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多少个百年
待得张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近八点钟了。
他永远忘不了醒过来的那个瞬间，眼前看到的那一幕。
芙和莱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困了，于是一人靠着张凡一边的肩膀沉沉地睡去了。在自己的对面，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柒霖面带深意的笑容。
至于休汝，则是依旧站在他睡着前的那个地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闭目养神着，看样子似乎也进入了浅睡状态。
就在张凡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们的时候，他肩上的两个女生倒是率先醒了过来。
于是在稍微犹豫了下后，张凡又招呼了休汝一声，众人便算是都清醒了。
“霖姐你都没睡的么？”
“谁叫小弟弟你睡觉的样子太可爱了，姐姐看着就忘了睡了。”
“……算了，当我没问。”
知道自己就不该随口问这种问题，张凡汗颜地停止了这个话题，看着已经大亮的天，张凡正色道：“现在去哪儿找库洛？”
“不用找他，他会自己过来的。”
“……呃？”
张凡愣了一下，没有理解柒霖话中的意思。
然而当他看见柒霖的笑容逐渐变得不怀好意，张凡忽而感觉一阵寒意直接钻入了脊椎中，顺着背部一直往上冲进了脑中。
“不是，那个，霖姐，你…你们要干嘛？”
发现自己身旁的芙也逐渐露出了柒霖的同款笑容，张凡终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欸，莱丝，让她们别那么笑，我怪害怕的。”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张凡嘴角难看地牵扯着笑了笑，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地将比自己矮了不止一个头的拉到了身前，试图阻拦对面两个奸邪之人接下来的进攻。
“可是，她们说只有这样才能帮到我和芙姐姐，所以张凡大人……”莱丝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愧疚之色。“抱歉……”
“小弟弟如果挣扎的话，姐姐可是不好控制下手的力度的哦？”
所以你们是真的想把我这个契约主揍到濒死吗！话说这个方法我怎么看都不靠谱啊喂！万一真的失手打死了怎么办！？
“那个…休汝……“
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那个依旧靠在墙上没有动静的少女了。
“时间不早了。”
休汝瞥了一眼天边，五个字便断绝了张凡所有的念头。
……果然，灵界这一趟我就不该来。
“不要打脸！”
大吼一声，张凡慷慨就义似的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将生死都寄托给了上天。
“既然这样，我们就动手啰？”
“来吧！”
张凡闭上了眼，决然道。
……
……
……
灵界北方，五号安全领地。
安全领地由那些在战争中还为底层的妖神们考虑的黑品妖神所创建，在领地中的妖神依旧会过着平时在灵界的生活，毕竟妖神并没有吃喝等消耗物资的需求，所以只要能够护他们安全，倒也不需要额外消耗什么物资。
但之所以存在安全领地的名额，是因为地盘有限，居住的房间等名额自然也就有限了。
只不过在安全领地内，很少能看见橙品极以上实力的妖神，大多数都是身上的灵力波动没有多少威胁的。
原因只是那些能战斗的，几乎都参与到前线的厮杀去了。
至于原来妖神们住居的地盘，现在已经成为了争夺之地。白天的时候邪妖神们出于不习惯见光的原因，会暂时退出这些地盘。而一到了晚上，他们便出来活动，专门挑还没有获得庇佑的妖神们下手，待得天亮之时，便又退回去歇息。
到现在为止，安全领地里的名额几乎已经接近满员，所以对于那些想要弄到安全名额的妖神来说，或许考虑如何躲避邪妖神们的追击还来得更加实在。
五号安全领地的中心，有一座主殿，这便是战前时候库洛居住的地方。原本以主殿为中心的方圆百里都是没有建筑的，直到现在战争开始，库洛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地盘割让出来，以庇佑那些前来投靠的弱小妖神们。
主殿中，空荡的一楼几乎被一尊石灰色的雕像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在其身后则是几条楼梯，延伸着二楼连接诸多房间。
这尊石灰色雕像所刻画的是一名女子，她身穿着旧时的皮甲，身后的披风轻盈地飘扬着，手握一柄长弓，正做一跃而起拉满弓弦之势。她面容秀丽，却因为战斗的姿势而平添一份巾帼的飒爽，微张的嘴唇似乎正在发出一声低喝。
栩栩如生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尊雕像，若是让人站在她面前，便能感觉到那千军万马扑面而来的壮烈感，就仿佛身处在了这位女子所战斗的地方。
尽管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年，这尊雕像依旧如同当年修建之初一样伫立在这里，就连颜色都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发生变化。
一名男子正站在雕像面前，微微昂起头，看着这尊雕像，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一声轻微的咳嗽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才偏过头，将视线从雕像上移开。
发出这声咳嗽的是一位老妇人，她的身体佝偻着，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病态而温和的笑容，能够想象，她年轻时也一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库洛，又想她了？”老妇人的声音并不难听，反而缓慢的语速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
