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精之光
程尔芙嘴角秽物已经擦净，气息还是不怎么清新，脸色也苍白。
苏宴宴低头，从手包里翻出一包口香糖递给她。
“给。”
程尔芙接过来，正要说谢谢。
苏宴宴脆生生地又说：“你别叫我嫂子，叫得我好老哦，我明明比你小好多。你叫我宴宴就好了。”
程尔芙攫紧口香糖，指关节青白。
沐郁笑出了声。
学校论坛有长贴八过，校花苏宴宴读的四年制小学，同年级她年龄最小。
这声略显茶言茶语的“嫂子”简直是拿脸往铁板上踢。
苏宴宴给自己剥了一粒口香糖嚼着，眨巴眼睛问程尔芙：“你为什么坐副驾啊？是不是骆朗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坐那个位置的？”
程尔芙捏紧口香糖，慢吞吞地说：“是这样的，我晕车，闻不了汽油味道。从小到大，只要是坐车，朗哥他们都会把副驾留给我。”
骆朗抬眼冷冷看了看她，却没开口解释。刚才是看她实在难受，怕她吐到车上，才让她移到副驾。
苏宴宴明白了：“哦，你刚才吐是因为晕车？我还以为你害喜了呢。对不住啊，我误会你了。”
刚道了歉，下一秒又拧起眉头：“可是看你吐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好像坐前面也没起什么作用嘛。那以后还是别坐我的位置了，我会生气的。下次坐车前，记得先吃晕车宁，那个效果很好哒。也可以用柚子皮或者柠檬叶，芳香烃可以压倒汽油味道……”
沐郁笑得肩膀抖，跟骆朗说：“你不管管你女朋友？你发小都快被她挤兑哭了？”
骆朗帮宴宴穿好鞋，直起身，看看手捏口香糖，脸色漆黑的程尔芙，又看看真心实意推荐晕车方案的宴宴。
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平静道：“师兄想多了。宴宴天真，怎么会挤兑人？”
三人一起往电梯走。苏宴宴借口脚上扭伤，理直气壮挂在男朋友脖子上，娇声娇气地跟骆朗告状：“欧师兄是坏人，他当枪手，替人做卷子。”
她就说嘛，巴堤会所那种纸醉金迷、遍地学渣的所在，宋菲居然能找出个半小时答完政治卷的高手来？原来是藏了欧麦麦这号考霸。
骆朗抱着她进电梯，礼貌地对程尔芙说：“小狗，麻烦按一下十三楼。”低头沉着脸教训人：“你自己的卷子找人代写，你还有道理了？”
沐郁也喊冤：“你闺蜜出了一千块钱的代笔费。谁知道是你这讨嫌鬼的卷子？要知道是你的——起码要两千。”
“你想得美。”苏宴宴超凶超凶地吼回去，“一千块也太贵了，退货。货不对板，这是欺诈。那卷子可是我超级厉害无敌棒的男朋友给我出的密卷真题，你能做对才怪了。”
回头搂着骆朗脖子撒娇：“骆朗哥哥，你快告诉他，他一道也没做对。”
骆朗嘴角一抽，警铃大作。怀里这小坏蛋只会在存着坏心思的时侯这样叫他。
“沐师兄在考研机构当讲师，他的答案是正确的。”他板起脸，看着苏宴宴那双滴溜溜转的猫儿眼，沉声道，“宴宴，别再打沐师兄的主意。”
苏宴宴确实想着，既然欧麦麦做枪手这么可靠，呃，两千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她不缺钱嘛。
被骆朗一眼看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安慰他：“我没打他主意啦，你别瞎吃醋哦。男朋友在我心里的地位神圣不可动摇，我可稀饭可稀饭我男朋友啦。”
说得好像半个小时前拉黑分手的不是她一样。
骆朗：我哪里吃醋了？不是，现在是在说吃醋的事情吗？
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他声音软下来，轻声道：“多点耐心，宴宴，别老想着歪门邪道。待会儿我陪你一点一点分解题干。”
沐郁嘶一声，不谢邀，有被辣眼到。
一扭头，看到站在电梯面板前的发小姑娘。她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刚才晕车的劲儿没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最先进来，站在面板前。所以骆朗才会麻烦她按电梯。
她那个位置，正在骆朗左前方，只要骆朗一抬头，就能看到她清丽的侧脸，汗湿的短发贴在额头，失了血色的柔唇抿成一片菱形，冰凉倔强。
沐郁不由得想起某些黑白老电影的镜头，女主在雨里狼狈地昂起头，脸上布满血迹，黑眸里烧着火，不是那种柔弱小白花的味道，但怎么说呢，视觉冲击感更强，更能直击人心里某根脆弱的弦。
脆弱但倔强，破碎却不屈。
沐·好会好会·郁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可惜了！
有苏宴宴这个超级作精戏精娇气包自恋狂在，她就是全世界的中心，谁也分不走她那亮瞎眼的作精之光。
骆朗压根儿没注意到程尔芙刻意营造的“镜头感”。
“叮——”
十三楼到了。
骆朗正好说完他一直打电话想要说的事：“宴宴，小狗临时没地方去，能不能让她在我们家借住几天？”
苏宴宴仰头想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事，猫眼笑成了弯月亮，娇娇地回答：“好啊好啊，你们是发小嘛，相互照顾应该的。只住几天怎么够？让她住到考完试嘛。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流落异地，孤苦伶仃，好可怜哦。”
