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蓁蓁身边的两个生养嬷嬷被康熙换掉了。
那俩人先前声称自己经验丰富, 结果竟一点没瞧出蓁蓁是怀的双胎,还说她吃得多长得胖,要克制饮食。
明明太医嘱咐蓁蓁要多进补, 她们那样做不是适得其反?要真把身子饿出了毛病, 谁能承担得起后果?所以康熙麻溜的将这俩打发走了。
康熙另派了两个老道的生养嬷嬷过来, 面相比之前的宽和得多,说话间亦不见傲气。
太医的请脉从半月请一次变成五天一次, 还派了一个医女过来待命。
康熙又从御膳房拨了一个擅长做孕妇饮食的厨子给蓁蓁,特意做滋补的药膳。
这样隆重的待遇,蓁蓁起初有些不安, 几天后,便渐渐适应了,别的且不论, 单是那做药膳的厨子, 她已经离不开了。这世道果然是由简入奢更容易啊。
因为多了一个孩子, 先前准备的乳母和保母就不够, 内务府补上了一批名单, 递给蓁蓁挑选。
蓁蓁看过人后,选了几个面相亲和、身材壮硕的妇人, 之后她们就住进内务府,一应的吃穿皆由内务府负责。
据说前朝晚年宫闱争斗得厉害, 有妃嫔买通乳母毒害皇子,这事儿叫后人警醒, 是以本朝皇子身边的乳母保母都是提前选的,由内务府监管, 谁若生出歹意, 便三族一同获罪。
虽有严苛的法令在前, 但想当皇子乳母保母的人还是很多,因为一旦被选中,其夫家甚至是娘家都会获得极重的嘉赏。
就比如胤礽的乳母,封了三品诰命夫人出宫荣养,而她的丈夫凌普却是内务府大总管!这可是内务府最大的官,掌管一切用度,甚至宫中一些低位的嫔妃见了他都得十分和气。
而皇帝的保母,曹夫人,则是一品诰命夫人,丈夫正是江宁织造。能从内务府跳出去,获得这样重要的职位,可见康熙对其是十分的宠爱和信重。
冬季里日头短,一不留神,一个月就过去了。转眼便是初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太皇太后年岁渐高,加上年初那场病伤了元气,如今是越发不理事,听着佟贵妃、惠嫔德嫔荣嫔几个汇报宫务时,也只是随意的点头。
老人家倒是对孩子比较上心,对蓁蓁和宜嫔的胎问得十分仔细,听闻蓁蓁极有可能是双胎,欢喜得不行,立马叫苏麻喇姑进屋抱了一个妆匣,整个的全送给她。
“你身子重,生产前就不用来请安了。”太皇太后笑得慈祥,瞥见后面肚子同样不小的宜嫔,亦是嘱咐“你也一样,生产前就不来了,好好的呆在自个宫里,哀家等着抱重孙呢。”
随后褪下手上的珊瑚手串赏给宜嫔。
不过说了几句话,她面上便浮现疲色,众人识趣起身告退。
出去的时候,佟贵妃是第一个,蓁蓁紧随其后。
过门槛的时候,佟贵妃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亏蓁蓁一把拉住她。
“佟姐姐当心些。”
“多谢温妹妹扶我。”佟贵妃屈膝道谢,“没伤着你吧?”
她有些后怕,若她方才摔倒撞到了温妃,伤了龙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我没事。倒是佟姐姐,我瞧你精神恍惚、神色憔悴,可要找太医看看?”
佟贵妃苦笑着摇头,“我这是心病,太医治不了。”
说到这,蓁蓁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了,毕竟她们只是平常交情。
可巧惠嫔就在两人身后,素来耿直的她就立马把话给接上了“贵妃在担心什么呢?不妨说出来让姐妹们帮你分分忧?”
