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狂奔(一更)
秋猎最开始的预热只是叫大家打着小野鸡野兔自己玩玩, 后来皇帝从营帐里头出来了,众人便也纷纷按规矩,骑马排在了他身后。
想去林子里认真打猎的照身份地位骑在前头, 只是想上马随便走两圈示意一下的,胡乱排在后头。
晏久初很显然是混在后头的那一个。
前面乌泱泱的人头, 有的是想要表现的人, 晏久初只打算在入口附近骑马转两圈就回来, 以示一下对皇帝特意点名自己过来的尊重。
上马前许敬月还仔细叮嘱她, “千万不要跑太快,你大哥哥说你跑马还不成熟,太快很容易出事, 慢慢悠悠转两圈就好了。娘亲就在猎场外头等你, 你早些回来。”
“好。”晏久初伸手将后脑勺的马尾扯了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上了马。
“晏姑娘!”
晏久初刚晃晃悠悠骑进猎场, 便看见上回一同喝过酒的京家大小姐京遥遥在自己身后,骑马过来了。
“京姐姐。”晏久初同她礼貌道。
“你此番也不进去吧?”京遥遥牵着缰绳过来, 指了指那边林子。
“嗯, 我骑马还不怎么熟, 进去了也只是闹笑话,没什么用, 打算就在这里转两圈就回去。”
她说转两圈还真是转两圈, 牵着缰绳叫马儿在原地慢悠悠踏了两圈, 便呆着不动了。
“正好, 我也不打算进去。”京遥遥看看蓝天白云, 邀请她,“我们俩结个伴吧。”
“嗯。”
京遥遥素来爱玩,丘鹿山上也来过不少回, 对这边比晏久初熟悉的多,周遭看了一圈,指着那边较缓的草坡提议道:“咱们就去那边吧,那边没什么人,还可以下马走一走。”
晏久初懵懵懂懂,骑马跟着她走。
“其实啊,晏姑娘。”走着走着,眼见着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京遥遥便也放开了,眨巴眨巴眼睛八卦道,“我还是好奇,上回酒楼里,临安王世子对你,是真心的吧?”
晏久初噎了一下,“我,我刚清醒,还不太懂他的心思,就算他是真心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临安王世子你都不要?”京遥遥娴熟地倾过身来,“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云国舅那样的要吗?”
晏久初稍稍抿嘴,有些为难,不好解释。
京遥遥毕竟不是晏敏初,她不能那么容易地直接跟她开口造谣付云归,不然叫她回家告诉京弥,京弥再去问付云归,那她就得被发现干坏事了。
想了想之后,她委婉道:“就是想着不合适,就没必要多接触了。毕竟,往后他继承王位得去临安,我家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们都待我这样好,我不能离开京城。”
“那倒也是。”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京遥遥听了也不得不沉默。
只不过,沉默了一瞬,她便又异想天开了:“可是,临安王府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啊,付二公子也是嫡子,总归都是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生的。若是叫付二公子去继承王位,叫如今的世子放弃王位,那他不就可以陪着你留在京城了?”
“京姐姐,这又不是平时看的话本册子,王位事关权力地位,哪有那么容易说丢就丢。”
反正晏久初是不相信付云归会为了陪自己留在京城放弃继承王位的。
“那倒也是。”京遥遥终于回到现实,“话本终究是话本,真的哪有那种感天动地的爱情,权力面前,小情小爱向来不值一提。”
京遥遥近来也饱受婚事的折磨,被家里要着看了不少的世家公子,也明白他们这样的人家,婚事从来都是两个家族利益的结合,能不能遇见爱情,全凭运气。
“上回京大人不是还说,京姐姐最近正要相看对象了吗?可有相中的?”晏久初不想再将话题落到自己头上,便主动问起了她。
“相中什么呀,看了五六个,没半个满意的,都不知道家里究竟有没有为我用心挑人呢。”京遥遥百无聊赖地甩着缰绳,“真要再这么下去,我干脆出家做尼姑好了。”
“出家做什么尼姑啊,京大小姐眼高于顶,又那么爱热闹,真做了尼姑,恐怕两天就要还俗了吧?”
林子里有一阵阴阳怪气的风吹了过来。
京遥遥听到这声音就很不爽,不客气地回头瞪了眼来人,道:“你们王家还真是狗尾巴草似的甩不掉,王静书,就你那草包哥哥,我劝你,一辈子都别指望有哪个大家小姐能看上他了。”
阴阳怪气本人王静书急了,远远地骑着马趾高气昂道:“你说什么呢?京遥遥,你少在这里仗势欺人!前几日不过叫你们相看两眼,你便那样奚落我哥哥,你真当我们王家是好欺负的吗?”