她这么大方懂事，骆朗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进门后，骆朗安顿好苏宴宴，回头给沐郁和程尔芙找出两双崭新的毛拖：“宴宴，招呼一下客人。”
他要下楼去拿程尔芙的行李。
茶几上摆着洗干净的草莓和蓝莓，饱满鲜艳，一看就是空运的s级佳果。
沐郁也不客气，拣了盒蓝莓放在面前，一口一个。
听发小姑娘跟苏宴宴解释：“之前本来打算住大袁家的，小丽可能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他们感情，所以才临时决定重新找地方。”
苏宴宴当自己是只大花猫，软趴趴陷在沙发里，两只爪子撑着小脸。
听了程尔芙的话，稀奇地看她：“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自恋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哦。我就从没想过，我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唔，我倒是很想影响一下，袁伟至这种男朋友有什么好？姜小丽那么能干，干嘛要做牛做马地侍候他？”
发小姑娘皱眉：“大袁跟他女朋友感情挺好的。大袁生活费都让小丽管着。”
苏宴宴最讨厌别人反对她的观点，瞪大眼睛驳斥：“你才奇怪呢，你又说他们感情好，又说害怕影响他们感情，两头话都让你说了，你都不带逻辑捋一捋的？”
发小姑娘噎得脸都红了。
沐郁嚼着蓝莓，腮帮子有点酸，忍笑忍的。
苏宴宴不愧是校辩队的台柱子，随口怼人相当专业。
好在苏宴宴不记仇，很快就单着一条腿，蹦蹦跳跳带程尔芙参观客房：“书桌后边是榻榻米，铺好被子就能睡。”
卫生间只有一个，但空间宽敞，贴墙放了一张按摩浴缸，墙上还有一面液晶屏，方便苏宴宴一边泡美容澡一边看电视。
她指着说：“浴缸你不能用哦，那是我一个人的，骆朗也不准碰。”
沐郁拈蓝莓的手顿了顿。他是海王嘛，对那档子事经验丰富，分外敏感。
连浴缸都不能分享，他这师弟别是还没碰过自己女朋友吧？
不会吧不会吧？看他也是大器已成气宇轩昂的主，这么能忍？
“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待会儿我就打包带走。你放心，这柜子看着小，里头空间很大，你有多少护肤品化妆品都能放下……”
门口传来声响，骆朗拎箱子进门。
程尔芙忽然开口：“我不会化妆，也没什么护肤品，就一瓶乳液，随便找地方放放就好了。”
骆朗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宴宴你说什么？打包带走？你去哪里？”
“我回寝室住啊，”苏宴宴笑眯眯地，张开手臂等他来抱，“这段时间，你安心陪你的狗发小。放心，你布置的作业我一定会乖乖完成哒。”
狗……狗发小？
沐郁差点笑喷。
程尔芙那张如国民初恋的清丽脸蛋瞬间扭曲。
苏宴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狗+发小=狗发小嘛。
她又没说错。
骆朗也听到了，不过他选择暂时放过。他低头问女朋友：“为什么要回寝室住？”
“她是你发小，又不是我的，”苏宴宴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又不喜欢跟不熟的人住在一起。晚上上厕所碰到，是打招呼呢还是不打招呼呢？怎么都好奇怪哦。”
沐郁吞下最后一粒蓝莓，一本正经回答：“我习惯用身体打招呼。”
苏宴宴鄙夷：“咦~渣男。”
沐郁义正词严：“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挥一下手，表示看见就行了。哪有你那么多有的没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苏宴宴默了一下，随即气哼哼：“你是个不合格的海王，你太直男了。我以后再也不要你当男二。”
沐郁从善如流：“这么巧，哪里都能碰见宴宴？一定是月亮在我心里埋了窃听器，偷听到我许下的心愿，才会让我们上厕所的频率和波长都如此完美匹配。”
苏宴宴：“……呕！”
骆朗冷淡地看一眼沐郁，把苏宴宴放回沙发上。他在她身边坐下，沉吟着：“宴宴的主意的确有道理。”
苏宴宴和程尔芙的眼睛同时一亮。
“——不过不是宴宴回去。宴宴，你能不能问问你舍友，让小狗去你们寝室借住几天？女生寝室比较安全，食堂吃饭也方便，又有图书馆资源可以利用，方便小狗复习考研。”
“不好。”苏宴宴和程尔芙异口同声。
沐郁也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扫一眼骆朗。
借住女生寝室当然是好的，不过这得欠下全寝室人情。发小姑娘要是人品不好，出点偷盗违纪的事，苏宴宴肯定要落同学的埋怨。
刚成年的奇葩校花未必能想到，但骆朗不可能没想到这些首尾。
他这个师弟，对发小姑娘很是尽心啊！
骆朗问程尔芙：“为什么不好？”
程尔芙没想到他不问苏宴宴，单问自己，瞬间有点慌乱。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居然是苏宴宴替她解围。
她鼓着脸，气成爆炸鱼：“骆朗你为什么不问我？”
骆朗摸摸她头，无奈地：“你想跑学校躲我，不想复习，不想刷题。这有什么好问的？”
“所以，为什么不好？”骆朗再度问程尔芙。
他眉心微微皱起，眼眸里有些凉凉的不耐。
对一个准备考研的学生而言，借住大学寝室真的是极好的安排。
所以程尔芙到底是为什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