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挣脱
图书馆
尚宇私立高中的图书馆，规格很大，共有三层。
段锦抒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明周围都很静，可题目就是解不出。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闯入视线，他轻轻拉动椅子，在段锦抒对面坐下，光从他的银色边框眼镜处折射而下，炽热的阳光下，他却是清冷疏离的，乌黑深邃的眼眸，如同月光下的海面，平静安然，却又暗流涌动，明明是高冷绝尘的气质，却让人觉得他比日光还要注目。
正是宋淮然。
“竞赛题做的还好吗？”他眼尖地看清她放在桌面的书。
“不太好…”段锦抒垂首，一晚上加一节英语课，也没解出来…
他试探性的开口：“我帮你看看？”
“好。”段锦抒把题目推到他面前。
宋淮然略一沉思，“这个需要用到点物理知识…”他讲的很详细，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在稿纸上写下步骤。
“听懂了吗？”清冷的声音响起。
“懂…懂了。”她竟然走神了。
对上少年纯澈的眸子，段锦抒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
“嗯，下次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不止学习上的困难。
“嗯。”她着笔开始理清思路。
“淮然哥哥，好巧啊，你也在这？”
一道娇软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段锦抒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甜美少女，正轻轻拉着宋淮然的衣袖。
唐初禾也注意到了段锦抒，“淮然哥哥，她是谁呀？”段锦抒在论坛那么火，她当然知道是谁，不过她在淮然哥哥面前一向是不谙世事的。
“她是我的朋友，叫段锦抒。”
听到“朋友”二字，段锦抒有些恍惚。
“你好啊，我叫唐初禾，和淮然哥哥一起长大的。”唐初禾的眸子里有了几分忌惮，眼前的段锦抒，即使不施粉黛，只是呆呆的坐着，也美得令人心动。
“嗯，你好。”
“抒姐姐，你和淮然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段锦抒看向宋淮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搭讪认识的吧。
宋淮然开口：“我们是同学。”嗯，直接省略了是一墙之隔的同学。
“原来是这样啊，淮然哥哥，你想不想听我弹钢琴呀？”她拉着宋淮然往图书馆中心走去。
图书馆中央摆了一架钢琴，不知是用来观赏的，还是特意为谁准备的。
段锦抒只能感叹学校钱真多
唐初禾规规矩矩的坐下，俏皮的长发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娇软无骨的手指覆在琴键上，琴声如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灵动翩然，仿佛畅游在梦幻有飘渺的浪漫夜景。
段锦抒抬眼看了看宋淮然，她会弹钢琴，自然知道唐初禾弹的什么曲子，只是这当事人好像一脸淡定不知的样子。
这藏在琴音里的爱慕，在她看来如同司马昭之心，可惜宋淮然似乎并不懂钢琴，也听不懂少女最真诚告白。
一曲终了。
唐初禾兴奋地跑到宋淮然面前：“淮然哥哥，我弹得怎么样？”
“嗯，很好听。”
唐初禾有点失望，“只是好听吗？”
宋淮然默然，眼神闪躲。
“抒姐姐，你会弹钢琴吗？”唐初禾有些傲娇道。
“会一点。”
唐初禾狡黠的眸子闪了闪，“那抒姐姐要不要去弹一首？让淮然哥哥听听谁弹得最好？”
哼，淮然哥哥只觉得好听，肯定是没有和其他人的作比较！在她眼里，段锦抒这样的论坛红人肯定不会弹钢琴，不过是想在淮然哥哥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段锦抒微微失神，错过了女孩眸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钢琴，父亲从小就送她去培训班学习，每天至少要练上三个小时，幼时没少因为弹错音符被父亲训斥，父亲说，女孩子就应该学钢琴，要优雅大方。原本对钢琴无感的她，却渐渐开始感到厌烦。
坚持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几十年如一日，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唐初禾见她没动静，有点着急，干脆拉着她过去，直接把段锦抒按在钢琴凳上。
她轻抬手，试了下音，儿时的记忆全都涌入脑海，不堪的，痛苦的，无可奈何的……
如同锁链紧紧束缚着她的双手，脑海中涌现的，都是父亲让她学的名人名曲，她真的喜欢弹这些曲子吗？
彼时，她有些羡慕唐初禾，敢把爱慕大胆地弹奏出来，即使她的意中人并不懂。
她没有弹任何曲目，双手追寻着心中的感觉而弹奏，眼前蓦然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制着她，无法向前奔跑。
只有耳朵能听见。
“这首曲子再练不好就别想吃饭了！”
