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傅秋燕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许成熙捂着腰侧急促地喘气，谢明舒靠在墙边，脸上还带着泪痕，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傅秋燕没料想竟看见这么一副场景，不由得愣住了，讷讷地叫了一声：“明舒姐……”
谢明舒见她进来，连忙擦掉眼泪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一瞬间就恢复了理智，声音还有些颤抖，却很是镇定：“燕子，我没事，咱们快送你哥去医院，然后报警。”
“我已经叫车了，”罗启航也挤进来说。被自家太太那样一训，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荒唐，现在看见他们两个，不免有些心虚。
“好，”谢明舒说着，便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别，现在先别报警，好歹等到明天，”已经恢复了理智的许成熙忽然打断她，他气息还有些不稳，撑住墙才站直身子，向他们解释：“明天俊峰结婚，今年一年，就明天日子最好，别……别搅得人家结个婚都不能安生。”
傅秋燕和罗启航沉默地对视一眼，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这一场派对来了少说四五十人，要真是现在报警，少不了大家一块被带去警局；又是在婚礼前夜闹出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不知得让多少人看了笑话。更不要说新人的父母一贯有些迷信，若是错过了明天的吉日良辰，纵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必定留下个遗憾。
谢明舒听了他的解释，心里也有些赞同。婚礼毕竟是件大喜事，谁也不愿意日后回想起来，总是跟这么一桩祸事联系在一起。何况那人还是他的朋友，他向来不爱给别人添麻烦，若是耽误了朋友的婚礼，又不知得有多难受。
罗启航见许成熙还想说什么，赶紧制止他：“那行，就等明天婚礼结束之后再说，都听你的，你别急。”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一天的时间，这下多少证据都得被湮灭了。
谢明舒看出他的为难，连忙打圆场：“先别说这个，不管怎么样，咱们先送成熙去医院。罗师兄，你叫的车还有多久能到？”
罗启航走到旁边简短打了个电话，转头跟他们说：“快了，还有十分钟就到。”
许成熙撑不过药力，只得又去洗手间淋了一遍凉水，谢明舒担心他着凉，取了毛巾柔声说：“我帮你擦擦吧，身上这么湿着，多难受啊。”
没想到他却避开她的手，甚至转过头不敢看她，只是低声说：“明舒，你刚才用的那个东西，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谢明舒犹豫再三，还是从手包上解下电击器递给他，不放心地叮嘱：“你别动旁边的按钮，这个是我平时是拿来防身的，一直挂在包上，不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伸手去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擦过她温热的掌心，当即手臂一颤，连忙将那钥匙链放进兜里，生生避开她担忧的目光。
谢明舒见他难受本想去扶他，可是看他这样躲避，几乎与刚才那副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傅秋燕察觉到她的尴尬，连忙说：“明舒姐，你别担心，老罗说他已经叫旭存哥来了，让他们俩陪着去吧，省得人多了那车里也未必坐得下。”
谢明舒转念一想，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宜靠近他，便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说话间郑旭存也过来了，看见她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他常年混迹风月场中，不用他们多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走过去低声问了问许成熙的情况，便与罗启航一同将他扶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忽然回头叫了一声：“明舒。”
谢明舒无声地走过去，他呼吸还有些急促，歉意道：“对不起，今天把你拖进这种事来，你早点回家吧。”
她忍住眼泪点头：“我会的，你别担心。”
傅秋燕也说：“哥，这个你放心，我一会儿就送明舒姐回去。”
旁边的郑旭存简直要翻白眼了，心说你现在自顾不暇，还有这闲心替别人操心，他边腹谤边问罗启航：“你叫的车在哪儿？”
罗启航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听见他问才反应过来：“哦，就停在后门。”
郑旭存有些奇怪，看了他两眼，记挂着现在时间紧迫，便没有多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罗启航挂了电话去找尹俊峰要休息室房卡的时候，尹俊峰已经被一帮朋友灌得七荤八素，反应了半天才满脸惊恐地说：“罗哥你悠着点，我刚才还看见嫂子在那边打台球呢。”
罗启航烦得要死，既不能声张，又不好跟醉鬼计较，只得说：“不是我，是……你郑哥，还有其他几个人要，我替他们来拿。”
尹俊峰立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几张门卡递过去，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你也不是好这口的人。”
罗启航刚才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言，现在见到好兄弟本人，难免有些心虚。不过他们几个平常互坑惯了，他也没少帮郑旭存打掩护，这么一想，他便又坦然下来。
一上车，罗启航便嘱咐司机快往最近的医院开，汽车风驰电掣地开出去，坐在前排的郑旭存转过头问：“就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了这是？”
