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 再启决斗

    王恕与金不换都朝她看去 , 不知为何 , 半点意外没有 。

    其余人却都有些愕然 。

    场面莫名冷了几分 , 倒并非因为周满之言不中听 , 只是众人实在不太能听懂 。

    有人咕呈道 :“ 黑就是黑 , 白就是白 , 不都清清楚楚吗 , 怎会分辨不出 7“

    朱元也疑惑 :“ 外面的世界 , 明明有那么多颜色 , 不会因为当了色教就成乱党 , 怎么反而没有意思 7“

    他们交头接耳 , 小声议论起来 。

    只有罗青 , 微怔过后 , 无声一笑 , 注视着周满的目光微有变化 。

    金不换见这场面 , 便轻叹一声 , 凑到周满耳边来 , 悄悄道 :“ 哄哄人 , 应应景不好么  你忘了色教的事还要向人家打听了 “

    周满回眸 , 凉凉扫了他与后面的王恕一眼 , 只道 :“ 是你们心肠太软 。“

    言罢都懒得理他 , 抄了她那破烂小弓 , 转头便寻了牢房内少人的一角 , 闭上眼睦假寐 。

    金不换不免呆滞 :“ 又成我们的错了 。“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 “ 或许她是对的 。“

    金不换回头 ,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 你这回竟然站她那边去了 “

    王恕却只是看向那些色教教众 。

    周满那话说得短且无趣 , 且她一来众人就看出她是冷淡性情 , 大约只以为她是懒得说 , 而外面的世界应当还是王恕与金不换描绘的那样 。

    他们虽关在牢狱 , 可面上却带着难得的笑意 , 有的凑在一块儿小声说话 , 朱元站在罗青面前矮了大半个头 , 两眼也是亮晶晶充满了憧憋 。

    王恕便慢慢道 :“ 他们便终此生 , 也未必能真正见到外面的风景 , 是我们不该告诉 。 无谓的希望 , 不过徒使人坠入绝望 , 原本就是不如没有 。“

    他说完笑了一下 , 其实是一种念头通达的洒脱 。

    只是金不换听完后 , 无端端想起来的 , 却是他一身病骨 , 以及那尚自杳无影踪的化凡井 。

    念头在心中转过一圈 , 他少见地摇了头 , 只道 :“ 无谓的希望 , 也是希望 , 哪怕只有一线可能 , 也总好过没有 。“

    王恕回头看他 。

    但金不换说完便一耸肩 , 又恢复成一副不务正业的散漫模样 , 只假模假样地长叹一声 : “ 不说了 , 得哄祖宗去喵 !“

    然后朝那边角落里假寐的周满走去 。

    王恕一怔 ,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 差点没笑出声来 。

    接下来的两天 , 事情进展十分顺利 。

    罗青 、 周满 、 金不换三人 , 既与色教众人关押回一处 , 王恕便回到刑司正堂回禀漆峡 。 漆嵩留他下来 , 一道在刑司诸多狱卒中挑选 “ 色教逃狱 “ 这一出好戏当日负责轮值的人选 , 甚至定好了逃跑的路线 , 安排了届时各处如何配合 。

    王恕这边自也将最新的情况及时告知罗青 。

    色教众人对这剑子手原本是恨之入骨 , 可毕竟他救罗青在先 , 近来又常见他与罗青商议 , 虽不知到底谈些什么 , 但他们信任罗青 , 对王恕的警惕防备自也渐渐炎下 , 友好许多 。

    金不换则趁这两日调用起他鱼目观想之术 。

    毕竟届时若逃出刑司 , 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甩掉追兵 。 金不换有鱼目之术 , 一来可提前俯瞰春国 , 找出最佳的逃宛路线 , 二来将各处地形建筑熟记于心 , 逃窜时居中指挥 , 不愁甩不掉暗中的尾巴 。

    只是罗青在第一次知道金不换竟会鱼目观想之法时 , 不免大为震惊 , 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情 :“ 你进过鱼教 , 还会鱼目观愚之法 7“