库洛全身几乎都笼罩在黑衣之下，甚至连唯一露在外面的脸也被黑色的蒙面布遮去了半边，只剩下那双让人看不透的黑色双眸露在外面。
他视线在老妇人身上停留了一下，也不回答，便低头向楼梯走去。
老妇人似乎也习惯了库洛的态度，并不介意，反而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吗？
“人呢？”
库洛上楼，很快就走到了老妇人身边，简洁地问道。
“嗯，到了，就等你来，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老妇人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库洛，最终还是寻到了他脖颈处的一道细微伤口----那里的衣服已经被划破，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受伤了？”停顿了下，老妇人拦住了没回应就准备往房间里走去的库洛，微微抬头。
“……没事。”
库洛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老妇人准备伸向他脖颈处的手，简单地给予了回应后，便向房间中走去。
“她如果在的话，肯定又会骂你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了的吧？”
“……”
老妇人的话很成功地让库洛停了下来。
虽然没有转过身，他依旧驻足，似乎是在等待着老妇人继续说下去。
老妇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缓步跟上库洛的步伐，最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又一次抬起头看向库洛，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中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库洛也垂下眼，盯着她的眼睛时，她才忽而回过神，轻轻地笑了几声。
她笑得也很慢，不过库洛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沉默着看着她。
“所以，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哪怕现在已经成为黑品妖神了。”老妇人又一次伸出了灰褐色满是沟壑的干枯手掌，最终在库洛没有躲闪之下，轻轻搭在了他的伤口处。“而且，现在你不是终于又遇到了一个认可的契约主了吗？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柔和的光亮从老妇人的手掌上发出，淡淡的灵力缠绕着她干瘦的手指，徐徐穿过库洛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飘向了他那还泛着红的伤口处。
嗯？
就在灵力接触到库洛身体的那一瞬间，老妇人便发现了不对劲，和善的面容瞬间严肃起来，她靠近了一步，仔细地盯着治愈的伤口。
库洛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原本对于老妇人靠上来的动作准备稍微抗拒一下的，结果手抬起了一点，便迅速放下了，同样也微微偏过头看向老妇人治愈的地方。
老妇人忽然低喝一声，手掌上的光亮忽而放大了几分，雄浑的灵力多而不乱地有序钻入库洛的皮肤中。
忽然，一股黑气从库洛的脖子上冒了出来。
库洛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外。
他并没有察觉这股黑气是什么时候钻入他体内的。
这黑气明显不是什么简单的气体，老妇人面色严肃地再次加大了一份灵力输出，这股倔强的黑气才终于被一点点拽了出来。
老妇人牵引着黑气往另一只手上聚集，整个过程进行了大约三分钟，最后老妇人还出于谨慎，又用灵力在库洛体内探查了一周，确认没有其他东西残留后，才缓缓收回灵力。
整个过程库洛都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老妇人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流过。
“呵，他好大的野心，居然连你也想控制。”
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那一团黑气，老妇人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继而手掌上忽而蹿出一团白色火焰，迅速将那黑气净化。
“……”
凝视着那团黑气最终化作了虚无消散，库洛的眼神微沉。
“不过，下次你可得注意了。”老妇人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库洛身上，认真地叮嘱道。“如果受伤了，记得一定得告诉我。”
“……嗯。”
半晌，库洛终于答应了一声，算是也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他也被控制了的话，这边的阵营几乎就完全溃散无主了。
就在他准备起步向房间走去的时候，脑中忽而闪过的一抹强烈危机感让他陡然凝神。
“怎么了？”老妇人也察觉到了库洛异样的神色。
“我一会儿回来。”
扔下这句话，库洛身体迅速虚化，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盯着库洛消失的地方，许久，老妇人才又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吗？
她在你心中，是到底得多重要啊……
佝偻的身体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在又看了一眼库洛刚刚伫立的地方后，才转身向房间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