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刑台

    宏阔大气却略显朴素的王殿内，殿下是被五花大绑跪立的女子，殿上是微伏桌案、血气不盈的郁郁王爷，以及侍立身旁、青衣青发的绝色王妃。

    “你……是你！”抬头看清王妃容貌的羽翎，目眦欲裂，紧咬牙关，像是要将这一口银牙咬碎，一字一字恨恨道：

    “我竟没有想到……姂洺…发明…呵，真是可笑。”

    言罢自嘲地笑笑，目中却要喷出火来，愤愤挣动数次，全身灵气却被周身奇异绳索阻滞，无法调动分毫。

    正把玩手中青羽的姂洺轻瞥浅笑，略略一吹，青羽悠悠缓缓落在地上，顷刻化成轩中宫装女子的模样，眉眼同本尊别无二致。二者完全同步的表情话语，更是不禁令这青天白日下，多了几分邪异气氛：

    “不用白费力气，这捆仙索，别说你才初识炼形，就是已然写意，也无法轻易挣脱。”突而瞪大的双眼写满凶狠：

    “坏我好事，阻我伴夫，即使你我本同源，也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处。”

    语罢挥手，淡淡道：

    “拖下去，立斩。”

    当即便有殿侧侍卫上前，就要押下羽翎，却同时听闻一声，虽轻弱无甚中气，然威严慑人凝成二字：

    “不妥。”侍卫闻言停手，膝跪手揖，静静等待。

    见此一幕，不等王爷再度开口，姂洺面色忿忿，转头嗔道：

    “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忤逆我，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回首加重力度重复一遍：

    “拖下去，立斩！”

    王爷却只是蹙眉，不再有什么动作。

    侍卫见此，行礼起身，将羽翎束好，一步一步押下殿去。满面得逞般笑容的姂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殿阶上每叩下一步，身后男子眉间，便沉下了一朵乌云。

    …………

    血色的夕霞抹红了刑场略染古旧血渍的象牙白砖，抹红了这自新王接下这一郡河山以来，再没有尝过鲜血滋味的一门铁铡，更染红了监斩台上，女子已然有些偏执的双眼。

    “幽昌！你到底救不救我啊，我死了你也得死！”

    铡下，羽翎面色了无波澜，内心却无时不在疯狂大喊：

    “虽然多少有点豪情在，但是我没做错什么呀，凭什么就英年早逝了啊？！”

    等来的，却不是幽昌救命之法，而是司天官冷冰冰的“时辰已到”。

    一抹凶厉划过眼眸，嗤笑着欣赏羽翎强撑模样的姂洺，闻声手探令筒，随意抽出一张赐死签令，置于手中细细把玩，片刻神色一狠。

    令牌将要脱手，白皙手腕却被一颤抖大手死死握住，因发力制衡，手臂上布满的青筋，有如条条游蛇，视之令人怵目惊心。

    不解回头，入目是王爷额头落下的虚汗，和眸中坚毅的劝阻：

    “不可。她是民间英雄，没有正当理由，随意处斩，贻害无穷。”

    姂洺怔怔一刻，还是由偏执疯狂占去了理智，发力甩开王爷手臂，转身扔下签令。

    令牌坠地声与肉体倒地声，响在一刻。

    这一声，令铡刀坠下，也令来自心底最宝贵之处的、延续几世的深刻爱意，洗去目中偏执疯狂，驱使一个女人，带着满目错愕与懊悔，转身看去。

    又一声，金属碰撞声与双膝击地声，响在一刻。

    白色象牙砖上点点梅花般的血迹，刺入女子眼里，扎破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惊慌失措的双手，颤抖着取出怀中素白绢帕，试图抹去男子嘴角血迹，却被男子轻柔而坚定地缓缓别开。

    “送王妃回宫。”不知喜悲的声音响起，男子支撑着起身，跌跌撞撞步步离去，落寞的背影，嘴角滴落的血滴，一幕一针，扎进女子心里；一滴一锤，砸在女子心头。

    她想追，却被侍婢拦阻，口中是诚惶诚恐的一声声“请王妃摆驾回宫”。

    太阳终于沉入地面，她全身抱膝，将自己裹进冰冷刺骨的黑暗里。耳际玉石静静将最后一丝光亮捕捉，再忠实地反射出去。

    这光，来自她身后卡在半空的铡刀，递出的最后一点，来自太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