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萧涧臣的生日（番外篇）
晚上十点。
昏暗的总裁办公室里，只有办公桌上的台灯还在散发白光，稍稍驱散了桌面上的黑暗。
萧涧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哒哒地打字。
明天之前，他需要赶出后两年的战略报告，提交给董事会审批。
不知过了多久，萧涧臣移动鼠标，点击了邮件上方的发送键，这次关上电脑，稍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最近是铮业集团在华南地区发展的关键时期，有好几家商业地产公司与其争夺市场份额，所以作为总裁的萧涧臣经常加班到很晚。
深夜已至，诺大的集团大厦，早已变得空空荡荡，与早上的人山人海相比，此时的大厦显得格外冷清。
萧涧臣从柜子里，拿出一台macbook pro，调出视频录制软件，点击“开始录制”。
“生日快乐，陈奕，魏湛，很抱歉我占用了生日，如果是你们的话，或许会更加开心，有意义地度过吧。”
“虽然无法亲自为你们庆祝，但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放在你们房间里了，希望你们喜欢。”
明明是很暖心的话，可从萧涧臣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语气平平，就好像在说“今天是周三，明天是周四”。
他盯着屏幕，轻蹙眉头，嘴唇嗫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盯着屏幕一分钟后，他还是停止了视频录制。
作为一名巨型企业的总裁，萧涧臣在商场上的表达能力和社交能力都是顶尖的，文可制定让年利润翻倍的犀利战略，武可一人喝倒餐桌上所有客户。
但不知为何，每当面对macbook pro的屏幕时，他就感觉像是在直面两个弟弟，明明想多说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不只是录制视频的时候，每次三人在内心世界玩耍，萧涧臣也大多是作为观众，在一旁默默看着弟弟们互相打闹，极少亲自参与其中。
并不是因为萧涧臣讨厌两个弟弟，相反，他很喜欢弟弟们。
只是魏湛老嫌他唠叨，陈奕好像也总想远离他的帮助，这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两个特殊的弟弟相处。
萧涧臣闭着眼睛，回忆着明天的工作计划。
明天上午参加董事会，下午去新开业的商场考察，晚上有和阿玛尼中华区总经理的饭局，估计不到凌晨不会结束。
每次萧涧臣醒来，这样的日子都会不间断地循环，直到周天他沉沉睡去。
萧国铮经常温柔地问他：“儿子，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会不会太累了？”
萧涧臣总是摇摇头说：“谢谢董事长关心，职责所在，没有什么累不累的。”
但只有萧涧臣自己知道，有时候其实是有点累的。
怎么会不累呢？
自从三年前，他与萧国铮达成秘密协议，以“把铮业集团做成全国第一”为条件，换取他们三人的独立生活，他便一直在努力工作，没有假期，无论寒暑。
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撑起三人份的生活，哪有那么容易？
萧涧臣缓缓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远眺这座繁华的城市。
这是一座不夜城，峥嵘的高楼大厦错综林立，就像一个个闪耀的巨人。
即使已经弯月当空，满城的霓虹灯，仍然明亮得像是要将夜空点亮。
东边的小吃街上，几个身穿背心，脚踩拖鞋的大叔正坐在烧烤摊里的圆木桌旁，一只手捏着十元十串的烤肉串，一只手拿着青岛罐装啤酒，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旁边的补习班里，走出几个备战高考的高中生，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成群结队地走到十字路口，互相道别。
道路旁的一棵香樟树下，一名喝醉酒的，浓妆艳抹的年轻女生，正俯身在树根处，豪放地呕吐。
这一切，全部化作萤火虫似的小光点，被萧涧臣尽收眼底。
萧涧臣很喜欢站在大厦顶部俯瞰夜景，其实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就是喜欢。
他知道，此时此刻，每个小光点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或肆意畅快，或伤感惆怅，但无一例外充满了烟火气。
萧涧臣有时候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纵然他锦衣玉食，身居高位，但成天待在这样一间笼子似的办公室里，也难免会感到惆怅。
这就好比野鸟羡慕笼中鸟的安逸，却不知笼中鸟也会羡慕野鸟能自己筑巢，想飞到哪就飞到哪，想吃什么虫子就吃什么虫子。
其实萧涧臣尝试过当一只野鸟。
