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胤禔一进入营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女人压抑的哭声。
他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唇瓣干裂的纯禧,一股深深的自责涌上了心头。
皇阿玛说得对,他的确是太自大太自负了,是他执意甩掉侍卫、追逐猛虎,才会害得长姐收了这么严重的伤。
若真有一日皇阿玛把千军万马交给他,他再恣意行事,到那时受伤的绝不只是长姐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那样的过失,他无法承受。
他越想越惶恐,两眼紧盯着太医,期盼他能妙手回春,让纯禧长姐脱离危险。
老太医给纯禧扎完针,将她的身子固定住,嘴里不再说胡话了,又命人将她扶起,把方才熬好的猛药灌入公主的嘴里。
虽然有大半都溅出来了,但也有一部分喂进去了。
太医让众人回避,叫宫女用酒精给公主擦拭身体。
半晌,众人再次回到营帐,纯禧已经睡得十分安稳。
“太医,公主可是脱险了?”恭亲王侧福晋忙问。
老太医伸手探了探纯禧的前额,已不如先前滚烫,但他还是略为保守的回道:“还得再观察观察。”
恭亲王侧福晋眼神一暗,又忍不住落泪,余光瞥见胤禔,心里将他骂了又骂。
胤禔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道:“贵额娘、叔母,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长姐。”
恭亲王侧福晋不想答应,把女儿交给他照顾,能放心?但蓁蓁已经先她一步答应了。
“好,那你今晚就和老太医在屏风外守着,注意听里面的动静,可别睡着了。”
那孩子的愧疚都写在了脸上,让他守夜,或许能让他减轻一点愧疚感。
她又看向恭亲王侧福晋,“你也守了好几个时辰,回去歇会吧,可别明日纯禧好了,你又倒下了。”
对方觉得这话有道理,再者这里还有许多宫人和太医,应该无虞,这才离开。
老太医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守了一会儿也昏昏欲睡,便叮嘱自己的孙子,也就是跟在他身边拎医箱的小学徒,叫他每隔半个时辰去探公主的体温,若烧一直没退,就要一直灌猛药。
“是,孙儿记住了。”
徐笙一边研磨着药钵里的药材,一边回话。
半个时辰后,他绕过屏风,进去查看纯禧的体温,还有些烫,便叫侍女掰开公主的嘴,又灌了一副药下去。
如此重复了三回,纯禧的高烧才退下。
听到高烧已退,胤禔如蒙大赦,强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念头消散,一下就闭眼倒下去了。
这可把徐笙吓得不轻,还以为这位大阿哥受了什么暗伤,一番检查后,发现他只是先前精神太紧绷、又过于疲惫,陡然放松,立马睡着了。
徐笙叫人把大阿哥扶到屏风外头的小榻去休息。
正是这个时候,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水…水…”
徐笙立马从炉子上的水壶里倒出半盏温水,叫宫女扶着纯禧喂水。
喝完水,纯禧方才缓缓睁开昏沉的眼皮,眼前是一个清俊的青年人。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
一说话,她方才感知到身上的疼痛。
徐笙恭敬回道:“回公主,小臣徐笙,太医院学徒。公主白日被猛虎咬伤,经诊治后昏睡了十个时辰,如今已脱离危险。”
听到他的陈述,纯禧这才记起白日的事情。从猛虎嘴里捡回一条命,真是不容易啊。
她抬了抬左肩,酸痛无比,无法抬起。
“我的左肩可会一直都这样?”
声音里带着一分惊慌。
“公主不必担忧,未伤到根本,您只需好好服药进补,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常。”
纯禧心下稍安,又问:“那大阿哥呢?”
“大阿哥并未受伤,一直在为您守夜,刚听闻您退烧脱险后,方才肯休息。正在外面的小榻上,可要小臣唤他进来?”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可还有其它人受伤?”
