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顾父病重
“可是皇阿玛……”弘琪抱拳道：“若是不承认，后世也会议论咱们是敢做，却不敢当的孬种，我大清马上的男儿，怎么能被评说是孬种？”
“而且，朝廷更迭，没有哪个朝代是真的能坐拥天下千秋万代的，皇阿玛，到时候旁人又会如何对我们评说？”
弘琪的话，让胤禛心里头涌起片刻的愤怒，不过一瞬间就又压了下去，他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
这话旁人不敢说，只有儿子敢，因为他没把自己当皇上，是把自己当成父，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你说。”胤禛站起来，又到弘琪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道：“这明史该怎么写？”
他之前虽然觉得老三有些过分，但不得不说内心还是十分赞成的，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祖宗在这片土地上做的事。
“七分真,三分假足矣。”弘琪坚定地道：“只有如此，才能堵住大家的悠悠众口，皇阿玛要知道，汉人有家族记事的习惯。”
“光杀史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会记在家谱上，讲给后代子孙听，咱们总不能，把那些人全都杀光吧？”
但无论如何，死亡的人数，清军杀百姓的手段，还是要假一些的，那不能完完全全地写下来。
“好孩子。”胤禛拍着儿子的肩膀，欣慰道：“你书读的好，脑子也是最灵活好用的，以后下学后，允许你来养心殿，陪着朕批折子。”
他觉得，孩子们同自己说心里话，那是对自己的信任，他不想活成皇阿玛那个样子，晚年受孩子们疏远。
所以，孩子们只要愿意说的，他都愿意听，并且不会责怪。
最终，胤禛还是默许了允祉的做法，在他看来，现如今的情况，还是巩固皇权最要紧。
不过他也给允祉当着汉臣的面，呵斥了一通，让他不许对大臣们无礼，给人家出了口恶气。
因为皇阿玛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弘琪多少有些失望，上课也有些走神，休息的时候允礼忍不住碰了碰他。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允礼今年十六了，浑身充满着朝气，长的又帅，很是讨小姑娘的喜欢，就连顾琳琅也常常在心里叹气：“若是自己晚生二十年便好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允礼才华出众，孩子们也喜欢，常常同他混迹在一处谈天说地。
“十七叔。”弘琪闷闷不乐地喊了一声，却也没说明史那事，只道：“昨夜没睡好，有些没精神，所以走神。”
允礼这人，虽然没有野心，却是个洞悉人心的主儿，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不问便是。
他下学后，刚准备本本分分地回阿哥所，就见萱姐儿急匆匆地往宫外赶，那张清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身后还跟着太医。
允礼心口一跳，知道是顾家出了事，便忙追了上去问道：“顾姑娘，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萱姐儿见是他，忙停下来行了个礼：“十七爷吉祥，臣女祖父急病，需要太医诊治，不能同十七爷说话，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允礼作何反应，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听说是顾将军病了，他忍不住拧了拧眉，看着一会儿前方那道纤细的背影，到底还是赶了上去。
“我同你一起去瞧瞧将军。”说完便再不说话了。
萱姐儿看了眼这位从来不和大臣说话的爷，想了想，到底没有阻止，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顾琳琅本以为父亲年纪大了，只是身上有些小病罢了，却没想到被太医诊治为积劳成疾、药石无灵，最多还有三日可活。
听到这个消息，顾琳琅几近晕厥，其实父亲今年快七十，这个年纪在古时候已经算是高龄了。
可她就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受了顾家那么多好处，这还没报答几年，怎么老爷子就不行了？
她还想着，过些日子，回顾府去瞧瞧老爷子呢。
顾琳琅站了起来，去到养心殿，想回顾府一趟，送送这位疼爱她的老人，她占了他女儿的身子，就应该为他养老送终。
胤禛得知后，哪里有不应的，他轻声道：“这是应该的，你去吧，朝臣那里，我去说。”
按道理来说，女儿嫁给了皇家，那就是皇家的人，从此君君臣臣，没有道理皇后要回去给臣子奔丧。
顾琳琅此举，肯定会迎来朝臣的不满与啰嗦，可她怎么顾的了这些，此时，她就只想回去，陪伴在老爷子身边。
大气磅礴的顾宅，里面此刻上到主子，下到奴才奴婢，没有一个是开心的，将军待人温和。
只要不犯大错，就从不打骂，都是伺候人的，他们日子比其他府上的同行要好过的多。
顾琳琅是突然到的，她没有让人通传禀报，而是去了顾老爹的院子，下人们见到皇后的仪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带路。
此刻，顾老爹正在交代后事，老二老三老四都回不来，此刻的床前就只有顾怀琼一个儿子，顾母则正在一旁抹泪。
只见他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道：“不要伤心，人活一辈子，都会有这一天的，我能活到六十八这个岁数，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我们顾家，从来都是被老天眷顾着的，传承百年，满门能人，老大啊，你和你弟弟都是聪明人，我不担心你们，只是你要记住一件事。”
顾老爹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正掉泪的顾怀琼，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我顾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绝对不能改姓，无论是如今的皇上，还是以后的皇上让改，咱们都不能改，记住了吗？”
顾老爹说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顾怀琼眼泪不停地掉，他跪了下去：“爹，我发誓，只要我在这一天，就绝不冠满人之姓。”
顾怀琼明白父亲的心思，他们为大清干活，那是为了天下不再战火纷飞，为了繁荣稳定，而不改姓，则是为了那仅有一点的自尊。
“好，好。”顾老爹连说了两个好，又接着道：“世家大族，难逃三世而衰，外戚更是如此，你定要告诫后代子孙，若大势已去，便莫要贪图权势，保命要紧。”
“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们妹妹，她在深宫之中，万一……”
他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皇后驾到’的唱和，紧接着门帘被掀开，身穿着鹅黄色的顾琳琅，就一脸急切地进来了。
“父亲，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