    色教其余人更觉不可思议 : “ 什么鱼目观想之法 , 不都是鱼教那帮人编来骗人的吗  怎么可能有人真会 ! “

    金不换一听 , 可算找着了炫耀的机会 。

    当下也不解释 , 只摆出一副高人姿态 , 跌坐在地 , 闭目观想 , 仅仅片刻后 , 就有一道虔线从他头顶冒出来 , 朝牢房高处伸去 。

    所有人顿时惊叹极了 。

    这时金不换再眷开双眼 , 徐徐吐出一口气来 , 迎着众人景仰的目光 , 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 原来当周满是这种感觉 。“

    真周满在角落里 ,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王恕才来不久 , 站在远处一看 , 不禁微微笑起来 : 看来他们已同色教众人打成一片 , 若一切顺利的话 , 逃出刑司 , 便在明日 。

    正这般想着 , 外头有差役进来 :“ 王大人 , 掌司大人那边有召 。“

    这两日来因要筹谋色教脱逃之事 , 漆嵩三五不

    时便要召他前去商议 , 王恕已经视若寻常 , 且昨日漆嵩要他将此次计策前后细节安排写一份折子递上 , 眼下想必是急要这份折子 。

    王恕听后没有多想 , 点点头便去了 。

    可万万没有料到 , 他前脚才刚踏进刑司正堂的门 , 后脚拙起头来 , 竟看见了一

    张此时绝不应当出现的面孔 !

    乌行云就站在漆峡面前 , 见他进来 , 甚至还冲他笑了一笑 , 似乎分外友好 。

    王恕的面容瞬间沉了下去 。

    漆峡拙头看见他 , 随口便道 :“ 来得正好 , 折子可写好了  乌大人前日误会了你 , 说很是歉疚 , 今日特把雨教那几个乱党的事放下 , 转成来帮忙出谋划策的 。“

    乌行云也道 :“ 乌标真心实意 , 王大人大人大量 , 那日的事 , 想必不会和乌某一般计较吧 7“

    那日乌行云 「 走着瞥 「 的狠话 , 尚在耳旁 , 再看对方那笑里藏刀的神情 , 王恕训能不知他今日来者不善

    心中一层阴剽已经盖上 。

    王恕没理会他 , 只上前将折子呈给漆嵩 : “ 明日把守东狱的人选已经挑好 , 西正时分开始换防 , 待得戌时 , 下官便进去放罗青等人出逃 。 至于狱中 , 他们这两日一切如常 , 并未起疑 。“

    漆嵩接了折子翻开 , 满意地抚须 :“ 不错 , 细密周详 , 回头本官必为你计大功一件 ! 不过带他们从刑司逃出只是其一 , 关键是能否潜入其中探知他们那位神秘教首或是总坛所在 , 一网打尽 。 届时 , 要劳你深入险地 , 相机行事了 “

    王恕躬身道 :“ 下官分所当为 , 不敢有辞 。 大人既已定计 , 那下官今晚便去知会罗青 7“

    漆嵩点头 , 便要允肯 。

    可没想到 , 正在这时 , 乌行云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 此计固然甚妙 , 可大人 ,

    下官斗胆 , 仍觉有一处不妥一一刑司 , 竟只派王大人一人潜入色教吗 “

    王恕眼皮登时跳了一下 , 不祥的预感 , 到底应验 。

    漆嵩道 :“ 一人固然危险 , 可若想派其他人 , 刑司之中并未别人也救过罗青 , 一时之间不仅难以取信于此人 , 只怕还反惹其怀疑 。“

    心中的阴骠几乎已堆上了眼眸 , 但王恕的神情越发显得平静 , 甚至看向乌行云时 , 唇畔还挂了淡淡一抹笑 :“ 乌大人对只派一人前去既有疑虑 , 不如 , 干脆与王某去 7“

    他不杀人 , 但周满素无顾忌 , 想来不介意多杀一个 。

    只可惜乌行云并不上当 , 拒绝得分外利落 :“ 多谢王大人盛情 , 可此次计策本就出自王大人 , 乌标岂敢掠美分功  更何况刑司上下皆知 , 乌某与王大人平素就不灰付 , 若与王大人一道潜入色教 , 实在不能使人信服 。 乌标对此事 , 只是另有一番考量

