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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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转凉, 道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厚重的秋装, 像是体型庞大的洞穴动物步伐迟缓地行走在寒风中, 他们将脖子缩进竖起的衣领中, 用报纸挡着脸,下腋夹紧了公文包, 神色麻木。
这就是东京。
整座城市像一座有条不紊运行着的精妙仪器,每个人都是生产流水线上的一枚小小齿轮, 与他人严密贴合着,不露一丝空隙, 日夜劳碌, 没有可以喘息的空闲时刻。
虽然可以赚很多钱, 换来更富裕的生活, 装点外在的门面,但是每个夜晚睡在这座冰冷的钢铁森林中, 呼吸着由数不清的廉价工厂焚烧掩埋垃圾所产生的废气,真的能够安稳入眠吗?
幸村精市是绝无法适应这种生活的,在这一点上他和他的父亲很相似,生性热爱自由、渴望贴近自然,不喜拘束。
所以他不怎么喜欢去繁荣发达的大城市,比如东京,或者,更靠近他的横滨,后者就位于神奈川境内。
在资本领导下的化工产业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扩张着属于它的势力范围, 就像它在十五世纪新航路开辟后所做的那样,用金钱吞噬一寸寸土地,资本无所不能。
城市化与工业化是新世纪不可逆转的大潮流。
当然,作为机器,自然需要有人去按下启动的按钮,或者,可以把这类人称为“领导者”,站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发号施令。
在幸村精市认识的所有人当中,迹部景吾一定是最适合这种生活方式的,他是天生的野心家,更把冰帝打造成了一个紧密团结在会长周围、阶级分明的利益集团。
听说对方刚入学就强势接手了网球部,这则趣闻让幸村在失笑之余也不免深深感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如此富有领导力的同龄人,同时,也是对手。
冰帝是迹部的一言堂,他实力强大、背景可怕,以雄厚的资金作为后盾,将冰帝这所古老的学校进行了彻底的改造,最终使它焕发新生,所以,全校上下都发自内心尊重着这位年轻的会长。
但是,立海大不行,幸村精市也不可以这样,他没有迹部的出身,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雷厉风行,另一个则是如春风化雨般柔和,所以,在不曾成为部长前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幸村精市在部门活动堪称默默无闻。
不出头,不挑事,服从学长的安排,即便那个决定蠢钝如猪,他也只会隐晦提出,顾全领导者的脸面。
过于优秀的天赋会招致旁人的嫉妒,在弱小时选择明哲保身,这就是幸村精市的做法。
两种方法并没有优劣之分,只是身处不同的人生境况下,每个人自然会有自己的选择。
立海大曾在决赛中两次击败冰帝,分别以总比分3-0、3-1拿下比赛赢得冠军,可以看得出迹部在逐渐进步,说不定,下一次就是3-2或者是2-3的结果了。
但幸村精市却并不怎么担心这样的未来,正如他认为:未必神奈川就比不上东京,前者是他坚守、眷恋的故土,后者是纸醉金迷的欲/望都、名利场,是无数野心家争相竞技的狩猎场。
重要的不是分数,而是从这样一场比赛中,他,幸村精市得到了什么。这就是他穷极一生也要追寻的东西。
艺术具有永恒性,那些诞生于上千年前的珍品被人们放进博物馆中妥善保存,他希望某一日,自己也能完成这样的作品,在漫长的人类发展历史中,撷取一小束光阴,定格进画框中,永不褪色、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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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学姐等很久了吗?”他在对方面前站定,笑着开口道。
虽然鹿岛砂糖比他高一年级,但在身高方面两个人却是反过来的,在幸村近一米八五的身长对比下,学姐只到他肩膀,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很好地把对方拥入怀中。
杏黄色的齐膝长裙色调柔和,锁骨处镂空的蕾丝花纹则更添了几分神秘,浅咖色大衣毛绒绒的,看上去保暖效果很好。
学姐给人一种温暖的秋季感觉,就像焦褐色的加拿大枫叶糖浆,粘稠、透着一丝丝甜味,是焦糖的味道。
“没有,我也是刚到。”她伸手撩了撩头发,将柔顺的长发统一顺至脖颈一侧,露出另一侧洁白的耳廓。
凑近了,会发现对方并没有化妆,还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瑕疵,唇色浅淡,如同失血一般透着一股病弱气息。
仿佛一朵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花苞,叶柄上沾着昨夜湿气凝结而成的露水,的,脆弱而纤细的美。
这似乎是一件很罕见的事,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幸村精市却发现,即便如此,鹿岛砂糖并不曾有过多失色,仍是如同初见时她穿着那条水蓝色的长裙所带给他的震撼一般,不经意间,便扰人思绪、心乱而不自知。
她将手机放入包中,扬起笑脸道:“幸村君,我们走吧。”
幸村精市同她并排走着,两个人之间却是空出一个拳头的礼貌距离,他下意识地走在外侧,将更为安全的里侧道路让给了她。
“最近降温了呢。”她拉了拉衣襟,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卷曲,柔顺地垂在身后。
“嗯,已经是秋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等到幸村君升入高三恐怕会更加忙碌吧,毕竟网球部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呢。”她说话的时候音调很轻柔,放缓了语速,听起来很舒服。
幸村微微一笑:“我应该能处理好,学姐想好申请哪所大学了吗?”
“唔……”女孩子伸出手指在下唇上点了一点,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着道:“大学啊,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呢。”
遥远?
