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父在上（二）
来人黑衣黑裤，白色板鞋，神色淡漠，一身清朗。不是卫勤是谁。
卫勤在看到白念琪后，眸子微有些松动。
奶奶今早忽然和他说给他找了个武学高人，免费的那种，然后告诉他地址，让他登门拜访。不想在这看到白念琪。
“来，是卫勤吧。一表人才啊，和你奶奶长得真像。”尹荣笑道。
“尹爷爷好，我是卫勤。是奶奶叫我来的，让我来和您学功夫。”卫勤不卑不亢，问好、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尹荣见状，笑容加深，指着桌子对面道：“好好，坐吧。”
卫勤站着没动，桌子对面是条长椅，白念琪坐着。
尹荣只当是卫勤不好意思，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白念琪，我一手教出来的。以后就让她教你，你们年轻人也方便沟通。”
“念琪，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卫勤。”
白念琪还在消化中，卫勤就是那个孙子？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卫勤见白念琪看着他没说话，便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
“喔，对了，小卫刚去警局实习，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打照面呢。”尹荣道。
“我们认识，卫勤最近刚到我们单位实习。”白念琪回过神来，轻描淡写道，没有说卫勤在她的组，否则尹荣肯定会说什么缘分啊，正好啊之类的。
然而，“那正好，念琪你就带带小卫，同一个单位，方便多了。”尹荣如是道。
“师父，要不您自个儿教吧，反正您也退休了，整天闲着没事做。”白念琪小声道。
“师父的规矩你不是知道么。再说了，也不是要你收徒，就是教个一招半式能应付下歹徒就行了。而且你师父我都八十了，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让我享享清福？”尹荣道。
“您老朋友的面子也不能让您破例啊。”白念琪嘟囔道。
尹荣眼睛一瞪。
白念琪挠了挠太阳穴：“要我教也不是不行，但我也只教徒弟的，而且一入师门，终身不得退出。”
随后看向卫勤，嘴角含笑：“如何，小卫同志，愿意认我这个师父么？”
“我愿意。”卫勤说下这句爱的宣言。
白念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行，小卫，你以后就跟着她学，过来叫声师父。”尹荣和善道。
“等等。”白念琪伸出手制止。
“又怎么了？”尹荣一脸无奈。
“既然要拜师，是要行拜师礼的，可不是口头上叫一声就行的。”白念琪手指敲桌。
“这……”尹荣看了眼卫勤，小声对白念琪道，“这拜师礼就算了，现在也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师父，您也太没原则了。这江湖规矩则能说改就改的。”白念琪大义凛然，坚决不肯让步。
尹荣犯难了，诚然，这拜师礼是历代习武求师的传统，不好轻易省的，但卫勤是个铮铮硬汉，只怕不愿行这个拜师礼。
“什么拜师礼？”卫勤问道。
等得就是这句话。白念琪清了清嗓子：“跪下磕三个响头，每磕一次便叫声师父。这拜师礼就算完成了”
白念琪等着卫勤拒绝，单是下跪这一项，卫勤就不可能答应，更别说磕头了。
“是不是我磕了头，你就同意当我师父？”
“对。”白念琪下意识应道，等回过神来，发现卫勤已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三声师父。
白念琪阻止都来不及，吓得从椅子上跳起。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领教了。
卫勤拜完后走到白念琪跟前，轻声道：“师父，以后多多指教。”
“嗯，好……好。”白念琪丧失语言能力，想拿杯子喝茶压惊，结果拿空了，卫勤很有眼力见地拿过杯子，递给白念琪。
白念琪接过，视线散乱，算是接受了卫勤这个徒弟。
尹荣默默看戏，笑而不语，悠哉地品了口茶。
就这样，卫勤成了白念琪的徒弟，彼此的牵绊就此正式开始。
尹荣留了白念琪和卫勤吃午饭，饭后自个儿去休息了，把空间留给俩新师徒。
俩人对席而坐。
“行，既然你是我徒弟了，那师父先给你讲讲规矩。”
“好。”卫勤虚心听讲。
“第一……不得违背师命。第二……算了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听话。”白念琪脑袋空空，主要她当初拜师时，师父也没对她提什么要求，这没有参考，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她说什么拜师根本是一时兴起，想让卫勤知难而退的。早知道师父让她教时，就该爽快答应。现在好了，得对人负责到底。
不过，好在卫勤挺配合，一口答应。