晏久初隐约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点名堂来,应当是前几日京遥遥被逼着和王静书她哥相看了,不仅十分不满意,还将对方奚落了一番。
看如今二人相见,气氛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好不好欺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用是真挺没用的,就这样的人往后居然要继承你们王家,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女扮男装混进国子监考学呢,王家的脸面,还得靠自己撑起来才是。”
京遥遥的嘲讽技能简直拉满。自古世家女子,都是将家族荣誉看做顶重要的东西,如今王家得她这样讥讽,王静书只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你给我道歉!”她挥着鞭子气道。
“道什么歉?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京遥遥断不是好欺负的主,嫌弃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短鞭,道,“你少在这里挥着鞭子充太监,不知道的以为你想要上长明殿前广场上耍去呢。”
这张嘴是真厉害啊。
每日上早朝,长明殿前广场上都会由太监打响清晨的第一道鞭子,鞭声响起,昭德门开,大臣们才可以陆陆续续进门去往大殿,面见皇帝。
京遥遥怼王静书简直像吃了火/药一般,一会儿骂她哥不中用,一会儿骂她像太监,看来她对王家,真是看不惯很久了。
王静书自是越来越气,越来越恼怒,举着鞭子冲着京遥遥喊道:“你敢不敢跟我来一场赛马?我赢了你就得为你刚刚说过的话道歉!”
“比什么比,吃饱了撑的才跟你比,午饭都还没开场呢,我饿得慌,才不跟你比。”
京遥遥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你,你就只会在这里用嘴巴说话,京太师若知道你在外头这样败坏你家的门风,定饶不了你!”
“再怎么饶不了,那也是我祖父,怎么不见你们王家祖上出来一个太师太保之类的人物?”京遥遥表情夸张,自言自语,“哦,我记得你们家之前有个亲戚是御史台的来着,可惜,前几个月被斩首了。”
话里的幸灾乐祸即将溢出来了。
“京遥遥,我今日一定要跟你拼了!”
王静书一气之下,挥着鞭子骑了马向京遥遥飞奔过来,眼看着她的鞭子就要甩到京遥遥的马屁股上,京遥遥一个躲闪,夹紧马肚向前跑了两步,没让她打着。
她耍猴似的逗着她,想看她在自己面前跳脚着急。
跑了几步之后再回头,她看见王静书明明隔了她有段距离,却已经开始挥舞第二下鞭子——
不好,这回不是朝着她去的,是明晃晃朝着晏久初去的!
晏久初见她在自己身边停下,没有要去追京遥遥,下意识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牵了缰绳想要躲开。
可她马术实在不精,马屁股还是被鞭子重重一甩,马儿突然躁动起来,挺起脖子和马背,向上高仰起蹄子嘶鸣一声,架着她便开始狂奔起来。
“啊啊啊啊啊!”
晏久初毫无准备,趴在颠簸的马背上握紧了缰绳,怎么也不敢动。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王静书你疯了!”
晏久初的马受了惊,远比京遥遥的马受惊后果更为严重。京遥遥其实骑术颇佳,她只是不屑于跟王静书比试,可是晏久初跟她不一样,她才清醒了几天,怎么可能是个马术高手。
只见她仓惶地匍匐在马背上,别无其他动作可言。
马儿越跑越快,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林子里,京遥遥赶紧骑着马跟上,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救命啊,前面有没有人,快把马拦下来!”
明明只是那点不远不近的距离,京遥遥却怎么都赶不上那匹受惊的马,她只能边抓紧骑马边高声喊着,期望前面有人能够听到,帮晏久初拦一下马。
晏久初已经彻底懵了,她除了趴在马背上紧紧抓住马和缰绳,叫自己不掉下去,再做不了别的事情。
这马跑起来是她根本没有尝试过的速度,剧烈呼啸的疾风在她耳边奔腾,跟马一样恐怖。
林子里草皮不平,转弯过多,马儿一下到这,一下到那,一下向左,一下向右,她只觉自己胸闷气短,被颠地疯狂想吐,整张脸的血色都在逐渐褪去,她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
终于前面有一群人听见京遥遥的呼救,将注意力放到了晏久初这边。
“救人,救人!”
京遥遥拼命指着晏久初喊道。
付云归回头,看见晏久初扑在马背上狂奔的一刹那,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下意识夹紧马肚追赶了过去。
晏柏兆和云在池等人也是一样,震惊一瞬过后,全都使劲往那边赶去。
而他们这群人中,混进了一个王家公子,正是那个被京遥遥百般嫌弃,与她相看过一次的王静书的哥哥。
他与京遥遥相看过后,对她其实很满意,如今看见她也在场,第一反应便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从他们这边赶去晏久初那里实在有些距离,他看着手边的弓箭,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去救晏久初的这群人当中,付云归赶在最前头。眼看着他的马就要追上晏久初的马了,马上就可以拦下她了,倏忽之间,有一支箭嗖地从他眼前飞过,直直扎进了晏久初那匹马的马前腿上。
马腿受伤,骤然失力弯折,整个马前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扑倒,晏久初凭着惯性,手掌脱力,整个人飞过了马前身,向前摔去。
“啊!!!”
“阿九!”
付云归直接弃了马,飞身过去,用尽全力抱住她,却挡不住山上斜坡下滚的趋势,两人因为惯性,直至滚到一块石头边上,才终于停止了一切。
付云归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喘息了一刻,来不及起身,便要去检查她的伤口,手伸到她脑袋上一摸,竟是一片温热……
血,他满手都沾上了血。
晏久初闭着眼,早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京遥遥:啊啊啊啊啊姓王的我要杀了你们兄妹俩!
王公子:我真的只是想救人,好好表现一下!
所有人: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