他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一届的高三学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正常情况下,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选择心仪的院校了吧。
“幸村君将来会选择什么学校呢?”她巧妙地将话题岔了过去,对自己的部分避而不谈。
“我吗?大概是早稻田大学吧,不过可能毕业以后先以职业网球选手的身份去参加比赛,等到退役后再进入大学继续学习。”
幸村对于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清楚,结合现有的信息分析,已经可以充分预见到这是一条平坦顺遂的道路,从事自己喜欢的运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闻言,鹿岛砂糖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如果幸村君成为职业网球选手,说不定能够刷新大满贯获得者的最小年龄记录呢。”
看着对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幸村没忍住笑了笑,被自己有好感的异性夸奖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他能够充分感受到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信任,这是一种很宝贵的情感,值得珍惜。
“学姐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吧,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很多厉害的选手的。”
“可是幸村君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女孩子盯着他强调道,那双漂亮的深绿色眼瞳中仿佛跌落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弧度优美,眨眼间,就像是天使在轻轻扇动翅膀。
“你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的确,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很多,但是幸村君你一定是其中最厉害的那一个。请你无论何时都要坚信这一点,哪怕在未来的某一天摔倒了,满身泥泞、狼狈万分,觉得看不到未来,也请充满希望地坚持下去。”
她神情严肃不似作伪,那双眼睛中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而他一时无法全部读透,其中似乎有不可言说的悲伤、沉痛,以及惋惜……
他愣住了。
但是下一秒,那些情绪又消失地干干净净,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他陷入短暂的失神之中,而这时鹿岛砂糖主动拉住他的手,转头用轻松的语气道:“绿灯了,我们走吧。”
幸村精市被她拉着,怔怔地往前走,仿佛是害怕被拒绝,学姐只敢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几根手指,双方的皮肤只是轻轻地贴着,连指腹按压的感觉都没有。
女孩子的手又小又冰,她穿了很厚的衣服仍是无法很好地维持住体温,带有生命的温度就如同许多无形的细小水流般从这具身体中“哗哗”流走了。
幸村的心蓦然一动,就像被什么小钩子扯了一下,他反握住那只手,只有他手掌的三分之二大小,从手指到手掌心,再到手背,全部都是冰凉的,仿佛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的并不是滚烫的血液,而是什么冰冷液体一般。
其实在他反握的时候,对方有下意识的惊慌,手指想要快速地抽离出去,但被幸村精市牢牢抓住了,于是,她便也安静地顺从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人行道上,道路两旁是等待红绿灯的密集车辆,指示灯一闪一闪的,马达轰鸣,无数行人从两人身边穿过,奔赴向某个不知名的目的地。
而在这偌大的世间,幸村精市同鹿岛砂糖两个人却好似达成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和谐一般,女生低着头朝前走,手却被后面的男生牢牢握住,这短短几秒过马路的时间也被无限拉长,就像是走过了一生。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子,好像明白了当魏尔伦第一次见到马蒂尔特时的感受:蓬勃的创作欲/望充盈心间,灵感如同磅礴的巨浪一般冲击着他,连灵魂都在战栗,而他只能平躺在粗粝的岩石上,用毫无防备的姿势,充分体会这种窒息感。
百里香、云雀、麦田,这些充满生命力的可爱事物都足以与她相配;大丽菊、百合、郁金香,就像是璀璨之物轰然绽放、碎裂所呈现的壮观之景,那沉重、温热的气味使人眩晕……
“请用你美丽的眼看我的温柔顺从。”2
就承认吧,沦陷,继而臣服,这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是他无法抗拒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陈奕迅 - 《红玫瑰》
2魏尔伦 - 《绿》
一眨眼这篇文也已经写了16w字左右了,突然想说点什么:
其实一开始这篇文是想走沙雕路线的(如果有小可爱看过最初的三章),因为觉得那样子受众面会广一点,换言之,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看我的文,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我。
但是,由于是第一人称,我不太沙雕的起来,开头三四章我整整改了五六遍,放出来还是会被人吐槽,因为我本人就不是一个沙雕的人,我驾驭不了那种文风。
所以我放弃了,那就写自己吧。
所以这篇文章本质上应该是沉郁的,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日常生活中会笑得很开心,但我冷淡、不喜欢结交朋友,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你们在文章中看到的很多内容,大多都是我自身的投影,应该很无聊吧……关于资本主义的探讨、文学、艺术等等,其实很多都是我自己的看法。
也不止一次有读者和我说能不能把类似的内容压缩一下,多写点情节,觉得我注水。
其实这是一个很痛苦的抉择,是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的选择题,不妥协,就注定小众。
我何尝不是处于自相矛盾的拉扯之中呢,与自己博弈,最终精疲力竭。
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最喜欢的作者是村上春树,目前在看他的《刺杀骑士团长》。
现代社会仿佛让人患上了失语症,我逐渐窒息,却还是努力从意识的深海中挣脱出来。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中有一些特别有意思的话:
1我仍然认为向人诉苦不过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默默承受。
2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3突然,我吐血了。那是我第一次咯血,雪地上出现了一面大大的太阳旗。我斜眼看了一会儿,便蹲下来用双手捧起旁边干净的雪洗脸,同时落下泪来。
所以太宰先生选择自杀我一点也不意外,他始终都在奔赴死亡的路上,温柔而悲伤,这就是太宰治,人间失格。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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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的木夏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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