    漆嵩已看向他 :“ 另有一番考量  你仔细说来 。“

    乌行云先看王恕一眼 , 然后才道 :“ 大人 , 下官这两日处理雨教那帮乱党的事时 , 曾翻阅卷宗 , 无意间看到 , 许多年前 , 刑司上任掌司剿灭白教时 , 也曾用过潜入其中釜底抽薪之计 。 只是没想到 , 他们派去之人 , 竟得了那白教教首的青眼 , 许诺他将来执掌白教 。 这人在刑司不过一小卒 , 骤得如此许诺 , 岂有不动心之理  于是竟叛了刑司 , 将原本的计策置于不顾 , 反而当起白教的头目来了 “

    王恕盯着他的目光已一片冰冷 。

    乌行云面上笑意却是越深 :“ 王大人憎恨色教 , 固是人尽皆知 , 可名利权位到底也迷人眼 , 若有个万一 , 便是王大人能忍住不动心 , 可届时情势复杂 , 乌某实在怕王大人也身不由己 …“

    王恕寒声道 :“ 乌大人的意思 , 王标会背叛刑司 7“

    乌行云道 :“ 岂敢  乌某也说了 , 怕有万一而已 ! “

    两人于堂中对峙 , 一声还要高过一声 , 视线相对便如刀剑相击 , 气氛紧绪到了极点 ! 甚至两人都各自按住兵刃 , 分明一触即发 , 一副恨不能立刻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架势 !

    漆峡素知他二人不和 , 甚至作为上位者 , 一直以来也有意造成这种不和的局面 , 如此自己才能稳坐这掌司之位 。

    只是此刻见得他们情势如此 , 几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 到底知道现在不是让他们相斗的时候 。

    他带了几分不快 , 喝道 :“ 当着本官的面 , 这是想干什么 , 还不速速收了  今日既已计定 , 若贸然再改 , 难免前功尽弃 。 至于王大人与色教那帮人离开东狱后 , 刑司自会派人暗中跟随 , 哪里轮得到你乌行云来操心 ! “

    乌行

    云按住腰间短刃却没动半分 , 冷笑道 :“ 凭王大人的本事 , 难道就不能甩掉旁人跟踪了吗  乌某岂敢放心 ! 除非一一 “

    漆嵩强压怒火 :“ 除非什么 7“

    乌行云一双眼依旧盯着王恕 , 只道 :“ 除非 , 他与罗青 , 再开一场决斗 !1“

    王恕瞳孔骤缩 , 逼视乌行云 , 这一瞬间 , 袖中紧握的手指几乎要将骨节折断 !

    他已明白了乌行云的计策 , 可漆嵩还没明白 :“ 什么意思 7“

    乌行云自然注意到了王恕那若化作实质几乎能杀掉自己的眼神 , 此刻终于感到了一种近乎恶毒的快意 , 笑着解释道 :“ 王大人早先与那罗青 , 不是有过一次刑场决 3

    吗  可当时不过受了伤退下 , 生死都未分 , 怎能算胜负已有定论  不如 , 明日一早 ,

    重启决斗 , 请诸位贵人前来观礼 , 一则可洗雪上次我刑司剑子手竟输给色教乱党的耻辱 , 二则 , 王大人先杀此人 , 再潜入色教 , 便有了把柄攘在刑司 , 不至于有一日能够

    背叛 …“

    王恕冷冷道 :“ 罗青乃是色教头目 , 我先杀此人 , 如何还能取信于色教 7“

    乌行云道 :“ 决斗之事 , 我等不说 , 那帮色教乱党怎会知道  至少 , 只要王大人不背叛刑司 , 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 。 先杀一个罗青 , 叫他们群龙无首 , 王大人控制他们 , 不正好更容易吗  如此简单的道理 , 王大人总不会还要乌标解释来吧  或者一一

    他骤然拉开唇角 , 笑得恶意 :“ 是你心中有鬼 , 不敢答应 ! “

    听到此处 , 漆嵩的目光不禁落到了王恕身上 , 似乎带了几分狐疑与考量 。

    王恕立在原地 , 迎着乌行云那恶毒的目光 , 却几乎一动不能动一一

    就像是一头被关进牢笼的困兽 , 他第一次感到 , 心中有一股强烈而陌生的情绪在冲撞 , 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

    然而没有 。

    什么也没有 。

    东狱牢房 , 金不换已在为众人描述他们明日逃跑的路线 :“ 等出了刑司 , 我们朝西面走 , 这边小巷纵横 , 道路复杂 , 我们走快点 , 很有可能甩掉追兵 … 然后是这里

