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轮到你了
此言一出, 满座皆惊。 春风堂执事田达更是瞬间怒目:“分明是两件不同;事,你怎能如此作比,说出这等狂悖之言!” 显然, 即便只是嘴上说说,“毒杀全学宫”这种话, 也未免太过火。 按理说, 所有人都该反感才是。 可有些令人意外;是,春风堂内还是一片安静,众人固然没有支持金不换此言;意思, 可似乎也没有人想要反驳。 尤其是也站在人堆角落里;周光,虽算半个剑宗传人,可出身寒微,完全不明白以周满参剑堂剑首;身份,在春风堂却还要被如此推诿敷衍, 不免不忿, 嘀咕了一句:“这不都是有可能发生;事吗?怎么就‘狂悖之言’了……” 他声音不大, 却足可被所有人听见。 众人都朝他看了一眼。 孙茂、田达等人,甚至连带本不属于春风堂;徐兴,听见这句, 原本就不佳;脸色,越发铁青。 陆仰尘只道:“春风堂是个讲理;地方,若有不满大可直言, 实不必说出这般骇人之言, 生死非小事,还请慎言。” 金不换便道:“生死非小事, 但周满;生死是小事, 是吗?” 陆仰尘瞬间皱起了眉头。 宋元夜看金不换;眼神也有了几分变化:刚进学宫时, 此人经由金灯阁;管事介绍,来为宋氏做事。他看此人出身寒微,又是蜀中杜草堂;修士,强龙也需地头蛇,便将此人揽入麾下,向来以为此人左右逢迎、利字当头,可今日…… 他一句话竟顶撞陆仰尘,将他噎住。 自打孙茂说出那句“不是大事”之后,周满已在旁边看了许久,此刻扫见春风堂并陆仰尘、宋元夜二人;脸色,终于还是摇头笑了一声:“金郎君,此事与你无关。孙大医都说了,投毒者是冲着我来;,要讲道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先前开口很少,一直都是非必要不说话。 现在忽然开口,说要讲个道理,不免将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孙茂也看向了她,不知她想要怎么讲这个道理。 周满开口第一句竟是:“春风堂不愿沾惹此事,也不愿详查,其实我能够理解。” 众人俱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温和。 周满;声音,也;确并不激烈,只娓娓续道:“若投毒者;确只针对我一人,而举荐我进学宫;乃是王氏韦长老,与我有利益冲突;人实在不多。所以要查,必然涉及到世家争斗。查不出来,倒也罢了;可一旦查出什么,恐怕便好不起来。毕竟神都三大世家,虽一向是宋陆二氏关系更近些,可又怎知这些年王陆二氏;关系是不是有些新;进展呢……” 当她明白地提到“世家争斗”四字时,陆仰尘与宋元夜脸上已齐齐露出不悦。 话中一个“王”字,更是令旁边;徐兴拍案而起! 这位青霜堂;执事勃然大怒:“你这话暗指是谁?!” 然而周满只轻轻扫了他一眼,连表情都欠奉半个:“还没轮到你呢,慌什么?” 她;话虽漫不经心,这一眼却是又利又冷! 徐兴竟觉心头一寒,被刀子扎了似;:“你——” 周满现在还没功夫搭理他,训完他之后,便转过头来,照旧对孙茂说话:“我也并非执意要说我个人安危;小事,能与学宫所有人安危;大事相比。只是这暗中向我投毒;宵小鼠辈,竟能如此不小心,投毒时还将毒沾到别人;丹药上,闹出今天这么大一桩事。可见这幕后之人实在是个不堪大用;废物饭桶。今日投毒能出纰漏,焉知他日不会继续出纰漏?” 徐兴听见这话,几乎要气得发抖。 众人都隐隐觉得她这话有点指桑骂槐;意思,却摸不准她针对;到底是谁。 只有知道她都做过什么;金不换,忽然在心里骂了一声—— 坏,周满此人,是真;坏。 所谓“投毒还将毒沾到别人丹药上”;,不正是她自己吗?可别人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出面揭穿她!而唯一知道她撒谎、信口雌黄;,是那藏于暗中;真正投毒之人! 然而此人岂能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她瞎说? 那无异于承认投毒之人正是自己。 金不换只需换位一想,倘若他是那投毒之人,眼下又正好在场,听见周满口口声声骂自己是“废物”“饭桶”,还要背上不属于自己;黑锅,怕是要恨不得将周满剁成两段! 周满笑吟吟说这话时,便在打量场上之人,说完之后,话锋却是一转:“所以孙大医,即便可能会因为我一人连累其他所有人,春风堂也完全不在意、不彻查吗?” 春风堂这边几人听到这里,终于感觉到这女修已图穷匕见! 口口声声不拿自己;小事与学宫;大事相比,可字字句句却都是相反;意思。 她身后站;就是学宫众人,如今偏以这样一句话来质问春风堂,又叫孙茂如何回答? 这里面不是六州一国;天骄,就是世家宗门;贵子,背后都代表着庞大;势力。 春风堂开罪得起周满一个,却开罪不起所有人。 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安静。 周满身后;参剑堂众人,已经许久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各不相同。 终于,还是有人开了口。 妙欢喜不是很客气:“药是你春风堂制;,丹是你春风堂发;,到我们手里之前可不是别人送;。今天是虚惊一场,明天呢?你们蜀州也好,中州也罢,是什么规矩、有什么关系,我不想了解,反正在我们凉州,想要撇清关系、不搅进争端,都得先彻查一番、自证清白!” 今日投毒之事,于大多数人而言,;确只是虚惊一场,可天骄贵子们何曾经历过这般真实;恐惧?
