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闹洞房
刚进洞房的时候,还不能马上就开始玩闹闹,洞房里面有洞房的仪式。
满满一屋子都是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静静地站着看着。
依然是张葱儿负责流程主持。
她趁着迎亲的空档休息了一会,美美地吃了好几块蛋糕,还瞅空补了补妆,终于满血恢复,临安城头牌茶博士的排面相当亮眼,美颜的模样恰到好处地只比新娘子差一点点。
在张葱儿的主持之下,李申之和岳银瓶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缠绕在了一起,放入一个小盒子里,上好锁之后藏于衣柜之中。
从此以后,这两个人就成为了结发夫妻。
当盒子锁上的一刹那,李申之看了一眼身边的新妇,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很陌生,陌生得就像从来都未见过的人。
两个从来没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就这样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她是临安城里的混世魔王。
“她是邻居家里的假小子。
“她曾经满心瞧不起曾经的那个李申之。
“她叫岳银瓶。
“岳女侠来了。
“李岳氏即将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想想满屋子的刀枪棍棒,李申之心中默默地呐喊了一句:我尊敬的女王陛下,你忠诚的骑士愿意为您效劳。”
仿佛听到了李申之的内心戏,岳银瓶抿着小嘴笑得很开心。
两人喝过了交杯酒,要把酒杯扔到床底下。
岳银瓶先扔,杯口朝上落在地上。李申之后扔,杯口朝下扣着。
“一正一反,大吉大利!”赵不凡领头叫好,然后不怀好意地嚷嚷道:“咱们帮着一对新人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好……”
闹洞房,大家最喜欢了。
尤其是已婚的人,闹洞房的时候那叫一个欢实,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游戏玩起来根本没下限,想尽了办法折腾一对新人。
因为他们已经结过了婚,一辈子都不用再担心被闹洞房,不怕别人报复。
是以闹洞房也成了新郎新娘最为忌惮的环节。
赵不凡是此中高手,一开场便掌控了局面,从张葱儿手中接管了主持权。他看到李申之和岳银瓶都很紧张,很警惕,心中暗暗得意,故作和蔼地笑道:“咱们先玩第一个游戏,叫‘早生贵子’,也是送给咱申之兄弟和弟妹的祝福。”
一番话漂亮话,赢得了满堂彩。
李申之和岳银瓶没听出话里有什么毛病,便乐呵呵地准备参与游戏。
不多时,赵瑗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颗莲子。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新郎和新娘分别站在盘子的两端,然后新郎把这颗莲子吹到新娘的嘴巴里,由新娘吃下。
自古便用莲子来比喻孩子,女子吃下莲子蕴含着求子的朴素愿景。
“早生贵子”的小游戏看似没什么难度,但赵不凡却玩了坏心思。
首先那莲子就不是球形,而是类似于算盘珠的形状,周遭是个不规整的圆。一旦滚动起来,神仙也判断不出方向。
而赵不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盘子,竟然也是坑坑洼洼,没一处平底,更增加了游戏的难度。
李申之和岳银瓶对视一线,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站在盘子两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赵不凡见状,抬手按住了那颗莲子,说道:“既然是游戏,就得有彩头,输了得有惩罚,大伙是是不是?”
赵不凡说着单口,围观的全是捧哏,大声称是。
“给你们四次机会,头一次失败了,新郎背着新娘在房间里跑三圈;第二次要是还失败,新郎抱着新娘在房间里跑三圈;要是第三次再失败,那新郎就得趴在地上,让新娘骑在背上跑三圈。”赵不凡说完前三条,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要是连续败了四次,咱们得来个刺激点的惩罚。”
一说刺激,大伙就来劲了,嘘声口哨声四起,好像李申之必输似的。
赵不凡卖足了关子,说道:“要是连败了四次,那就让新郎和新娘互换衣服,好不好!”
