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翌日巳时,徐云蓁带着一众奴仆从正门进来,这大热的天气,却没回玉京院,而是往生云阁去了。
孟行章吃过早膳正百无聊赖,和两个小厮在斗蛐蛐:“大保你上啊!咬它,咬它!”
“哎哟!你怂什么?”
徐云蓁到了屋外,听见这话脸上都白了两分,这二弟真不是个省心的。
小厮忙扯开了喉咙喊道:“少夫人怎么来了?”
里头瞬间安静下来。
“开门,我来看看二弟。”
屋内一阵兵荒马乱,两个小厮赶紧将东西收拾了,又不知该往哪里藏,只得抱在怀里,徐云蓁进屋便恰好看见这一幕。
她指了指门口:“都出去吧!”
孟行章靠在贵妃榻上,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倒是好笑,虽说徐云蓁也就大了他一岁,可嫁进将军府已有三年,长嫂如母从不是说说而已。
“我看你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孟行章知道大嫂在揶揄,抿了抿嘴道:“爹爹不让我出府,无趣得很。”
徐云蓁寻了个绣凳坐下,又道:“无趣?昨日不还让闻秋给你送酒么?”
孟行章一个激灵,险些从贵妃榻上摔下来,幸好小厮及时将他扶住,不过这气就撒在了小厮身上:“走开走开,没眼力见儿!还不赶紧给我大嫂上茶。”
他复又抬头:“妹妹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徐云蓁气得白了他一眼:“往外?难不成我是外人?后院的事我也是管着的,闻秋的丫头鬼鬼祟祟抱了酒壶,你真当我的人眼瞎?”
孟行章碎碎念叨:“好好好,是我错怪妹妹了。”
他朝徐云蓁笑了笑:“大嫂来这里,应当不只是训我的吧?”
“我倒是不该来的,还以为这几日能拘一拘你的性子,没成想还是老样子。”这话有半数是真的。
孟行章立刻收起了笑意,轻咳了两声才正色道:“嫂嫂,你倒是说啊!爹爹事务繁忙,咱家中也就我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我肯定不能让你受了气。”
“行了,别在我面前耍这一套。方才我去见过刘夫人了。”
“刘夫人?哪位刘夫人。”
“户部侍郎的夫人。她家中有两位姑娘,一位十六,一位十二,眼看着也是该成亲的年纪……”
孟行章听着觉得不对劲,一抬手:“等等,嫂嫂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刘夫人家的毕竟是女儿,她自然不可能同我明说,方才我都替你相看过了,那大女儿生得不错,知书达理又体贴母亲。”
徐云蓁是真的满意,不然也不会回府便急匆匆往这里赶了,她也了解这二弟的性子,虽说瞧着吊儿郎当,可要是遇上正经事,也不会拖了后腿。
更何况,孟行章吃软不吃硬,那刘家小姐瞧着温柔体贴,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回家,孟行章还能成日出去鬼混?
户部侍郎三品官衔,家中又是嫡女,配将军的嫡次子,倒是门当户对。
徐云蓁也没想通那刘夫人怎么就看上了自家二弟,交谈几句之后便知晓了,原是那刘小姐见过孟行章。
孟行章就是糊涂了些,可府上没有侍妾也没有通房丫头,就算出门喝酒也只去高雅之处,听听曲儿唱唱歌。
毕竟上头有大将军和大哥镇着,再如何也不会做出多离谱的事来,徐云蓁是太医令的嫡次女,在长安城的世家小姐们中风评独一份。
刘夫人思来想去,嫂嫂好相处,又是功勋之家,自己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便下了帖子请徐云蓁入府。
孟行章急得想要站起来,又动弹不得,他朝徐云蓁道:“嫂嫂,这事可不能胡乱应下!”
将军府没有夫人,后院之事全凭妾吴氏和徐云蓁管着,大将军早就有意要给孟行章娶妻,要是徐云蓁去说,大将军定不会回绝。
“你急什么,这不是来问你的意思了么?”徐云蓁没好气道,“那刘小姐你见过么?”
孟行章摇摇头:“我哪里见过。”
就是见过了也不记得呀!这长安城中姑娘这么多。
徐云蓁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没见过便好,改日我请来府上吃茶赏花,你远远见一见。若是行,我就和小娘商量给你们合八字,早早将人家姑娘娶进门,你也安生些。”
孟行章龇牙咧嘴:“大嫂!”
