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周一上午，教导主任与以往一样来文科楼巡逻。
在这鸟语花香，大好晴天的日子，听着从高二1-9班各个教室中飞出来的或娓娓动听，或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教导主任脸上洋溢出惬意的笑容，整个人也精神焕发。
多好的天气，多好的学习氛围……
一直慢悠悠路过6班教室门口。下课铃刚响起，教导主任拧开保温杯，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呢，就被突如其来的尖嗓子吓得老手一抖。茶水撒出来，烫到他手心脚背。
梦境瞬间碎了，教导主任拨开人群张嘴就开骂：“是谁！哪个疯婆子在走廊上大呼小叫的啊？1
“混账东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狗屁学生……主，主任1
指着男生嚷到一半，听见是教导主任的声音，狼狈起身的高莲立即一瘸一拐走过去，当对方面失声痛哭起来，“主任你来的正好，你瞧瞧这些学生……平日里打架不说，如今连老师都敢动手，简直无法无天！你可得为我做主啊1
“什么？居然敢对老师动手，谁那么大胆子，是想被退学吗？1
教导主任一听快气疯了。他视线落到人群后的程榆身上，当即目光一厉，大步冲过去伸手就要把人揪出来。而这时，站在程榆旁边的人身形微动，将他护在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见状，教导主任火气更上一层，“好小子，还敢——”边说边目光上移，在看清拦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后，教导主任倏地怔住，没了声音。
“就是这出言不逊的死小子，居然说什么打人不分男女长幼，听听这都是什么话1
高莲脱下高跟鞋走来，她完全没意识到教导主任此刻的异状，冲着秋思凡理直气壮地咆哮道：“老师管教你们有错吗，犯了错难道不该开处分吗？居然说老师的手脏，像你这种对老师使用暴力的学生的手难道就干净了，啊？1
“别，别说了……”教导主任这会儿牙根都有些打颤。
偏偏高莲毫无察觉，仍愤愤地骂道：“要我说几十张处分都不够，像你这样的学生就该直接退学！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教育你才能把你教出这副德行，真是无法无天，天生的烂胚——”
“够了！1
高莲被教导主任发出的怒吼声吓了一跳，茫然地望向他。这一眼，只见教导主任脸上没什么血色，看向男生的眼神也不像在看学生，里面充满着她不曾见过的恐惧与敬畏。
“原来是秋，秋思凡同学啊，你怎么会在文科楼呢？”
“怎么。”秋思凡侧目看他，反问，“规定我不能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高莲肉眼可见地一愣。她知道秋思凡这个人，但是从未亲眼见过。听闻父亲是空手发迹的秋氏集团总裁，在职场上是精英中的精英，母亲出生豪门，在娱乐圈中曾是一流的女影后，后来退娱，而他们的儿子秋思凡则是他们捧在心尖上的，国际前十强秋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以秋家的家业，随便挥挥手就能收购这所学校，是给她八百条命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高莲面色白了白。
“不不不，当然能来，当然能来……那个，刚刚是你对高莲老师动手的吧？”面对这个学生的时候，教导主任总是会忍不住心底发怵。
四十多岁的中年主任却要对一个十几岁的高中学生卑躬屈膝。秋思凡看得心中嘲讽，答道：“是啊，怎么了，要给我开处分还是劝我退学？”
“害呀，这怎么可能呢，根本没那么严重！只是吧，学生对老师动手这事总归是不对……学生们都还看着呢。”
教导主任拿出手绢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对秋思凡说：“要不这样，具体发生什么我就不追究了，处分不开，学更不会退，你让你身后的这个小子向高老师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1
他指的是程榆。
沉默好一会儿。
秋思凡抑制不住地嗤笑出声：“我瞧您是年纪大得都犯老糊涂了，动手的人是我，你却让他道歉？”
像是倍感荒唐地，“说什么不追究，你就算追究起来，除了给我家长打电话，又能把我怎么样？”
教导主任被怼地哑口无言，他扭头看了眼高莲，见她脸色不太好，似乎也意识到秋思凡到底是何许人也，于是决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声询问道：“高莲老师，你看这件事要不就算了……？”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1高莲整个声音都在抖，但她还是咬着牙说，“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错，程榆他不仅成绩差还逃课，像他这种学生当然得拿张处分，我只是想带他去教务处而已，这个……秋思凡学生就对我动手了，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所以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1
“哦，不能就这么算了啊，”秋思凡冷笑，“那你想怎么样啊疯婆子，想要我把你骨灰扬了？”
“你……”
双方互不退让，场面僵持不下。
正当教导主任不知该如何处理之际。
一道清越的少年音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突兀地响起：“高老师，您不是斥我成绩不好，并一直拿这件事贬低我吗？”