她以为是宫务上的事。
“我是在担心胤禛。”佟贵妃叹了口气,许是心里头的压力太大,她忍不住跟人倾诉,“前些日子,胤禛被皇上送出宫去种痘了。已经过了五六日,还半点消息都没,我心里实在难安。”
惠嫔甩了一下帕子,“嗨,原是这啊,我当什么呢。要我说,贵妃你且放宽心,勿要自寻烦恼。
三阿哥不也种过痘吗?一样顺顺利利的。要说胤禔当年才叫凶险,那时候还没种痘这个法子,全靠孩子硬撑呢。
生死自有命数,可咱们爱新觉罗的孩子命好着,能出啥事呀?”
胤禔出痘时是在宫外,消息不通畅,告诉惠嫔时胤禔已经痊愈,是以她并不能体会佟贵妃此刻的心情有多难熬。
再加上她说话的口气不讨喜,佟贵妃没了与她说话的心情,面色越发阴沉。
荣嫔是去年经历的,记忆还清晰着呢,很能体会佟贵妃此刻的心情,便伸手拍了拍她,宽慰道“你要相信皇上和太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蓁蓁也说“胤禛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肯定能顺利熬过来的。”
佟贵妃如今想听的就是这样的吉利话,听到后脸色立即好了许多。
“多谢两位妹妹宽慰。”
一行人在永寿宫门前分开。
蓁蓁进殿内休息了会,用了些糕点,便拿起论语继续做胎教,但心却静不下来,脑子里不时浮现佟贵妃憔悴的面容和胤禛往日的乖巧模样。
她真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被这样独自送出宫,孤零零的被关在小屋子里种痘,最难熬的日子里没有亲人陪伴……
她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念头腹部又传来动静。
她估计康熙这些日子也在担心四阿哥的情况,期间不曾踏入后宫,只叫梁九功来问候两个孕妇的情况。
直到半个月后,胤禛才被接回宫中。
大半个月不见,这孩子瘦了许多,性子也不如往日开朗,回来后就一直抱着吉祥,彷佛那狗比他的额娘还要亲近些。
佟贵妃落了好些泪珠子,觉得自己被孩子疏远了。
但胤禛这个状态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这就像烂肉一直不挖,腐烂的部位只会越来越大。思前想后,佟贵妃到了翊坤宫,请求胤祉带着胤禛出去玩。
她想着小孩跟小孩之间更合得来,不会向对大人那般有戒心,兴许胤祉能带着胤禛重新活泼起来。
事实上,胤祉干得的确不错。
哥俩一块去坐滑挞、打雪仗,大吼大叫;一块去骑射场骑大马,学射箭学布库。
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对力量充满了渴望,兄弟几个在骑射场上激烈的较量,在扭打中释放天性,尽情发泄近日的情绪。
哥俩形影不离的日子过了七八天,胤禛又变成从前那个开朗的乖宝宝了,将种痘的阴影忘记。
胤禛恢复如常后,康熙在乾清宫摆下家宴,为他庆贺。
宴席进行得正热闹,殿门忽然被打开,康熙正要叱问,忽地见那人身着铠甲,立马肃了神色,示意席上众人安静下来。
“禀皇上,云南八百里急报。”
“速速呈上来。”
康熙用湿帕擦了手,方接过奏报。
只一张薄薄的信纸,却叫他大笑不止,不住叫好。
太皇太后心中猜到了几分,便道“皇帝收到了什么好消息,一个人在那偷乐?不如说出来,让咱们大伙儿也一起高兴。”
“老祖宗说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康熙把奏报递给太皇太后,明亮的双眼一一扫过在场诸人,兴奋的说道“吴世璠在云南王府自杀了!这天下再没云南王了!”
“这场打了八年的战争,终是朝廷胜利了!”