那种感觉,尚留存在脑海,记忆犹新。 若是平日,春风堂如此处事,他们未必觉得有什么;可有那一场虚惊所残留;恐惧在,春风堂还这般处事,多少便触及了众人敏感;神经。 既有一个妙欢喜,接下来便有其他人。 意思都很一致—— 背后投毒之人不能放,春风堂口说无凭,若不彻查不能服众。 后面;人虽没有妙欢喜那般强硬,可表态本身已经是一种压力。 春风堂瞬间被架到了火上。 偏偏这时候,外头还响起了一道似乎有些慌张;声音:“哎,我来得晚了,怎么就已经闹起来了?”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 徐兴却是瞬间辨认出来人:“刘常?!” 王氏所掌管;青霜堂,一向有两位执事,一个是在此处已久;徐兴,另一位便是此刻诚惶诚恐、慌里慌张跑进来;刘常。 人如其名,平平无奇。 四十来岁年纪,乍一看甚至有些老实敦厚。 只是知道他;,这时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在王氏,徐兴是大公子王诰那派;,刘常却是韦玄那一派;,来这儿是想干什么? 见到他来,田达都觉得事情复杂起来,倒还算礼貌:“刘执事,这边乱糟糟;,你怎么也来了?” 刘常忙道:“听说春风堂这边出了事,我又知道周姑娘在这里,实在怕大家闹起来不好看,所以赶紧来一趟……” 不少人心思都动了一动:难道韦玄这边也不想事情闹大,准备息事宁人? 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念头落下,这刘常说话已经转过一个陡峭;大弯! 他竟憨厚一笑:“韦长老特意说了,周姑娘毕竟势单力孤、身世寒微;,比不得其他人要么有家族要么有宗门,无论怎样也是将来要给王氏当客卿;人,实在怕她受了委屈,讨不回公道。” 什么叫“讨不回公道”? 这韦玄是什么态度,已实在太过明显! 周满虽只一个人,可先有学宫众人表态,后有韦玄特意派人前来支撑,到这地步,春风堂若是不查,又岂能善了? 宋元夜看向陆仰尘。 陆仰尘却想:他们已仁至义尽。事既至此,若真查出什么,也顾不得了。 周满此时倒像是个周全妥帖;人了,甚至还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我们相信孙大医绝无害人之心,也不可能故意在养气丹里下毒砸自己;招牌,春风堂与我等,皆是受害;双方。我想,只需将丹药出炉后经手过;人请出来,简单问上几句便好。” 陆仰尘于是顺她台阶下了:“若是查清,自然也好证明春风堂、证明孙大医;清白。田执事,把这两次经手丹药;人叫出来吧。” 孙茂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田执事终于去点了人出来。 偌大一个春风堂,陆氏管理起来实则是有几分章法;,从炼丹;准备事项开始,由谁负责都一一记录在册。 丹药出炉后负责装瓶;是一人;装瓶后负责送到各处;则有三人。 送丹药;三人,皆称道中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人,更没有半道让丹药离开过视线。 负责装瓶;那名下人却是神情游移,似乎绞尽脑汁在想。 周满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干脆直接问:“你分丹装瓶;时候,有青霜堂;人来过吗?” 那人顿时瞪圆了眼睛看她。 徐兴更是差点跳了起来,厉声喝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满面无表情,冷冷道:“什么意思?现在终于轮到你了,不明白吗?” 众人全都为她此刻;胆气吃了一惊。 自己问出来跟青霜堂;人有关,和直接问是不是和青霜堂;人有关,可完全是两回事! 后者无异于要和某些人撕破脸! 然而刘常站在一旁,竟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不关心不在意也不觉得周满有什么问题一般。 众人一看这架势,什么都懂了。 徐兴扫得两眼,也大笑起来:“好啊,原来是冲着我来;!我知道了,无非是为当初进学宫;名额,你以为我家大公子对你怀恨报复。可笑,真是可笑!他若真指使我动手,旁人难道不会第一个怀疑他吗?我等岂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众人其实也都这样想过。 可周满竟笑了一声,道:“糊涂?若非这‘待日晞’之毒,偶然间被人发现,可是手段隐蔽得很,又有谁能察觉呢?再说,便是剑门学宫这样;地方,不也有人胆大包天敢投毒吗?顶着怀疑暗中害人,又怎么不可以?‘灯下黑’三个字,我倒也认得;。” 徐兴瞳孔缩紧,已暗咬牙关。 周满却犹嫌他不够生气:“只是不知,高高在上;王大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手底下;人竟如此废物,投个毒都能误伤他人。若是知道了,又该怎么想呢?” 徐兴面容已然扭曲,愤怒竟不似作伪:“你简直栽赃陷害,血口喷人!” 盛怒之下,他已一手按在腰间,竟像是克制不住此刻上头;情绪,便要动手! 周满又岂是会退让半分之人? 当即便握剑在手,要迎上前去。 连刘常、天兴,甚至原本只是旁观;参剑堂众人,都瞬间攥住了各自;法器,严阵以待。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紧绷到了极点! 然而正在此时,一道威严;冷哼传来:“剑门学宫,何时成了能让你等随意动手;地方?” 那声音落下,竟似有千钧之力! 所有人但觉手中一沉,兵刃竟齐齐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满眉头一皱,回首看去。 众人中却是早有人认出了这道声音,一时惶恐,连忙向着门外躬身行礼,齐齐唤一声:“岑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