“并无。”
纯禧放心了。
“我既已脱险,你们也无需再守着我,都下去休息吧。”
她瞧见面前这几人眼圈下都有黑青色。
四个宫女都在她的坚持下,被赶出去。
徐笙亦是,退回屏风外,继续专注研磨药材。
纯禧听着那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声音,心头的烦躁渐渐褪去。
她把人全都赶出去,一面确实是想让他们都好好休息,另一面也是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吓到众人。
从她意识恢复那一刻起,她就就感受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她想哀嚎、想发泄,但这么多年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住了。
等众人褪去后,她就开始捶打床上的迎枕、被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外头传来的捣药声,好似寺庙里的木鱼声,有一股叫人静心凝神的力量,她探头望向远处。
有屏风遮挡视线,她看不清那人,但能看出他动作的专注。
她下了床,走到屏风边上,打量着那人。
那双手生得可真好看。
徐笙忽然闻到一股血气,偏头看向她,“公主可是有吩咐?”
纯禧摇摇头,“我有些闷,睡不着。”
徐笙蹙眉思索一番,才道:“那小臣给公主开一副安神药?”
纯禧噗嗤一声就笑了,“我已经睡了十个时辰,可不想再睡了。你既是太医院的学徒,想来是识字的吧?找本书念给我听听吧。”
方才没注意,这小学徒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小臣遵命。只是小臣身边只有医书…”
“无妨,你念吧。”
纯禧回到床上,闭上眼,专注的听着外面清风朗月一般的声音,再次陷入梦乡。
一个时辰后,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先前被纯禧勒令休息的宫女也回了营帐。
一进去就听到琅琅读书声,再绕过屏风走到床前,纯禧已经睡得十分安稳。
“徐太医,公主已经入眠了,您不用再读了。”
“哦,好的。”
徐笙收了书,趴在茶几上小憩。
天光大亮后,营地开始热闹起来。
康熙和太后都派了人过去询问纯禧的状况,老太医再次复诊,肯定的告诉各方,纯禧已经脱离危险,之后多进补就行。
康熙这才放下心,带着蒙古王公继续出去打猎。
蓁蓁过来探望一番后,也继续出去打猎。
在昨天之前,蒙古贵妇们一直都觉得她生得娇娇弱弱,不愿意和她来往。但昨日见她面对猛虎都不曾退缩,还率先搭箭射击,便改变了先前的印象,热烈邀请她一起打猎。
蓁蓁可不敢学胤禔逞强,当独行侠,于是答应了她们的邀约。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打猎就比昨日更顺利一些,收获也更多。
下午,康熙留在了帐内批奏折,蓁蓁则是接受了蒙古王妃们的邀请,去打马球。
在京城时,她不曾接触过这般激烈刺激的游戏,所以她并未直接上场,而是当作替补现在下面观赛。
但随着赛事的进展,场面越发热烈,她那颗心也越发激动,想要加入比赛。
正好赛程过半,中场休息,有的队员上半场体力耗费过大,或是有扭伤,于是趁着休息的时间,更换了队员。
蓁蓁也终于等到了自己上场的机会,兴奋不已。
在场上打球和场下观看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场上只会盯着那个球,不断奔跑、不断抢夺,无暇想其他的。
马球赛在半个时辰后结束,以蒙古队抢先一分获胜。
但输了的一队并无颓丧之色,也是喜气洋洋的。
她们在意的不是输赢,而是打马球带来的那种感觉,马背上的她们忘却了身份,眼里只有球,心无旁骛地追逐、奔跑,在风中大吼大叫,放肆宣泄心中积压的情绪。
在马背上的她们,彷佛身体内注入了一股磅礴的力量,无惧世俗眼光、抛却一切枷锁,只全心全意做自我。
蓁蓁迷上了打马球,得空了总会叫上几人一起比赛。
随着时间的流逝,侍卫们打猎带回来的猎物越来越少了,想必是围里的猎物已经被捕获得差不多了。
康熙便主持了最后一场篝火晚会,第二日开始,蒙古各部开始拔营离开。
十一月初五,御驾启程回京。
作者有话说:
最近感冒了,等好了多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