“等你伤好了再说,我瞧着那刘小姐不错。你都十八了,还不娶妻你下头两个妹妹怎么好嫁人?”
徐云蓁这话也不是胡说,长幼有序向来如此,孟行章若一直拖着不成亲,在外头名声不好,孟闻秋和孟怜玉也得等着。
孟行章一肚子气,这会儿觉得太阳穴突突跳:“闻秋那性子谁敢娶她?至于孟怜玉么,以她的身份又攀不上什么高枝儿,她要是嫁人备上丰厚的嫁妆,还能不娶不成?”
“你琢磨着闻秋?那我告诉你,太后正有意给闻秋定亲。”
孟行章一头雾水,不敢置信道:“谁?满长安城谁敢娶她?”
“方珩舟。”
……
孟行章咽下即将骂出口的话:“他们俩?大嫂你说说,这能成?”
太后莫不是吃饱了撑得。
这句他没敢在徐云蓁面前说出来。
“无论成不成,既然太后有了这个心思,不是他也会是旁人,难道你要让闻秋和你一样,一辈子孤身?”
“也不是不行,这将军府金银财宝这么多,多养她一个算得了什么……”
徐云蓁站起身,抬起手便往他脑袋上敲了敲,孟行章神色委屈:“你怎么跟大哥一样,老爱打脑袋!”
“少给我耍滑头,闻秋到底是姑娘,不像你脸皮厚,你可别在她面前说什么不成亲的话。”
孟行章“嘁”了一声:“行行行,我知道了。”
“我该走了,我方才说的事你好好想想,那刘小姐是个好姑娘。”
徐云蓁走后,孟行章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兴台以为他当真是在琢磨刘小姐,便开口道:“二少爷,刘小姐咱们见过好几回,上次是在醉宝楼用膳,在门口撞见过。”
醉宝楼是酒楼,达官贵人踏足的地方。
哪成想孟行章朝他挥了挥手:“别扰你爷。”
兴台一愣,闭嘴不敢再说,孟行章却道:“你说方珩舟要是做我将军府的姑爷,如何?”
“方统领?小的哪敢胡说……”
方珩舟年纪不大,却早早握了重权,在长安城的公子哥里独树一帜,就连众人都赞叹的孟家大哥,在他面前也稍稍逊色了些。
不过也有人说,方珩舟少年丧父丧母,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呢,若不然兴许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孟行章又挠了挠头:“我觉得倒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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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顶青色小轿停在将军府的侧门。
从轿子里出来一位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腰间有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瘦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神色清冷,他生得剑眉星目,一双眼睛令人生畏不敢直视,只看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凡响。
他的两个随从手上拎着两个食盒,上前来便自报家门:“我们家大人应府上二公子邀请,前来赴约。”
将军府的门房哪个不是人精,见是方珩舟便赶紧开了门。
掐指算算,这么些年,方珩舟来将军府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清,不止将军府,别的朝臣府上他也鲜少踏足,昨日有将军府的小厮求见,他鬼使神差地让人将他带进来。
那小厮自称是二少爷身边的,说是想请方统领往将军府一叙,要谢过当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定会犯下大错。
末了还加上一句,读书人的手可不能沾染上血。
方珩舟觉得可笑,杀人还需分清是不是读书人么?他看看自己粗糙的手,这双手不知在战场上杀过多少敌人。
就是他那位妹妹,手上的血也不少吧。
小厮见他不说话并没有拒绝,硬着头皮还说:“我们二少爷上回喝酒坏了事,将军发了狠不让府中任何人再沾酒,方统领您看……”
这不是暗示,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方珩舟被气笑,忽然想起太后说的话:“你近来也不大忙碌,无事便去将军府坐坐。”
“闻秋是我当半个女儿看着长大的,你自小也算是跟在我身边,你们俩性子都倔。”
“我自认你们还算相配,你看你可有意?”
方珩舟刚要说孟闻秋嚣张跋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日他在将军府,见到的孟闻秋不是这样的。
虽说孟闻秋常入宫陪伴太后,可方珩舟也未见过几回,只是有风雨传言,说孟家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空有一副艳丽的皮囊,却性子极为扭曲,又坏又毒,做事不留底线。
传闻很多,方珩舟都从未在意过,无关他之事,他从不多加过问。
那日的孟闻秋盛装打扮,一颦一笑间倒与传言差了许多。
正想着,耳边传来说话声:“方统领!”
是兴台迎了上来,他见到方珩舟既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此时有些欣喜,便朝屋里喊了一声:“二少爷,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