“是啊,八年呀,真不容易。当年三藩气势汹汹,大清节节败退损失半壁江山,那时候朝中不少人都劝咱们祖孙俩回盛京避难,都以为大清要没了…”
太皇太后说到动情处,泪光闪闪。
康熙也想起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先是三位藩王造反,各地失守,再是仁孝皇后难产去世,种种打击接踵而至,他甚至怀疑过他是被上天遗弃之人。
好在终于都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啊。
不知不觉间,他眼眶也有了湿意,双手紧紧的握住太皇太后,“皇祖母,我们熬过来了。上天终究是庇佑大清的。”
最艰难的时光,一直都是皇祖母和他一起支撑着走过来的。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对,天佑大清。”
宴桌上的众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纷纷起身贺道“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后,天佑大清。”
祖孙俩在贺声中情绪逐渐平静,但康熙心中的激动难以压制,早早离席退出去。
蓁蓁出来的时候,听守在殿门口的太监说,皇帝往奉先殿的方向去了。蓁蓁猜他估计是找祖宗说话去了,这大抵跟读书人高中了总是要去祖坟放两响鞭炮一样。
而好消息还在继续。
翌日傍晚,康熙再度接到云南八百里急报,朝廷的人在云南王府里查出三百两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二十箱金银珠宝,王府地道内还藏有两万多套铠甲,一万套兵械。
康熙先是大喜,喜悦过后,连连叹气。
云南地处偏远,哪能变出这么多的银子?
无非是还未撤藩之前,吴三桂找朝廷索要的。而在朝廷查抄云南王府前,那些叛逃的吴家部将,怕是卷走了不少财产,这都是朝廷的损失啊。
但不管怎么说,铲除云南王、结束战事,这都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庆的大好事。
康熙叫人拟旨,诏告天下人,三藩彻底剿灭,同时传旨让驻扎云南的军队分批回京。
不久后,伤亡名单也到了康熙的案桌前。
康熙沉默了一阵,决定给这批将士们嘉赏,所有人一概赏一年俸银,卸甲归田的士兵再免三年税赋,战功卓著的赏爵位。
但涉及的银两有些多,他担心太皇太后阻拦,下旨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慈宁宫。
太皇太后这回非但没阻止还大力支持,“皇帝做得对。”
她撑着拐杖,慢慢站起,看着远方的红日,缓缓道“这天下到底是汉人居多,吴三桂也是汉人,天下间怕是有不少汉人为他说话。
况且死者为大,尤其是那吴世璠自杀时才十六岁,年纪轻轻又没留下个骨血,这种经历是最叫文人怜惜的。
哀家觉得,皇帝可得好好笼络人心,免得叫民间有舆论声讨你。”
“皇祖母说得有道理,孙儿这就下旨免各地税赋一年,与民同乐。”康熙想了想又补道“孙儿还想在明年开恩科,皇祖母觉得呢?”
太皇太后微笑着颔首,“皇帝尽管去做,哀家老了,人也容易糊涂,以后这些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次日,康熙将铲除三藩、慰劳将士、免除各地赋税与开恩科的旨意发出去,并命令各省各州各县都要摘抄,广告于民。
这发银子、免赋税、开恩科,都是仁政,种地的百姓高兴,读书人也高兴,甚至民间还有了为歌颂康熙的诗篇。
这些诗句每日都会被汇总更新,再呈送到康熙的书案前。
身为皇帝,身边怎会没有拍马屁的人?但康熙心里头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头回听新鲜,听多了就麻木。但这回夸他的诗篇里,有不少是打油诗,文采一般,可见是真实的老百姓做的,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
康熙自然比从前欢喜百倍,还拿着它乐呵呵的到上书房给皇子们念,偶尔也会来蓁蓁这里念叨。
他说要让还没出世的孩子也感受感受皇阿玛的英明神武。
蓁蓁觉得他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过了几日,宜嫔一脸喜气的告诉她,“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蓁蓁没怎么上心。
“针工局在赶吉服,好多套呢。”宜嫔神神秘秘的说。
蓁蓁没反应过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吉服啊!册封礼穿的吉服!”宜嫔急得直拍蓁蓁的胳膊。
“册封礼?”蓁蓁一下就醒过神来了,“你的意思是又有人要晋位了,位份还不低?”不然怎么有册封礼。
“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宜嫔白了她一眼,“我家三代包衣,都在内务府当差,消息能不可靠?”
“那你知道给谁做的吗?是什么位份的吉服?”
蓁蓁兴致勃勃的问完,忽然又叹了口气,面上喜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