全程拉住秋思凡不让他轻举妄动的程榆上前一步。澄明的眸子静静盯着她。
高莲被他看的莫名有些冷，警报线拉到极致。少年身形微动，她立马夸张地往后倒退大步。
然而跟她如临大敌的行为不同，程榆只是朝她深深鞠了个躬，有条不紊。
“您看不顺眼我没关系，我也不需要您来教导我。在这次月考中如果我取得了年级第一的成绩，还能不能请您向您曾贬低我的那些话道歉，并申请不再来6班授课？”
“什，什么？”
听见这话，不止是高莲，连教导主任和秋思凡都神色微变。
高莲最先反应过来。像程榆这种学渣能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她而言再好不过。
真是傻子一个，居然和她打这种必输的赌。
“好啊，别说道歉了，就你这样整天除了打架就知道混吃等死的坏学生能取得年级第一，我这老师当来还有什么必要？我公然辞职，向你低头道歉1
“——但要是你没取得年级第一，哼，只要你还在黎垣附中一天，我就让你一天抬不起头来1
“好。”程榆掀起眼皮，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月考前夕，程榆坐在宿舍里刷题刷到一半，消息传来振动，他伸了个懒腰后接过来看，发现是秋思凡给他发的。
。：[在干嘛？]
程榆缓缓打字。
cy：[在认真学习。]
cy：[争取过两天成绩出来把高莲的脸打得啪啪响。]
隔了一阵。
。：[嗯，加油。]
。：[[附件]，这是我整理的月考复习资料，文理全科目都有，详细解法写的比较全，对你应该有帮助。]
放下手机的动作一停，程榆对这两条消息多看了几秒。
居然没开腔嘲他，甚至发来复习资料，相信他会点开来学习，主角攻那能犁地的嘴呢？
。：[还遇到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cy：[你成绩很好吗？]
。：[一般，比你好就行。]
程榆转了转笔，撤销前言，是那熟悉的犁地味儿。
。：[还在学习吗？]
这不废话。
cy：[……有话直说。]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想问你个问题，昨天你为什么要向高莲鞠躬？]
叼着笔帽仔细想了想，程榆打字：[出于礼貌？]
。：[……]
。：[难道不是表示哀悼？]
程榆一愣，不禁笑出了声。
cy：[嗯，你说得对。就是在哀悼她。]
cy：[问完了？]
。：[嗯……其实还有个事，我觉得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是关于，你要不要转过来学理科……]
程榆按下熄屏键。自动过滤那段文字似的，勾起笔端心无旁骛地继续做题。
一旁从卫浴里出来正着擦头发的周嘉清看了他好半晌，忍不住问：“榆哥，你刚才和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没和谁聊天。”
“骗人，我刚才明明看到那是秋大佬的头像哈哈哈……”
“你看我手机？”程榆冷漠回头，周嘉清笑容戛然而止，嗫嚅：“对，对不起，不小心看到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大佬刚刚是不是问你要不要转去学理科？不是我说，榆哥你其实可以试试的。”
反正他榆哥学文学理都没差，分数还是那个样。
周嘉清说：“毕竟那儿有校霸在，都说去近水楼台先得月，谈起恋爱来肯定——”
程榆啪地放下了笔，声音听不出情绪：“周嘉清，你复习完了？”
“啊？没，还没有，这次月考题型很多，我还……”
“那你还不快抓紧学习，万一明天考砸了怎么办，对得起父母，对得起郭老师，对得起自己吗？1
被上学期末成绩稳坐倒数第一给教训了顿的周嘉清：“……”
“我这就学习1
等周嘉清回到自己位置上吭哧吭哧打开书，程榆叹出一口气。
当他不想转理科吗，他也想学理科啊，那儿有他最喜欢的数学埃可理智告诉他，他并不能离秋思凡那么近。秋思凡与他一个是主角攻，一个是炮灰初恋，主角攻注定会喜欢上主角受，也注定会抛弃他。
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既然是天注定的，那得离得越远越好。免得到时候真陷进去，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啊啊这什么题啊，为什么明天要考的地理题会这么难，这肯定超纲了吧！高老师怎么现在才通知！”
听见下方的周嘉清大叫，程榆爬上铺前看了他一眼。他刚坐上床，放下一起拿上来的书，打开消息连天的班级群，就见满屏的鬼哭狼嚎哭天喊地。
班委：[……什么情况，公式是不是比原来给的资料里多了一倍？]
同学a：[地理课代表解释一下？]
魏徵：[叶筱筱]
叶筱筱：[我不知道碍…高老师当初发我的资料里面明明没这些公式埃]
魏徵：[高莲高莲]
高莲：[啊呀，真不好意思，别的班都发过了，怎么就偏偏忘记发到这个班级了。这次教导处新规定地理题目会增多增难，每个班考的都一样，大家今晚加油复习迎接考试哦！]
班委、叶筱筱、周嘉清、同学a：[……]
魏徵：[woc开什么玩笑！明天就考了啊！这怎么复习？不睡了吗？！]
叶筱筱：[不睡觉都不一定能背出来……]
周嘉清：[绝望jpg]
6班同学私开了一个没有老师在的群聊，里面铺天盖地都是对高莲的谩骂，骂她心机，这个点才给他们发复习资料，还整理的跟狗屁似的，乱七八糟看也看不懂。
直到熄灯，周嘉清还在下面奋笔疾书，痛苦不已。
被黑暗折磨地睡不着的程榆只能靠看手机打发夜晚的时间。
饶是他，都觉得高莲给的这份资料不如不给，毫无用处不说，还影响到6班整体心态。
躺床铺上的少年垂下眼，在联系人“。”发来的附件上看了好一阵，点击接收。
……
隔了好一阵。
昏暗寂静的宿舍里响起少年好听的声线：“那个，我这边有个资料我觉得整理的还不错，他同意我放6班班群了，周嘉清你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