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祠堂
翌日。
时辰虽不到中午，但落日镇气温已经让人燥热难安。
仿佛就像置身一个巨大的丹炉，而小镇百姓，就是即将被炼化的丹药。
太阳升起，李长风也随之醒来。
在自家田里捧起一把水，胡乱洗了洗脸，打算早点回家，跟着父母出去干活。
回到家中，院子内空无一人。
这让李长风有些意外，要换平时，父亲母亲早就起床了。
不过难得父母有机会休息，他也没打算叫醒他们。
敲响妹妹常幼的房门，不见回应，又敲了敲。
过了一会，屋内迷迷糊糊地传来常幼的声音。
“我已经起来了，别敲了，真的起来了。”
李长风无奈笑了笑，通常说这种话的，都是没睡醒的。
不读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夫子好像就是今天离开小镇。
一想到下次再见就是半年后，他有些不舍，打算去与夫子告个别。
就在这时，小镇中传来“咚咚咚”的敲锣声，还伴随着吆喝声。
“乡亲们，都到场坝上来，朝廷请了神仙老爷要来为我们求雨，大家一定要热情欢迎。”
李长风有些好奇，昨夜陈希不是说来查案吗？怎么在百姓口中就变成了求雨了？
他打算去凑凑热闹，晚一些再去拜访夫子也不是不行。
毕竟小镇还是很少有外来人，更别提修士了。
来到场坝，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到了，坐在树荫下，抽着旱烟，聊着家长里短。
所谓的场坝，其实就是小镇中央处圆形的广场，用百姓的说法，就是晒谷子用的场坝。
场坝周围有几棵大树，李长风小时候喜欢和妹妹常幼在树下玩耍。
现在长大了，很少再去那边，但镇子里总有孩子，总能看见几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会有几个流着鼻涕，光着屁股的孩童在嬉戏。
回想年幼时的趣味时光，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转眼，自己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嘿哟，这不是长风兄弟吗？”
很欠揍的语气在身后响起。
李长风转头望去，正是王朗。
他脖颈上还有依稀可见的红印，换了一身新的儒衫。
李长风没有接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王家父子不会就这么轻易善罢甘休，这种人能别搭理就别搭理。
见李长风没有搭话，王朗也不恼，言语挑衅道：“怎么，来巴结神仙老爷？”
他试图激怒李长风，反正最多就是再被打一次，等到钦天监队伍进入小镇，跟舅舅诉诉苦，直接就给李长风就地正法也不是不可能。
李长风看着王朗一副“求你来打我”的模样，觉得有些无语。
演的太明显了。
王朗又自顾自说道：“你巴结夫子的手段，对这些神仙老爷不管用，泥腿子终究是泥腿子，难登大雅啊。”
“连夫子你都巴结不上，神仙们就瞧得上你了？”李长风左耳进右耳出，一脸云淡风轻，又瞧了眼王朗的脖颈，故作惊讶道：“脖子不疼了？”
王朗挑衅不成，反而被揭了伤疤，被这番言语刺激得恼羞成怒，袖中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轻拍王朗的肩头，走上前去吹了吹，为他拂去肩头的灰尘，凑到耳边，语重心长道：“王兄啊，新衣服挺贵吧？这是儒衫，别再弄脏了，都是儒家子弟，成何体统啊。”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广场，朝书院走去。
王朗看着李长风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呵，让你再嚣张几天。”
李长风离开不久后，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小镇东边大道之上，一群白衣极为显眼，大约十来人。
除去队伍中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其余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白衣，腰间都悬挂着刻有“钦天监”字样的玉牌。
在队伍最前方，有一人带路，与后面的白衣不同，身穿土灰色服装，应该是临安城府衙陪同的官员。
王二狗见状，拉着儿子殷勤的跑上去迎接。
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还不忘大声道：“看见没，带头那个是我舅舅，就是最前面那个，当官的。”
小镇百姓投去目光，议论纷纷。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神仙老爷？看起来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吗？只是穿的好一些。”
“啧，我瞧着跟我儿子一般年纪，也就带头的那几个看上去有点年纪和阅历，他们真的能使用法术？确定是来为我们求雨的？”
俄顷，殷勤的王家父子带领着队伍来到广场之上。
“诸位神仙老爷，小人王二狗，在寒舍准备了饭菜，若是不嫌弃。”王二狗弯着身子说道。
一个中年男子打量着小镇，摆手道：“哪里是什么神仙老爷，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至于用膳就算了，解决高温才是重中之重。”
男人身后那群年轻人礼貌性的躬身道：“多谢这位乡亲领路。”
“无妨无妨，若是各位神仙老爷饿了，随时可以光临寒舍。”王二狗也不觉得尴尬，笑着说道：“那诸位有事叫我就行。”
说完后拉着一名土灰色服装的中年男子离开广场。
百姓看着王家父子那幅模样，纷纷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
没有过多寒暄，钦天监队伍中年纪稍较大的一个中年男人自我介绍。
“各位父老乡亲，我叫林之源，钦天监派来镇子上调查高温一事，后面还望诸位配合。”
身后的那群钦天监年轻人们也纷纷躬身作揖。
敢情不是来求雨的？
小镇百姓们闻言嘘唏不已，瞬间没了热情。