    罗青在心中默记一番 , 不由称赞 :“ 有些地方我都从未到过 , 好厉害 ! “

    周满在旁边轻哼一声 :“ 泥盘街的金郎君嘛 , 岂是浪得府名 “

    话虽是夸赞 , 可大约是愚到自己自进白帝城后便用处寥寥 , 难免夹了几分凉飚飚的酸气 。

    只是边上其他色教之人 , 听了这话 , 却都有些诧异 :“ 他姓金 7“

    金不换奇怪 :“ 姓金怎么 “

    那少年朱元眼睛都亮了 :“ 你先前怎么会去鱼教呢  你都姓金了 , 天生是该进我们色教的啊 !“

    金不换一怔 , 先没转过弯来 :“ 姓金就该进色教 7“

    然后看向色教众人 , 忽然意识到什么 : “ 是了 , 你们许多人的名姓 , 都带有一种

    周满看向罗青 :“ 我以为 , 都是后来取的 7“

    罗青便笑着摇头 :“ 是先有名字 , 后入色教的 。 名姓中本有色字的 , 好像都更容易信色教 。 以至于后来刑司抓人 , 凡问到名姓中有色者 , 皆要先严刑拷打审问一番 …

    后方色教众人听到这里时 , 难免不忠 :“ 他们口口声声说这世间除却黑白 , 绝无别色 , 可偏要审问我等名姓中有色之人 , 连黛 、 绯 、 苍 、 绒这些原本我们不知道的他们都要审问 , 反而叫我们知道了 ! 简直是欲盖弥彰 , 岂有此理 ! “

    也有人困惑 :“ 说来奇怪 , 我总记得 , 以前这些字都有颜色的意思 , 可后来问起 , 别人竟然都说从无此事 , 必是我记错了 , 还叫我去名司查 《 名典 》, 我们春国一切事体都记在 《 名典 》 上 。 我去一看 , 那黄果然不是黄 , 而是完了的意思 , 比如事 |

    黄了 ; 赤也果然不是赤 , 而是 「 光了的意思 , 比如赤膊上阵 …“

    还有人道 :“ 现在 《 名典 》 都不能查啦 , 洞真教主掌管名司后 , 早将其收回 , 自己保管了 “

    朱元咬紧牙关 :“ 管他们如何 , 反正我们终有一日会出去 !“

    周满听到此处 , 忍不住愚 : 色教之人向往外面的世界不假 , 可朱元这话说得如此笃定 , 似乎隐隐有所依凭

    她目光流转 , 想起什么 , 转而看向罗青 :“ 这回出去后 , 罗香主总该将贵教源起示下了吧 7“

    罗青便一指金不换 , 笑道 :“ 你叫他加入色教 , 帮我伺候

    这破小孩儿 , 我再告诉你们 , 岂不顺理成章 “

    金不换挑眉 :“ 朱元 7“

    罗青便一副嫌弃的口吻 :“ 都是那糟老头儿留下的包袱 , 非说这小子能当色教教首 , 叫我栽培他 。 唉 , 这劳什子的差事 , 哪儿有我去外面茬架有意思  破小孩儿事儿还多 , 比考头儿还要唠叨 , 要能找个倒霉鬼 、 啊不 , 找位英雄接手 , 可就太好了 。“

    朱元顿时怒目而视 , 冲上来便要找他理论 。

    金不换注视着罗青 , 却感到了一种微妙 , 甚至忍不住想起了杜草堂 , 喉间竟有几分酸楚涌动 , 于是慢慢笑起来 , 道 :“ 若不嫌弃我入过鱼教 , 再入一回色教 , 也未不可 。 不过令师既将未来的教首托付于你 , 只怕心中信你比信他还多的 。“

    罗青才刚坏笑着 , 伸手按住张牙舞爪的朱元 , 听到这句 , 动作不知怎的便停了下来 , 面上现出一种恍惚的怡然 。

    以他们为中心的这一处狭小区域 , 安静了好半晋 。

    直到旁边周满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 :“ 晴萨 7“

    众人回头 , 便见那道清隽的身影 , 从昏昧的远处走来 , 然而面上的神情 , 却比雨荒的雾气更难辨认 。

    停步时 , 一双眼谁也没看一一

    只是看向罗青 。

    罗青于是隐隐感到了什么 , 也慢慢站起来 , 看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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