许成熙手里还握着那个电击器，咬着牙生生忍过身上的疼痛，喘着粗气说：“是酒，肯定是刚才那杯酒。”
傅秋燕咔地将手机锁屏，有些不解地对谢明舒说：“我哥说是酒里被人加料了。”
谢明舒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眉问她：“你说什么酒？”
傅秋燕便将罗启航在电话里说的大致转述给她，想了想又说：“我觉得，我哥怀疑的有道理。要不然这也太巧了。”
谢明舒听到什么荔枝和草莓的鸡尾酒便慢慢沉下了脸色，傅秋燕忙问：“怎么了？”
谢明舒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谨慎开口：“燕子，今天来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谁跟你哥曾经有过什么矛盾？”
傅秋燕仔细回想了一番，还是摇头：“没有啊，就我哥那脾气，能委屈自己绝不委屈别人，他怎么会跟人结下这么大的梁子。而且就算生意上有点什么小摩擦，大家都在这个圈里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犯不着用这种手段吧。”
谢明舒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叹了口气，轻声说：“但愿是我多心了。”
她心里仍在想着这件事，忽然听见傅秋燕试探着叫了声“明舒姐”，她转过头去，见傅秋燕解下挽头发的丝巾递给她，直拿眼神示意她的脖子。谢明舒低头一看，才记起先前意乱情迷之时领口的两颗扣子被他扯了下来，脖颈上现在残留着些微的刺痛，想必留下了不少痕迹。难怪刚才郑旭存看见她，便露出那副神情。
谢明舒有些尴尬，道了声谢便将丝巾接过来，胡乱围在脖子上，这才转向一直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女孩问：“别害怕，你先告诉我，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那女孩也是倒霉，估计原先是被罗启航一吓，想着只要躲进里面的隔间将门锁好，就可以趁着他们开锁的空档从窗户跳出去逃走。谁知这酒吧正因为在一层，休息室的几间窗户外都装了护栏，傅秋燕用钥匙开了门进来的时候，她还不死心地站在窗台上，拼命想从两根护栏中间钻出去。
她见谢明舒神色平静，语气也不似旁人凌厉，便恢复了些勇气，大着胆子说：“人家从网上约的我，我也……我也不知道是谁。”
傅秋燕本就没什么好气，只当她是耍滑头推诿，当即怒道：“不知道是谁你也敢来，来了万一人家给你卖了呢？”
那女孩被她一训，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哭着说：“那我能怎么办，拿不出钱来，我就得跟着爹娘回老家去。就算真把我卖了我也得来，我好不容易才跑出去，把我卖到城里总比被爹娘卖去哪个山沟沟里强多了……”
傅秋燕虽然是个急脾气，其实心肠最软，见她一哭就没了本来的气势，讪讪地说：“有话好好说，你先别哭啊……”
其实就算不说，她们也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女孩子脸上是一望而知的淳朴，浮在面上的妆容反而显出几分幼稚和笨拙。谢明舒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裙子，想起自己也有一件款式差不多的，前些日子还穿过。
谢明舒忽然开口问她：“你今年多大年纪？”
那女孩抓着裙子，满脸紧张：“十九。”
“你说的是虚岁吧？”谢明舒平静地反问她，“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请你告诉我，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她声音温柔，那女孩大约觉得她不是坏人，犹豫了一下便松开手说：“九六年。”
谢明舒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和傅秋燕对视了一眼，傅秋燕低声说：“哪儿来的十九，这明明才十六，还没成年呢。”
谢明舒沉默片刻，看了眼在里外两间屋里拆下来的几个针孔摄像机，在心里想，那人竟比她原先设想的还要阴毒。故意找来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打扮成这样送到他面前，只待他受不住药力，事后便可以拿着针孔摄像机拍下的视频大肆宣扬，说他在朋友的单身派对上酒后性侵未成年少女。
她不禁想起芳姐上次跟她说过的那番话，有他父兄的事在前，不明真相的人只会觉得他以前都是装的，这一回才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说不定连他指定给美院女生颁奖学金的事都会被翻出来，当做是沽名钓誉的一个凭证。
就算日后查出酒里被下了药，先前的流言也早就传了出去，人们自然更倾向于相信那个吸引人眼球的版本，甚至当他为了给自己挽尊，硬是弄出一个脱罪的办法。
他是何等爱护自己名声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不知该有多难受。
谢明舒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种种想法先放到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那女孩面前，语气柔和地说：“我不想责怪你，而是想要帮你。为了你的将来考虑，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个人是怎么跟你联系的，把他的联系方式写下来，还有你的电话和地址，”她见那女孩显然有些疑虑，又补充道：“当然，那人许给你多少钱，等这件事解决了，我给你。”
那女孩听见这话眼前一亮，试探着说：“那人跟我说，成了的话给我五万呢。”
“我可以给你，”只要提出条件就好办，谢明舒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一松，“不过如果你给我的信息是假的，我们没法顺着你这里再查下去，那就只能立刻报警了。”
傅秋燕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补充道：“到时候你可就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了。”
那女孩子连忙点头，接过了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