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冬雪尽, 春风吹,景熙十八年已在眼前。
三月中旬,天光正好。殷夜腰痛恢复了许多, 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外放新扎的纸鸢。因为谢清平夜中总把她抱去自己的房间, 她便报复似的白日里黏在孩子身上,对谢清平只作不理。
谢清平在屋内收拾归程的行李, 时不时往外瞧一眼, 偶尔殷夜回眸, 同他眼神接上,或挑眉或嗔怒瞪他一眼。
眉眼娇憨又骄横, 谢清平只觉心神荡漾又欢喜。
他的姑娘, 便该是这个样子的。
一旁的炉子上正煎着药,汩汩冒出热气, 药味浓烈。
殷夜牵着风筝跑了一下午,有些累了,本坐在屋前矮凳上,支腮望着孩子们玩闹。此刻不由回转身去,盯着那药炉。
盯了片刻,一双眼睛便开始发红。
“你的毒……可是近日又难受了?用这般重的药。”殷夜扭过身子, 靠在门边, 上扬的丹凤眼压着泪意,原该是飞扬桀骜的神色, 此刻偏生出两分惶恐与愧疚。
谢清平本理着手头的丹药, 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笑道,“没有的事。我这毒如今控制得很好,按时用药便罢。”
说着, 眸光往炉上抬了抬,“那是滋补的药,不是你想的那般。”
“什么滋补的药,味这般大?”殷夜不依不饶。
“是——”谢清平才想答话,轻水同赤焰便过来了。
赤焰蹙眉挥手散开药味,从腰侧的挂袋中拣出一颗药投入炉中,须臾药苦味便淡了许多。
“不放这化雪丹,这药比毒还难喝,师兄如何不同我要一枚?”赤焰见药成了,顺手给他篦了出来,“喝吧!”‘
“这到底是什么药?”殷夜走上去,拦下他。
“喝了不生孩子的药。”赤焰道。
然话脱口,便见谢清平脸红了一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赤焰尤觉莫名,只对着殷夜道,“大抵师兄担心您再生一个,又是带毒的。其实无妨,这回毒素聚在他左手穴道处,且用了七星海棠剩余根须熬着的汁水内外围堵着,断不会同外头那两个娃娃般,那般差的运气!”
“陛下若还想再生一个,也是无妨的。”
这般堂而皇之的谈生养,殷夜到底也有些羞涩,然也不曾岔开话题,只问道,“避子汤不都给女子喝的吗?还有男子的?”
“我们青邙山,要什么没有?”赤焰抢在谢清平前头,“不过是药三分毒。便是最温和的药,那也是药,总是伤身子。师兄舍不得你呗!”
“这厢要不是被我们撞上,他定同您说,是补身的药。”
“补身的药!”殷夜低喃,狠瞪了谢清平一眼。
死性不改。
“既如此,这些药师兄还归拢着作甚!”赤焰从谢清平手里的行囊中拣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十丸雪白的静心补血丸,和一张安胎药膳的方子。
是那一年谢清平梦见殷夜生产后,心绪慌乱,借炼化丹药平静心神。结果竟制作出了这么两样东西。眼下他整理预备带回去,自是知晓用不上。却也不知为何,觉得珍弥,想要带着一起走。
大抵是觉得,错过了她那般重要的日子,借着这些能让自己宽一宽心。这样一想,又觉得实在有些虚伪和荒唐。
“甚是占地方,别带了吧。”赤焰将东西挪在一旁,转身从地上抱来两坛子宝贝。
“陛下尝尝!”她说着,启封了一个小口,用木勺舀出一小口喂给殷夜,“这是我同师姐酿的花蜜,师兄说您爱吃甜食。这便是最好的,泡茶入汤蘸饼皆可。最重要的是里头还融了补阴养气的药,陛下早年产后伤身,多有隐疾,这个最适合您了。”
殷夜闻言,也未言谢,只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从赤焰手中接过勺子,又舀了一点用下,片刻道,“能直接吃吗?”