“好!”说到脱衣服,大伙只恨自己个子矮,看不到里面。
但凡能流传下来的规矩,都是在当初的时代背景之下,有着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闹洞房同样如此。
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形式之下,男女双方在结婚之前并没有太多的接触。
当小夫妻共度洞房之夜时,可能还会羞涩,会局促,会放不开手脚,甚至有人还会规规矩矩地睡到天亮。
于是乎亲友们便会发明一些小游戏,让小夫妻在新婚夜之前多一些肢体接触,放下一些羞怯,让俩人更热情一些,有利于早生贵子。
所以说,闹洞房的游戏总是离不开男女之事,荤段子频出,为的就是让羞涩的新人慢慢进入状态。
这才第一个游戏,最终惩罚就要男女互换衣服的程度,赵不凡今天也是有备而来,憋着大坏。
李申之看了看面前破烂的盘子,约莫一尺长。虽然盘底坑坑洼洼,但好歹还是一个平面。
李申之也算是个轻度的运动爱好者,肺活量不错,一口吹轻松吹灭一米开外的蜡烛。
一米有三尺,把一颗莲子吹走一尺的距离,应该不在话下,就看岳银瓶那边怎么接。
这个游戏的难点在于,莲子的周遭和盘子的底平面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一个控制不好,莲子就会从侧面滚落地上,导致游戏失败。
赵不凡还算厚道,给了李申之四次机会,全部失败才会让新郎和新娘互换衣服。不过他也没指望李申之能真的失败四次,只要失败一次,让这对小夫妻搂搂抱抱地绕房子转一圈,第一个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李申之轻问新妇:“准备好了吗?”
岳银瓶轻启檀口:“好了。”
“我来了。”
“嗯。”
李申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吹,那莲子宛如被弹弓射出的石丸,竟然脱离盘子腾跃而起,朝着岳银瓶飞了过去。
岳银瓶常年习武,眼疾嘴快,瞅准了莲子的来路,一张口吃了进去。
完美。
看官们有气无力地叫好,分明是失望至极。
李申之和岳银瓶开心地相视而笑,默契得就像多年搭档一般,就差击个掌了。
赵不凡拍了拍手,给看官们鼓鼓劲儿,说道:“新郎新娘配合默契,功夫了得,日后必定能够攻坚克难,乘风破浪。只用了一次便完成了任务,说明新郎新娘在新婚之夜定能一击必中,早生贵子,是不是!”
“是!”
赵不凡的一番漂亮话,让李申之头一次在自己的嘴炮功夫上感到了不自信。
短短几句话,立马就把看官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还成功地又把话题扯到了男女之事上。
还说什么今晚一击必中,反倒让小夫妻二人羞了个大红脸。
赵不凡说道:“刚才的游戏不过是热热身,接下来的游戏可就难了。”
一说上难度,大伙的情绪再度高涨,等着赵不凡好戏开锣。
赵不凡天生的表演天赋,先赚了一波吆喝,才缓缓说道:“这第二个游戏,唤作‘盲人摸象’。简言之,便是将新郎和新娘的眼睛蒙住,给他们摸对方的身体,摸到哪个部位就要说出那个部位的名称。说对了算是过关,说错了怎么办?”
