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法海看着那对其乐融融的祖孙,没说什么。
只是带着白覃去看看,看看这蚌精做了什么。
蚌精确实待这老人很好。
老人年老体衰,常年卧病,走一步喘两下。
蚌精每日熬药,不论这药多贵。
街旁邻居也奇怪的慌,这李老太家里穷的不得了,这么多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喝得起的,她怎么到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白覃两人跟在蚌精后面,来到了深山老林里,这里会有些樵夫,采药人……
这善良的蚌精总会上前去说两句。
刺眼的太晚,穿过树叶缝隙,铺在女子发上,却泛起柔和的光芒。那男子便看呆了,这是林中仙子吗?
女子莞尔,眸中闪过诡异。
那男子竟生生化为干尸,眼眶凹陷,大嘴撕裂,指节扭曲。一阵风吹过,乌鸦掠过干尸。
为什么?白覃怔住,明白了自己刚刚的天真。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难道不是一个人人都该明白的道理吗?她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竟然忘了。
自古传说,就有不少妖怪借助皮囊诱惑好色之徒,蒙蔽平庸之妖。
白覃没再说什么,后退一步,让法海收了她。
法海扔出那降妖钵,金光罩住蚌精。
蚌精没看清身边有谁,没看清头顶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头痛欲裂,她哭喊着:“放过我,求大师放过我!”
她手指插入土地,泥土陷入指甲与皮肉之间,这疼痛却不及金光带来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不要啊!奶奶不能没有我!”
奶奶?
白覃想到了那个老人,年老体衰,离开了这蚌精,要怎样生活吗?还能活下去吗?
白覃拉住法海的衣袖,却又松开了。
法海答应过她,不收好妖,这蚌精却害人了,在他们眼前。
回到金山寺里,白覃闷着不说话。
又是这种,救一个人还是一座城的问题。
若是放了蚌精,那势必会有更多人遇害。可收了她,那老人有该如何呢?
还是那房子,老人坐在门口,等待着。
夜已深,露水重,月光亮,老人眯着眼,靠着门框。“珍儿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再这样下去,老人会伤风寒的。白覃只好施法,让她沉睡,让她躺到床上。
白覃来这一趟,随便留下些钱。
老人家里面不像从外面看起来的那样,房子看起来不太好,总让人觉得她家徒四壁,这屋内倒是应有尽有,只是药味刺鼻。
看来这蚌精虽然害人,对这老人倒是真心的。
担心这老人自己一个人会不安全,白覃经常去看看她。老人却把她误认成那蚌精了。
白覃也不忍心戳破,便没说否认的话。
“小珍啊,来吃橘子。”
“好。”白覃坐到老人旁边,老人摸着她的手。
老人的手不算大,只剩一层皮包裹着,十分枯槁。
阳光灿烂,温暖着两个人,白覃忍不住轻靠着老人的头。
老人跟她有着没着聊着,天南地北,过去未来……
就像她奶奶一样,奶奶她也喜欢这样讲话,不知道要聊什么,但总是抓着她聊着。
“棠棠啊,你小时候啊,总是喜欢抱着奶奶的胳膊,奶奶也喜欢抱着棠棠,小小的暖暖的。”
想到奶奶,白覃忍不住哭了,没敢出声。
“小珍啊,不哭,奶奶在呢。”
老人声音与奶奶重合,白覃趴在她怀里,哭了出来。
双肩颤抖着,哭腔也颤抖着,眼泪沁湿了老人的衣服,“我想家了。”
系统一直没出声,这是许棠韵穿越到这个位面,第一次把想家说出来,第一次因为自己哭。
眼泪过后,天会晴。
法海在外面,看着,想去安慰她,却又觉得,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
“想家就回家吧,孩子。”这次,老人没有喊她小珍。
“您知道?”白覃抬头,泪眼婆娑望着老人。
老人盖着她的手,轻轻拍着。
“嗯,小珍她呀……”老人抿嘴一笑,“我只是想骗骗自己,只是想让她陪我过完最后的日子。”
白覃想开口告诉她,小珍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她只是……
老人家恐怕接受不了死讯。
“小珍,很爱你。”
“嗯,我也爱她。她应该到家了吧?之前,我就想让她回家,留在我这没用的老婆子这里,除了吃苦还有什么呢?孩子你也快回家吧,老是待在我这里,家里人会担心的。”
“可是……”这几天老人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也找过不少先生来看看,都说她能活这么久,实属不易。
“不用担心我,我啊,该走了。只是……”老人与白覃对视,眼睛衰老,色素沉着,眼神却很清澈明朗。
“孩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个地方啊?”
白覃答应了她,两人来到了一小河边。
柳树枝条交结水面,树干和水中倒影形成直角,水光潋滟。
“就是这里啊,小珍的家就在这里。”
白覃愣住了,所以这个老人知道,小珍是个妖怪,日日夜夜陪着她的小珍。
万种疑惑涌上心头,白覃看着老人,老人一步一步走向,水深的河。
白覃上前,想拉住她,却被人一下拉住了。
回头,原来是法海。
她知道,师父一直在这里。
“河里危险。”白覃疑惑,为什么法海要在这个时候拉住她。
“她不会有事的。”法海让她看着河边的老人。只见老人有些费力地坐在地上,看着离她很近的河水,一脸慈祥。
“小珍啊,到家了吧,你还好吗?”
白覃不敢想象,若是老人知道小珍的死讯,会怎么样?
老人就坐着,一句一句说着,有时还会停顿,好像河里的小珍在与她交谈。
白覃红着眼眶,走近她。河水底竟然真有一个蚌,蚌壳一张一合,就真的像讲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