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最不可能的，往往才是真相
夜幕渐渐低垂，东宫的马车在大理寺外停了好些时辰了。
来往的行人时不时张望一下，皆小声嘀咕着。
街头巷陌，茶馆酒肆里，到处都是流言。
“听说了吗？昨夜那沈家大公子在画舫上寻欢作乐，被刺客追杀，眼下下落不明”
“嗤，这么大的事，整个京都谁能不知道。”
“我就说这沈大公子一看就是福薄的人，娶了这京都第一美人，定是无福消受的，没想到这倒是连受都没受过，就”
“你小声点，眼下东宫的人就堵在大理寺里，万一你这话被东宫的人听见了，没有好果子吃。”
“我才不怕呢？东宫太子是那般光风霁月的人，能为了我这几句嘴碎，要我的命。”
这话一落，众人皆点了下头，少有地对一件事意见一致。
众人心中一致认可的太子眼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茶盏，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抬眸又看了一眼长廊的方向。
一直胆战心惊站着的大理寺衙役已经浑身被冷汗浸透了，他低头轻声笑道：“我家大人就是如此，一处理起事务来，什么也不管不顾，卑职觉得殿下还是先行回宫，待卑职禀明大人。”
萧衍之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宇间皆是郁色，神色难得出现了不耐烦。
一侧的李贵忍了忍，就见自家殿下猛地起身，他也知道跟着往外走，临走时，冷冷看了一眼那衙役。
那目光宛若阴毒的蛇，让在场的人心头微微跳。
直到东宫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众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这太子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今日也太让人渗得慌了”
那衙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道脚步声在缓缓靠近，吓了一大跳，梗着脖子回头。
就见自家大人正穿过长廊，正朝着正厅走来。
“大人，你吓死卑职了。”
“太子殿下走了？”楚云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瞥了一眼厅内的人，又看向了府外，见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是，刚刚才离开，不过大人您可能得罪东宫的人，不，应该说是我们大理寺得罪东宫的人了。”那衙役恹恹地道。
楚云临脚步微顿，挑眉看了他一眼，径自倒了杯茶水，猛地灌下，才将心中的忐忑不安压下。
已经在那云嬷嬷身上用了五种刑具了，却半句有用的话都没从她的嘴里撬出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云汐那小丫头的面容，心中一沉。
如云汐真是云嬷嬷的亲生女儿，她就没有任何的理由要害沈郁。
还有这太子也处处透着奇怪。
不管是沈郁，还是这云嬷嬷，都像一团谜团，看来他得亲自去一趟云嬷嬷的老家，才能查清一切的真相。
他眼下半点也看不清楚，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到身边的下属沉声道：“大人，听闻太子今日还去了楚府。”
“什么？”楚云临神色冷了下来，一下子想起自己已经一日一夜没回府，旋即快步往府外走。
楚云临离开后，大理寺后门就有人偷偷摸摸往一侧僻静的墙角走去。
那人接近一处阴暗的角落，沉声道：“楚云临一直在审问一个沈家的老嬷嬷。”
“都问了什么问题？可有奇怪之处？”那藏在暗处的黑影低声问道。
“奇怪？你别说倒是真的奇怪，楚云临问的都是那嬷嬷的出身、老家，还问了不少关于她丈夫的事，但这些和沈大公子的案子关系并不大，本来我还以为楚云临是怀疑大公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是刺客，所以才这么盘问小丫头的母亲，但是眼下想来，可能不是。”
“好，你回去继续盯着。”那黑暗里的人从袖口里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沉声交代了几声，旋即跃上屋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那黑影一路回到东宫，将方才听来的一切都禀明了殿下，又退了出去。
李贵抿着眉头细细想了片刻，却越想越糊涂：“殿下，卑职突然不明白了，楚少卿怀疑那云嬷嬷和大公子身边的小通房是刺客，为何要查她们的出身和来处？”
萧衍之的眸色徒然一转，幽深之处仿佛沉着无尽的深渊，他渐渐敛起眼底的神色，冷声道：“一切要查清楚为何她要杀害沈郁，还有在整个京都找那鬼手神医--黎津阳。”
“是。”李贵沉声应了一声，出了殿内。
萧衍之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本就紧握的手指逐渐绷紧，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出。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他的秘密。
他能看透人心，所以画舫上的刺客，在还没行动之前，他就该知道了。
不，甚至在他踏上画舫的那一刻，他就该知道了。
但是他却在那画舫上待了两个时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在一个到处是想杀死自己的人的地方待这么久？
萧衍之觉得这事太蹊跷，或许对旁人来说，画舫遇刺、落水失踪，对沈郁来说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可是可是他明明在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危险，却执意留在画舫上，这分明就是最大的漏洞。
而让这一切都合理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这一切都是沈郁策划的。
想到这里，萧衍之神色变得可怖至极，他眯了眯眼睛。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那么他设计这一出，是为了
假死！
这个念头在萧衍之的心头浮现时，他心中似有一根细弦被轻轻拨了下，心头顿时犹如锣鼓一般。
直觉告诉他，最不可能的，往往才是真相。
他抬手死死地掐住眉心，细细想了想，却发现如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自己除了命人在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祁搜寻，其他的竟然半点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