子骁几乎有些哀伤的神情之中。
“为什么？”傅鸾枝有些不解。
“战局瞬息万变，但是，无论如何变化，这场仗取胜的几率都是微乎其微的，我是北昭的王爷，我必须和我的城池，还有我的将士共存亡，但是，你不一样。”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捉住傅鸾枝纤细的手腕。
那上面还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让北子骁的心猝然一痛。
“你已经苦了太久，好不容易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不应该在战场上拼杀，你应该……”
“我应该怎么样？”傅鸾枝眉头紧蹙，反问一句，倒让北子骁直接哑了声，“我该临阵脱逃，回到京城里安稳度日？还是自此远离北昭，任由城池覆灭？”
北子骁无从回答，只能默默不语。
傅鸾枝瞧着他的神情，嗤笑一声，“北子骁，你凭什么管我去做什么？这场仗要不要打，能不能胜，你说了不算，我赌我们会大获全胜，那么此战，南梁必败无疑！”
北子骁以为她是为了家国大义，但其实他想错了，傅鸾枝做到这个地步，死守长湖关，只是为了赢得北昭的军心。
军权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争夺天下之事上多一重胜算。
任何成果的收获，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傅鸾枝从来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她想要什么，只会拼了命地去争取。
北子骁愣愣地看着傅鸾枝，只觉得心中被她这三言两语激起了无限豪情壮志。
不战而屈，从来不是北子骁应该出现的情绪，他是北昭所有臣民心中的战神，就应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如今，家国即在脚下，身边更是意中人，他自当拼尽全力去赢下这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争。
“此战若胜，你我当名留青史，此战若败，他日史书工笔上撰写的，全都是你我将长湖关拖入死局的骂名。”
“我没那么高的觉悟，名留青史的荣耀我又见不到，我只要眼下的胜利。”
傅鸾枝对北子骁所谓的扬名立万毫无兴趣，她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剑，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矜傲。
“我要南梁一败涂地，自此再无发动战争的能力，我要北昭大获全胜，以长湖关为起始，天下四国十二邦，见了我带领的将士，都要退避三舍！”
她要这天下，匍匐在她脚下，她要这巍峨江山，于她的视线中，开出最绚烂的花。
北子骁静静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傅鸾枝，听她这一番接近张狂的豪言壮语，恍然发现，他似乎已经快要记不清棠梨的音容笑貌。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眼前这个女子或冷漠淡然，或张扬跳脱的神情举止。
原来他爱的，从来不是深闺里的多愁女儿，他是为了战场而生的，骨子里流着强劲的杀伐血液，自然也会爱上同样骄傲强大的傅鸾枝。
“傅鸾枝，从前未嫁先休，是我有眼无珠，若是此战取胜，你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
“我不在乎。”傅鸾枝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是否真的知道忏悔与我无关，你想要做什么也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你我之间，只在此战之时，算是短暂的战友，脱了这身战袍，你我之间一样是血海深仇。”
一码归一码，哪怕他是真的知道忏悔，死去的傅鸾枝也不可能再还魂归来，这条人命，北子骁永远也还不清。
她的冷言冷语，北子骁已经听过很多，他本身也没抱傅鸾枝会这样轻易原谅他的希望。
“那就日后再说，就算功败垂成，最起码我也和你并肩作战过。”他的神情之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其中满满的装着一个叫做傅鸾枝的姑娘。
“此一战，若是尸骨无存……”北子骁近乎叹息一般，轻轻吐出一句。
“那便尸骨无存，我认了！”傅鸾枝毫不犹豫，回应一声。
若是尸骨无存。
那便尸骨无存。
长湖关所有守将，势与城池共存亡。
“报！”一个通信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手中是最新截获的南梁飞鸽传书。
“启禀王爷，郡主！南梁大祭司复又调集铠甲兵三万，三日后即将同五万大军汇合，兵锋直指长湖关！”
北子骁同傅鸾枝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战争，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