“泡茶入汤的,玷污了这蜜。”
赤焰和轻水相视一笑,“自然可以。”
殷夜坐下,拿了杯盏盛了半盏,低头细细用着。
“这个吃法,师兄且将这个一同收下吧。”轻水将花蜜的配方递上,又再三嘱咐道,“往后不可受兵戈利器之伤。”
“一丁点都不可以。”轻水肃然道,“尤其是这左半边身子,靠近穴道处。”
殷夜闻言,放下杯盏,起身向轻水和赤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我带他回红尘,自护他周全。”
“方外人,红尘不染。”轻水扶起她,“然此间红尘中人,吾等候你们常来。”
殷夜颔首,本是笑意迎满眼眶,然一抬眸正欲见到谢清平正欲饮药,不由寒了神色,“别喝,放下。”
谢清平愣了愣。
殷夜不再说话,伸手接来,出门倒了。
“你……”
“是药三分毒!”殷夜瞪他。
“他本就一身毒,差不了那么丁点……”赤焰道。
女帝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谢意满怀,恨不得莹莹珠泪滴落,如今眼刀冷锐,劈过谢清平,转身投向赤焰。
是夜,亥时三刻,两个孩子已经睡熟。
殷夜望了眼轻合的门,吹灭烛火时顿了顿,起身将原本穿着的侧腰九重系带亵衣,换成了胸前开襟的小衣襦裙,只有一个宽腰的飘带,一抽上身衣衫便落了。
她望着铜镜中的人,抚上眼角那一点细碎的皱纹,终究有些遗憾。须臾转身披着斗篷拐去堂屋,掀开那坛子蜂蜜,用手指蘸了些,点上了眼角。
回寝房时,再观铜镜,自然皱纹仍在。她却低头浅笑,觉得那皱纹如同一朵小花,散着花香。
她留了盏灯,合衣躺下。
花蜜淡香缭绕,滴漏时辰过去。已是亥时末,他竟没来。
殷夜感受着有些发黏的眼角,恼怒起身。她在案桌旁做了一盏茶的功夫,仰头将半盏花蜜全吃了,剩下被杯盏一点,用手指蘸了,本想重新抹在额角,却也觉得无趣,白的便宜他。只留着那一指头花蜜,跑去了隔壁寝房。
灯火俱灭,门窗闭合,这人竟是真的睡了。
殷夜站在门前,轻“哼”了声,转身离去。
“漏夜霜重,不知披件衣裳吗?”谢清平原也没睡着,只合眼静心眼神,盼着睡过去,不想殷夜一会过堂屋,一会又跑来他屋前,脚步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如同踩踏他心上,哪里容他静下心来。
这厢来而又返,他根本经不住,瞬间从榻上起身,开门抱过小姑娘。
“是不是念着我?”他扶着她背脊,将她小心卧在榻上。
殷夜别过头,不承认。
然她一只手蘸着蜜,恐黏在被上,只能垂在榻边。这样一伸,开襟的小衣便落了半边。
谢清平蹙眉,将被子拉上,手却掩在被下,压在一片雪肤上,流连了片刻也没再往下去,只将她揽入怀里,拍着背脊哄她入睡。
此情此情,两人这般相拥,原不做什么也无妨。
四目合上,梦中还能再见。
只是这厢殷夜那指间花蜜尚在,眼角花香弥散。谢清平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气,周身渐渐热起来。他一热,肌肤相贴间,殷夜便瞬间滚烫。
她蜷着两条小腿蹭他,没多久一条腰带在一只大掌中抽开,转眼便是赤城相对。
谢清平还有一分清醒,推了推殷夜,哑声道,“不闹了,晌午药倒了……”
殷夜也不说话,只往他胸膛靠去,“那你吻一吻我额角的皱纹,你说的,要将它吻平的。”
谢清平垂首,蜻蜓点水地拂过。
然只一瞬,便流连不去。
他细细吻过,不自觉将她抱在了身上。
“甜吗?”殷夜咬着他又红又烫的耳垂,喃喃低语。
“嗯!”谢清平艰难地应她,控制着她不安分的小腿,忍过腹下腾起的阵阵热流,重新将她放回身侧,“……明日吧,乖。”
“那药、实在无碍的。”他掀开被子一角,让寒气稍进来些,冲一冲他的躁意。
殷夜抓着他的手,在唇畔细吻,“书上有一页,叫素手琵琶。”
“夫君骨指分明,长又……”
谢清平欺身上前,以口封口,止住了她的话语。
百年世家的清贵公子,除了手上的琵琶技艺,原还有更多的才艺。
一曲毕,怀中人已经似水软下。他却起了兴致,只将姑娘半靠在床头叠起的锦被上,哄道,“好好靠着,这样不伤腰。”
“做、做什么?”殷夜长睫还挂着欲落未落的泪珠,只微阖着双眼,伸手拉住往下滑去的人。
“别……”她扣着他五指,浑身都发颤,最后却忍不住按上他后脑,咬着唇呜咽出声。
“谢清平,你妄为君子……”小姑娘抽抽搭搭地骂着,又求着,“不要了……”
言不由衷。
两刻钟的时间,谢清平呼着气回到她身边时,望着恹恹喘气的人,伸开中指和拇指按上她太阳穴揉捏,“书上写了吗,这叫什么?”
半晌,殷夜侧身滚进他怀里,闷声道,“是……玉人吹箫。”
“下次换你!”他弹了弹她额头。
“不必下次……”殷夜睁开迷蒙额双眼,往下缩去,却被人一把捞起,“此等事,臣伺候陛下便罢。哪劳陛下纡尊降贵!”
殷夜蹙眉看他。
谢清平抱起她,捏了捏她面颊,笑道,“很累的,你力气小,换气不够。明日腮帮子便该疼了。”
殷夜颔首,垂眸吻过他胸膛,一手一点点往下探去……终于牢牢握住。
“你……”谢清平才要开口,却不料殷夜另一只手抵在他唇边,轻声道,“别出声。”
阻他言语是假,那点在他唇畔的手指黏腻而馨甜,未容他反抗便敲门入户,同他口齿相触碰,舌尖交缠……
小姑娘上下齐手,逼着他以下犯上。
云巅折翅的一瞬,谢清平仅剩的一点理智苏醒,欲要抽身而出,却硬被身下人两条细软的胳膊揽身控住。
“久久……!他咬着她臂膀细肉,大骇。
没有喝药,又留在了里头。
“明日、你喝!”他有些恼怒道。
“不用喝!”殷夜含着他耳垂安抚他,缓声道,“那年伤了身子,太医说,以后我不能再生养了。”
殷夜捧起他面庞,吻过他骤然含泪的双眼,“不难过的,我们已经儿女双全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推一推剧情的,但我实在写不动了。
明天吧,明天换地图,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