有一天晚上，他难得地早早完成了工作，瞒着所有人跑到小吃街上，找到一家烧烤店走了进去。
可他刚一坐下，就感觉到店里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环顾了一圈店里的顾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才恍然大悟。
没有人会穿着昂贵的高定西装来吃烧烤，因为四处溅洒的油渍，分分钟就能让它报废。
而不在乎这些钱的人，最不该来吃十元十串的烤肉串。
领悟到这件事的萧涧臣，悻悻地打包了十串烤串，然后在美食街里兜兜转转了十分钟，最终回到了办公室里。
尽管如此，每当萧涧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都市的时候，仍会想起那个油烟味弥漫，吆喝声回荡的美食街。
渐渐地，萧涧臣看得有些入了神，他伸出左手，轻轻按在玻璃上，印出雾白色的指纹。
良久，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小提琴，走回落地窗前，轻轻架在肩上。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会拉小提琴，就像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与萧国铮达成的协议，不是不想，只是没必要。
只有工作疲倦的时候，萧涧臣才会拉上几曲，就像他的偶像福尔摩斯，每当案子没有头绪的时候，就会在华生面前演奏。
悠扬的琴声在无人的办公室内回荡，以巴赫的《g小调无伴奏小提琴第一奏鸣曲》为开篇。
演奏者技艺高超，仿佛将岑寂的办公室都变成了古典音乐厅，但这注定是一场无人聆听的演奏会。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今夜，却有了些许不同。
办公室外，唐小诺抱着刚处理好的文件，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目睹了这一幕。
她在门外静静地听着萧涧臣拉完一曲又一曲，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汇报工作的。
作为新晋总裁秘书，唐小诺自入职以来便十分努力。
董事会对总裁秘书的要求很高，高到连老钱都不能让他们完全满意，所以唐小诺经常忙到深夜，只为获得董事会的认可。
但是每天晚上，她都很害怕大色魔总裁趁公司没人，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讨论升职加薪的事情。
虽然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然而今晚，唐小诺好像没那么害怕这个色魔总裁了。
“明明是个花心大萝卜，为什么琴声却那么寂寞？”
听着这略带萧瑟之意的琴声，唐小诺的心被微微触动。
良久，萧涧臣放下了肩上的小提琴，将其收回到琴包里。
唐小诺如梦初醒，突然感到一阵慌张。
目睹了老板不为人所知的一面，这对员工来说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即使只是拉小提琴这种平常事，但唐小诺从未听“男人退散”群里的人提起过萧涧臣的这个爱好，所以她猜测，萧涧臣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件事。
萧涧臣拿着琴包，缓缓走向门口。
唐小诺慌乱地走到离门口十米远处，然后缓缓向门口走去，装出一副刚好过来汇报的模样。
萧涧臣出来后，唐小诺快步迎了上去。
“萧总，这是今天的报表。”唐小诺的神色镇定。
“谢谢。”萧涧臣淡淡地说，“下次直接进来汇报就好，不用在门外等那么久。”
唐小诺脸色微变，下意识就要狡辩。
“高跟鞋的脚步声其实很响的。”萧涧臣说。
唐小诺没话说了，只得忐忑地看向萧涧臣。
萧涧臣抱着报表走回到办公室，把台灯重新打开，开始静静地查看报表。
唐小诺紧张地在原地搓手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终，她走到离萧涧臣两米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阅读报表。
“坐吧。”萧涧臣头也不抬地轻声说。
唐小诺踌躇了一下，坐到了办公桌对面。
办公室里的气氛颇为微妙，唐小诺有点担心萧涧臣露出色魔的真面目，但看着这个眼神清澈，满脸认真的男人，心里又有些好奇。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爱开后宫的总裁，居然会喜欢古典音乐。
这就好比诸葛亮有八个老婆，还喜欢偷偷唱rap，刘关张看到了都得大跌眼镜。
十分钟后，萧涧臣放下报表，抬头看向唐小诺：“辛苦你了，报表没什么问题，快回家吧。”
“啊？嗯”唐小诺愣了一下。
萧涧臣起身，再次走向门外。
“那个”唐小诺忽然出声，“您喜欢巴赫吗？”
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明明两人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偏偏把窗户纸捅破了。