“原来不是求雨的神仙老爷？散了散了，耽误时间，地里活还没干完呢”
很快广场上百姓都各忙各的，只剩下寥寥几人。
钦天监众人瞬间傻眼了。
“师兄，这小镇到底怎么回事？用不了法力，都快热死了。”一个年纪稍小的钦天监弟子抱怨道：“还有这里的百姓，真是奇怪。”
林之源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他也很无奈，才踏入小镇范围，修为全无，跟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身为这次历练的二把手，又是师兄，肯定要做表率，林之源硬着头皮说道：“这点苦都受不了？懂不懂什么叫心静自然凉？”
终究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忍心师弟师妹们在太阳下暴晒，只能带着师弟师妹们在广场树荫下暂作休整。
就在这时，一名满头白发老者，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衣衫褴褛，抽着旱烟，无声地来到钦天监众人身旁，打量着众人。
钦天监队伍中一名眼尖的少女察觉到有人，投去目光，却被吓得尖叫出声。
林之源第一时间起身挡在少女身前，观察着眼前老者。
在见到老者毫无生机和血色的脸庞时，他也是一惊。
但毕竟年长，林之源很快恢复镇定。
老者打量着林之源，吐了口旱烟，呢喃道：“外来之人。”
老者声音很小，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这位老丈，我们是来镇子调查高温的。”林之源毕恭毕敬回复道。
白发老者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林之源腰间的玉牌之上。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老者点点头道：“跟我来。”
老者抽着旱烟，不急不缓的离开广场。
林之源招呼师弟师妹们追上老者。
一路上，林之源一边向老者打听小镇情况，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这位老丈，小镇高温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林之源问道。
老者抖了抖旱烟杆，依旧不急不缓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这两年庄稼旱死，镇子里的人才注意到气温变高了，今年更是尤为明显。”
老人望向远方，哀叹道：“再这么热下去，不仅庄稼会死，人也受不了，也容易出事。”
“老丈放心，一定能解决问题，一定让镇上的百姓安居乐业。”林之源信誓旦旦保证道。
老者呵呵笑道：“希望如此。”
一路走走停停，本来几刻钟便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老者住处。
老者住处很简单，一间破旧的木板房，门外用泥土砌了两个墩子，房檐下挂着晒干的烟草。
在破旧木屋不远处，是一座用巨石堆砌的巨大建筑。
林之源一行人立刻被巨大建筑吸引。
“老丈，这是？”一名钦天监弟子指着巨大建筑问道。
“这是我们镇子的祠堂，已经上千年之久，不过现在百姓们很少来供奉祖宗了，你们想看的话可以进去。”老者介绍道。
钦天监师弟师妹们看着祠堂，有些难以置信，在这样的偏远小镇内，竟会有这样鬼斧神工的建筑，。
眼前祠堂高度不低于三丈，每一块巨石至少千斤，样式古老，气势巍峨。
虽然已经长满了青苔，但还是会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霸气逼人。
钦天监弟子们疑惑不解，千百年前，小镇上的人们是如何堆砌上去的？
难道小镇曾经出过高境界炼气士或者武夫？可小镇明明灵气稀薄，不适合修士修行，又怎么可能孕育出高境界的修士。
在取得老者同意后，林之源一行人打算进入祠堂一探究竟。
祠堂外，悬挂着两盏巨大的石灯，两盏石灯内分别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却没有看见灯油。
一脚进入祠堂内部，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明明无风，却极为幽凉。
祠堂大殿内是无数只已经熄灭的火把。
即便没有火把，却依稀还是能够看见石壁上的壁画。
在祠堂最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乌烈鸟雕像，它眼神犀利，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群外来之人。
金乌雕像四周，还有四座人形雕像。
经过千百年岁月的冲刷，雕像已经有了些许裂痕，其中一座甚至已经碎裂，碎石铺满地面。
除去破碎的那座雕像未知，其余三座雕像的衣装服饰及神态各不相同。
一座头戴莲花冠，手持拂尘，一手掐诀，注视着中央那座金乌雕像，像是在施展大道法则。
另一座雕像头戴儒家礼冠，身穿儒衫，一手拿竹简，一手提笔挥墨，一笔一划间，便是规矩。
最后一座保留最为完好，身披甲胄，双手持枪放于身前，眼神间杀气凛然，很明显是一位兵家修士。
鼓起勇气与之对视，仿佛瞬间坠入战场，金戈铁马，让人胆寒。
三座雕像整体庄严肃穆，压迫感十足，给人一种想要下跪的压迫。
众人远远地看着祠堂深处的雕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师兄，这些雕像不，这些神像是？”一名钦天监弟子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道。
林之源已经被震撼的说出话来，他不认得这些雕像是千年前的哪一位先贤。
但从三座雕像的服饰来推测，大致猜得出来四座雕像的身份。
分别代表的是儒，释，道，兵。
众人沉浸在雕像带来的震撼中难以自拔。
忽然有声音响起，回荡在这座古老祠堂之中。
“既见未来，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