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出自丧
沈清宴带傅鸾枝去的地方，是北昭皇城最有名的酒楼——朝阳楼。
由于今日是骁王娶亲的日子，朝阳楼作为皇城最高的建筑，自然成了观景圣地，往来宾客比往常多了三倍不止。
沈清宴原本要了一间雅座，傅鸾枝却觉得，既然是看热闹，自然是大堂里头看得最清楚。
“听说这傅三小姐可是北昭第一美人，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看到真容！”
“第一美人能怎么样？那可是被大师批下祸乱家族命格的人，这种女人，再美，谁敢要？”
“说的是，不过咱们都知道的事儿，难道骁王不知道吗？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娶这种女人为正妃呢？”
“那谁知道！听说是先帝赐婚，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哎呀皇家事儿，咱们可别深挖，当心自己的性命！”
傅鸾枝喝着茶水，听着这些人的议论，面不改色。
沈清宴对她这个态度非常诧异。
毕竟，没有人能面对别人的议论贬低而丝毫不动声色，就算是有，怎么也不会是傅鸾枝这样的闺阁女子吧……
虽然，她可能并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阿枝，他们这样贬低你，你都不生气的吗？”
“生气啊，但是，罪魁祸首又不是这些人，他们不过是以讹传讹。”
冤有头，债有主。
傅鸾枝声名狼藉，一半是因为傅家，另一半，是因为骁王。
只要解决了傅家，除掉了骁王，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沈清宴还想再说什么，朝阳楼外忽然传来哀乐，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哭声。
这样喧闹，惹得朝阳楼内的食客频频向外看，好事儿的直接涌了出去。
哭声渐近，傅鸾枝饶有兴致的看向外面，听着听着，陡然变了脸色。
沈清宴像是没有发现傅鸾枝脸色有变，兴致勃勃的开口调笑。
“阿枝，我听着他们哭的，好像是你啊！”
没错，外头这出殡的队伍，哭的就是好好的坐在朝阳楼的傅三小姐——傅鸾枝。
说是单纯出殡，却又不是。
这些人虽然尽力哭喊，却并不是为傅鸾枝的“死去”而伤心。
“小姐啊！您能嫁到骁王府是多么大的福气啊！您为什么想不开，要和一群匪寇暗通款曲啊！”
“小姐啊！您进骁王府享福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和人私通，还被害了性命啊！”
一声声哭喊，一句句诬陷。
平白就将含冤而死的傅鸾枝，说成了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人。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震惊于这惊天的消息。
“好家伙！原来送嫁队伍迟迟不来，是因为傅三小姐和人私通，给人玩儿死了？”
“这可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果然，这不仅是个灾星，还是个淫妇！”
“幸亏死了！要不然，咱们天神一样的骁王殿下，岂不是要娶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妇？”
“就是就是！死得好！要我说，傅家也真是好心肠，还出什么殡，砸了这贱妇的棺材！”
一呼百应，群情激奋。
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冲上去，将出殡的队伍搅乱。
傅鸾枝安安静静的站在朝阳楼门口，冷冷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想想原先的傅鸾枝，十几年凄楚不说，大婚当日未嫁先休不说，万念俱灰葬身火海不说，在她死后，这些人还要这样泼尽脏水…
她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啊！
何至于斯！何至于此啊！
沈清宴很难形容那一刻，傅鸾枝的笑容究竟有多令人震撼。
“阿枝……”
“沈大善人，你说人家给我送葬，这样声势浩大情真意切的，我不出现，是不是不好？”
沈清宴还来得及回话，傅鸾枝便拨开面前的人群，自骚乱之中走出，来在送葬队伍队伍最前面。
“什么人？不知道这是傅家的队伍吗？快滚开！”
领头人看有人挡道，十分不耐烦。
傅鸾枝却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给我送葬，我为何要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般的令喧嚣的大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傅鸾枝。
下一瞬，人群再次沸腾。
“怎么回事？这是傅鸾枝？她不是死了吗？”
“是啊！不是和……苟且暗合，被人给玩儿死了吗？这怎么……啊！不会是厉鬼吧！”
“放屁！青天白日的，哪有厉鬼！我看，这事儿不简单啊！”
众人议论纷纷，送殡的傅家人也回过神来。
领头人指着傅鸾枝厉声开口。
“大胆的黄毛丫头！敢冒充傅家小姐！”
傅鸾枝闻言，轻笑一声。
“傅鸾枝名声尽毁，我冒充她有什么好处吗？”
“这……”领头人语塞。
傅鸾枝也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厉声开口。
“大胆傅家奴才！见了本小姐，为何不跪？”
她这一声太突然，气势也太足，领头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径直跪了下去。
领头的跪了，后面的队伍不明所以，全都跪在地上。
看热闹的人群寂静一瞬，旋即发出哂笑声。
领头人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就想站起来，却不料傅鸾枝轻轻抬手，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七尺男儿，用尽全力也没能挣脱开傅鸾枝的钳制。
“傅家的奴才，都这么不听话吗？我——让你起来了吗？”
浓重的威压，铺天盖地一般袭来。
慢说是领头人，就是站的再远一点的傅家仆人，也在傅鸾枝的气势之下抬不起头来。
怎么可能？
这真的是他们那懦弱不堪，任打任骂的三小姐？
这……这简直就是煞星！
“三……三小姐……您不是……”
“不是什么？想问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真是不巧，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傅鸾枝似笑非笑的开口，把领头人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摇头。
“没有没有！您还活着……咱们都高兴！都高兴！”
“是吗？都高兴？所以借着兴致，给我出个丧？”
“三小姐息怒！小的就是个奴才，都是听命行事！上头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干！”
傅鸾枝淡淡的撇了一眼不住求饶的领头人，轻巧的松开手，领头人虚脱一般瘫软在地。
真的不是他怂，而是刚刚被傅鸾枝钳制住的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真的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
“我今日大婚，在城郊天王庙遇险，送亲队伍全军覆没，可我命大，活着回来了，我还活着，那婚约就做不得废，送嫁也好送丧也好，都得给我送到骁王府去！都给我吹打起来，走！”
傅鸾枝说罢，也没管众人是什么态度，自顾自的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往骁王府走去。
傅家的送丧仆人们面面相觑，领头人咬咬牙，心想反正都到了这么个地步了，往哪儿走都是个错，不如跟着傅鸾枝，有什么事儿全让她担着就罢了，便示意队伍吹打起来，跟在傅鸾枝身后，往骁王府走去。
傅鸾枝闹了这么一出，看热闹的人兴致高涨，自发的跟在傅家队伍后面，浩浩荡荡的前往骁王府。
沈清宴跟在队伍后面，远远的看见傅鸾枝娇小玲珑的背影，心中感慨莫名。
这个小姑娘，果真不一般。
北子骁今日，怕是要栽一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