“女孩子就应该乖乖的，漂漂亮亮的，别总和那些野孩子一起玩！”
“老师说你的芭蕾舞没有任何长进！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看你，又把衣服弄脏了，还有没有点女孩子样了？”
“你的数学怎么又考什么低？”
“哭？你还好意思哭？娇娇弱弱的像什么样子？”
“不想学钢琴？女孩子就应该学钢琴！”
“选文！女孩子就应该学文！理科你学得懂吗？”
琴声陡然升高，如同洪水奋力地冲垮最后的堤坝，猛兽穷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牢笼，暴雨激烈的冲刷地面。
压抑、低沉的□□逐渐转变为高昂、振奋的嘶吼。
冲破，挣脱，宣泄。
如同猛兽最后的长啸，孤傲又悲凉。
黑暗中有一道微光折入，如云一般飘忽不定，她睁开了眼，正巧看到不远处陆云祈干净简然的身影。
她一怔，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集满了凑热闹的人。
【哇塞，刚刚那个女生弹的真好。】
【对啊，那种感觉，那种冲破桎梏的嘶吼与世俗对峙的勇气！啊啊啊～～～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比唐初禾弹的水准高太多了，代入感太强了！】
【这哪能比？段锦抒那分明是即兴创作，自发而来的。】
【唉，就是没弹完…】
陆云祈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略一思索。
不该是这样，她不该是这样。
她睁眼刹那时的迷茫与无助，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但钢琴她却弹得极出色，若不是从小就开始练，根本达不到这种境地。
唐初禾看着宋淮然目光灼灼全在段锦抒身上，不禁有几分不满和心慌。
漂亮的美甲被她弄得变形，不…不可以，淮然哥哥不可以喜欢上别人，都怪自己平时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去认真练琴，得不到淮然哥哥的青睐。
随即转念一想，“抒姐姐，再过一个月学校就要举办校庆活动了，你想不想拿到个人项目的一等奖？听说奖金有一千五百元呢。”
“抒姐姐的钢琴弹得这么好，拿到魁首不是理所应当的？”
段锦抒的眸色暗了暗，“没兴趣。”
“难道抒姐姐是不够自信？害怕自己拿不到第一名？”
她晃了晃宋淮然的手：“淮然哥哥，我也会参加校庆活动的，你要记得给我投票呀。”
她不是很在乎名次，她只想吸引到淮然哥哥的注意，淮然哥哥那么优秀，那他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也会是很优秀的，所以她也要尽力做到优秀，才会被淮然哥哥注意到。
段锦抒：“投票选取第一名？”
唐初禾：“不全是，票数只是一种参考，关键还是得看评委老师，难道抒姐姐改变主意了？”
“有一点。”她向宋淮然示意离开。
“琴弹的很好听。”转角处，陆云祈倚着墙，似乎等候多时。“你很喜欢弹钢琴？”
她没有作声。
他看了眼段锦抒肩上沉重的书包，“我帮你拎吧。”
她的书包纯黑，没有任何装饰物，倒与他的黑色衬衫有几分协调。
“谢谢。”
他忍住想揉她脑袋的冲动，“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
下午的阳光正盛，刺得段锦抒睁不开眼，少年高大清隽的背影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渴了吗？想喝奶茶吗？”他站在一家装修十分少女心的奶茶店前。
没等她回答，他已转身进了店里。
片刻后，少年拎着一杯粉红色的奶茶走出来。
段锦抒眼睛微亮，轻轻接过，插上吸管，先试探性的尝上几口，冰凉的触觉，草莓的酸甜和波波的软糯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甜到心坎。
陆云祈轻叹一声，这次倒不会说‘谢谢’了，看来是只认奶茶啊。
段锦抒看着眼前比阳光还明媚的少年，“你对所有好看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吗？”
陆云祈愣住了，“哪样？”
“都会投其所好，给予适当的贴心和帮助。”
“除了你，我还对哪个女生这样了？”陆云祈有点气愤，原来在她眼里，他竟然是一个中央空调？！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他答不上来，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然而无果。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见不得你哭吧。”妈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段锦抒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会哭的女生多了去了。
她报复性地咬了下吸管。
哼唧唧的走在了前面。
“哎，你！喝了奶茶不认人是吧？”陆云祈愤然，他没奶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