或许是作为音乐特长生的她对音乐天生敏感，所以被萧涧臣的琴声有所触动；或许是萧涧臣的爱好和他的形象相差太大，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唐小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
萧涧臣转过身，平时冷淡得像是冰山表情，竟然罕见地有了融化的迹象。
“喜欢，”，他说，“古典乐总能让我平静下来，所以我偶尔会拉小提琴。”
“你也喜欢古典乐？”萧涧臣反问。
“挺喜欢的，”唐小诺回答道，“我大学是音乐特长生，从小学习钢琴，所以练习过不少古典的曲子。”
“嗯，挺好的。”
两人站在门外，相视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您为什么从不告诉别人您会拉小提琴？”唐小诺打破沉默。
“为什么要告诉？”萧涧臣说，“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偶尔演奏。”
“可是这样的话，就算演奏得再好也没人能听见啊。”唐小诺说。
“可我本就是演奏给自己听的。”萧涧臣说。
唐小诺没话说了，但她总觉得，没被别人聆听就消失的琴声，失去了意义。
萧涧臣继续说道：
“当年贝多芬喊出那句‘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想必也是在为自己演奏，即使他已经双耳失聪，所以我并不觉得为自己演奏有什么问题。”
“相反，如果你觉得，音乐一定要让别人听见，那你弹奏的曲子又希望谁能听见呢？”萧涧臣问道。
唐小诺一愣：“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唐小诺忽然觉得，作为演奏者，或许自己比不上萧涧臣。
她练琴多年，获奖无数，每次演奏时，台下总是坐满了听众。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弹奏出来的歌曲被许多人听见了，也获得了许多人的认可。
但是扪心自问，她也并不是为了那些听众在演奏，只是从小学开始便稀里糊涂地学习钢琴，到了现在弹琴就像吃饭喝水那样，成为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萧涧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走向电梯门。
唐小诺也跟着走到他身边，无声地等待电梯。
电梯到了，两人乘着电梯，感受着微弱的漂浮感，降到一楼。
电梯门打开，萧涧臣迈步走出电梯，径直向大厦外走去。
“您想听听我的演奏吗？”唐小诺忽然问道。
萧涧臣停下脚步看向唐小诺。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现在时间已晚，让领导听自己弹琴什么的，简直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说出口了，只是想试试，希望某个人听见的演奏，会有什么不同。
“可以。”萧涧臣说。
唐小诺一怔，随即说道：“谢谢。”
他们来到大厦一楼的娱乐区，那里有一架公共钢琴，供有兴致的员工们在闲暇时间弹奏。
唐小诺坐在钢琴椅上，把手轻轻放在琴键上。
肖邦的《夜曲》轻轻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娱乐区内。
这首曲子唐小诺练习过无数次，足以称得上信手拈来，每根手指应当在第几秒按在哪个键上，都已经如同机器般，精准地刻在了她的肌肉记忆里。
但就是这样一首演奏过无数次的曲子，唐小诺弹奏时，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曲毕，掌声响起。
“谢谢。”唐小诺说。
萧涧臣放下琴包，从中拿出小提琴，架在肩膀上。
唐小诺见状，心领神会地将手重新放回到琴键上。
《夜曲》再一次响起，但这一次是小提琴和钢琴的双人演奏。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男人退散”聊天群里的女生们正在热烈地聊着八卦。
不吃香菜的露露：【诶诶，听说今天萧总买了一架斯坦威钢琴，就放在公司最高层的一间小房间里！】
潇潇很困：【我也听说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萧总还会弹钢琴？】
朵朵很栓q：【要真是这样我好想听听。】
冰镇杨桃：【想当总裁秘书的第一天。】
要叫我女王大人：【想当总裁秘书的第一天】
看着群聊里聊得火热的同事们，唐小诺默默退出群聊，转而点进了一个备注为“大萝卜”的聊天框。
唐小诺：【你在哪啊？】
大萝卜：【我开车到门口了。】
唐小诺来到大厦门口，坐上了一辆奔驰的副驾，而萧涧臣正坐在驾驶位，手里握着方向盘。
今天是唐小诺的生日，也是萧涧臣要请她吃饭的日子。
“生日快乐。”萧涧臣轻声说。
“谢谢。”唐小诺笑了，笑得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