“用口含!”有嘴快的人已经接上了答案。
“说对了过关,说错了用口含。”已经有人留下了不争气的口水,仿佛能轮到他上阵似的。
游戏规则说完,闹事的看官情绪上到了高朝,岳银瓶的脸色却红成了苹果。
岳银瓶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闹洞房。
虽然这个游戏赢得有惊无险,但是男女互换衣服的惩罚措施,着实吓了她一跳。
第一局能赢下来,多少也有些运气因素。接下来的游戏能不能赢,她也没有把握。
当赵不凡说完了规则,李申之大概猜到了这个游戏的内核。
若说第一个游戏还有个胜负判定标准的话,那这第二个游戏压根就没有胜负,新郎新娘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开始可能还会摸一摸鼻子眼睛来暖场,等到后面尺度就会越来越大。
比如说往新娘手中塞一个香肠,或者往新郎手里塞一块馒头。
那时候的夫妻也没机会婚前试性,肯定一错一个准儿。李申之倒也无所谓,大老爷们脸皮厚,就是苦了新娘子。
岳银瓶虽然没有李申之懂得多,但是她也隐约能感受到局势对她大大的不妙。
这种感觉没有来由,完全是一个将军的天赋,对危机的敏感。
面对危机,暴躁如火的岳银瓶自有她的应对方法,肯定不会是消极被动的防守。
兵法云:久守必失。
真正的防守,从来不是固守城墙,坐以待毙,而是时刻做好了反杀的准备,随时准备着主动出击。
岳银瓶打算主动出击一次。
李申之和岳银瓶来到床前,被人用厚厚的绸布蒙住了眼睛。
正当赵不凡准备开始的时候,岳银瓶说道:“慢着。”
只见蒙着眼睛的岳银瓶站起来,仿佛脑后长着眼睛一般,走了几步来到一个架子旁,从架子上取下了自己的流星锤。
那流星锤由铁索拴着一个小锤子,铁索全长将近一丈,小锤子做成了棱形,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重不过三两。
一手拎着锁链,一手小幅度抡着小锤子,旁若无人地说道:“我小时候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落下了个怕黑的毛病。只要是两眼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得时刻拿着流星锤,随时消灭出现的危险。”
话音刚落,岳银瓶腰身一个扭动,依靠身体的转动使出了巧劲,那流星锤激射而出,朝着门梁直飞过去,在即将击中门框的时候,岳银瓶再一次转身,将流星锤收了回来。
正当众人都在纳闷,为何岳银瓶会闹这么一出的时候,新娘子若无其事地把锤尖举了起来,只见一只苍蝇沾在锤尖,翅膀兀自扑腾不停。
岳银瓶一手拿着铁索,一手抓着小锤,坐回了床上,说道:“赵大哥,咱们开始吧。”
还开始什么呀。
新娘子整了这么一出,赵大哥握着香肠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赵不凡清了清嗓子,打算回头找一个助手。谁知他刚刚扭回头,所有人齐刷刷地退后了一步,把赵家大郎留在了床前。
就连赵瑗那小子都机灵起来,躲在了一个赵不凡看不到的角落里。
赵不凡心中暗骂一句:叛徒。
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继续游戏,把手中的香肠和馒头藏好。
小心翼翼地抓起岳银瓶的手,确定这丫头没有攻击意图之后,轻轻地把新娘的手放在了李申之的鼻子上,试探着问道:“猜猜这是什么?”
岳银瓶假装思考了一下,脆生生地答道:“是鼻子?”
赵不凡大喜,兴奋地说道:“答对了,新娘子聪慧过人,日后定能操持家务,让申之一支发达兴旺。”说完之后,自己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小两口了结前世姻缘走到了一起,咱们给他们留点亲热的时间,好不好?”
“好!”看官们齐声叫好,没人想当苍蝇。
“咱们吃酒去!”赵不凡一声吆喝,率先往外走去。
众人也跟在后面起哄:“吃酒去咯!”
走出洞房的一刹那,赵不凡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舒释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他才是闹洞房的新郎一般。
听到房间里没了动静,李申之和岳银瓶各自取下罩在头上的绸布,场面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李申之和岳银瓶对坐而视,身体都有些僵硬。
李申之急速地搜索着记忆中关于泡妞的小知识,却发现一条都想不起来,最后憋出一句:“你今天真美。”
岳银瓶嫣然一笑,难得一次女儿娇羞姿态,说道:“今天辛苦你了。”
所谓辛苦,是感谢李申之精心的筹备,满足了她那么多的条件,办了如此完美的一场婚礼。
“那个……”李申之也在想办法化解尴尬,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呃……要不咱们现在干点什么吧?”
岳银瓶也觉得干坐着不像话,说道:“我看你的身子有些弱,以后要加强锻炼。不如咱们举一会儿石锁吧。”
呃……好有趣的闺房活动,李申之扶住额头,只觉得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