白念琪点点头，开始认真打量起卫勤。既然要对他负责了，那就要做好。
老实说，粗粗地看，卫勤是帅的。若是仔细地看，还是帅的，可以说得出来的帅。五官分明，一对野生眉，长得恰到好处，双眸亮如点漆，皮肤细腻白皙。
这张脸真的是挑不出缺点，但身材就差点儿意思了，腿长是长，身上也有肌肉，但整体偏瘦，得好好练练。
“今年刚毕业？”白念琪问道，先好好了解下。
“嗯，读大学前去当了两年兵。”
“那体能应该不错啊。”白念琪嘀咕。
“我那时主要负责脑力工作，而且部队要求没那么高。”言外之意，也有靠脑子的兵，而且我的体力也不差，是你要求太高了。
白念琪：“……”
“不过，我会好好练的。”卫勤挽回道。
白念琪对卫勤的眼力见儿表示满意：“这段日子跟张驰他们练得怎么样？”
“还行。”
白念琪忽然拿过桌上的杯子，掷向卫勤。
卫勤反应很快，偏头躲过，杯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嗯，这些打还算没有白挨。”白念琪意指卫勤胳膊上的伤。
卫勤用手摸了摸，没有说话。
“不过，最好的方式是不仅能躲避，还要做到回击。刚刚杯子过来时，你可以伸手接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白念琪给个枣再打个巴掌。担心卫勤自卑，又怕他膨胀。哎，师父不好当啊。
“嗯，我知道了。”
“白小姐，卫先生，吃点点心……呀，这可是先生最喜欢的杯子，怎么碎了？”朱三本端了点心来，发现地上碎了一只茶杯，顿时愁眉苦脸。这茶杯是尹荣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是近期的新宠。
白念琪一惊，桌上的茶具一直摆着，她刚刚也没想那么多，随意拿过一个就扔过去了。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打破的。这杯子多少钱，我来赔。”卫勤抢先道，揽下本不是他的责任。
“这是钱的事么？这可是孤品啊。”老朱口气不是很好。若这杯子是白念琪打破的，他倒也不会怎么样，但若是这初来的小子弄的，态度就难免有些不善。
“这事儿我也有份，一个杯子罢了，我明儿个送几个过来给师父赔罪。朱叔，我们现在还有事，你先去忙吧。”白念琪口气不免有些生硬，不自觉罩着卫勤，她的徒弟可不能被欺负了。
卫勤深深看了白念琪一眼。
“好的，我让人把这碎片收拾了。”朱三没再说什么，放下点心后便走了。
“你是不是傻？不是你的错你瞎揽什么责任。”白念琪道。
“师父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卫勤一本正经道。
“那按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白念琪故意找茬。
“嗯，不，不是。是我的错。”卫勤临时改口。
白念琪嘴角上扬，这徒弟有点可爱啊。以后没事了逗逗他倒也不失乐趣。
“好了，最近和张弛过招，能接住他几招？”白念琪进入正题。
“不知道。”卫勤对招式没有概念。
“能坚持多久？”
卫勤有些犹豫，看了看白念琪没说话。
“跟师父有多么好隐瞒的，痛快说。”
“……十几秒。”
“行，听说过哪些功夫？”白念琪想考考卫勤，看看他理论上懂得多少。
“北冥神功、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
“停停停，这都什么呀？”白念琪扶额，“金庸小说看多了吧。说点现实世界存在的东西好吗？”
“太极拳、咏春拳、少林功夫这些。”卫勤换了个思路。
“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公擅长各类拳法，但和电视上那些不可混为一谈，他南北拳法都会一些，最为拿手的是形意拳，我将各路拳法学会后融会贯通，出手没有固定招数，自成一家。今天先从最基本的太极拳学起，另外每天体能训练也得跟上，到时候我制定一个计划表发给你，你按这上面的来。”
“行，暂时就是这些。我先给你打一遍武当太极拳，看清楚了。”白念琪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空旷处，开始动作。
白念琪一招一式看似绵软，但若打在人身上，攻击力却是不小，充分体现以柔克刚的特点。
白念琪演示了两遍，一快一慢，接着拆分动作教卫勤。
卫勤学得认真，这和他之前接触到的太极拳打发不同，有些动作难免模仿得不像。
白念琪不时调整卫恒手腕，胳膊。肌肤相触，卫勤如遭电击，白念琪却是心无旁骛。
卫勤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努力把思绪放到太极拳上。
尹荣看到俩人的互动，叹了口气，他算是对人有个交代了。
日暮时分，尹荣问白念琪和卫勤想吃什么，他叫人准备，俩人方才如梦初醒。
卫勤表示要回家了，奶奶在等他回家吃晚饭的，尹荣也就不强求。
白念琪也表示要回家了，临走前想起一事：“啊，对了。师父，那个不小心打碎你一个杯子，您心胸开阔应该是不会计较的哈。不过不白摔您的，我过几天给您送几个新杯子过来。”
尹荣立马看向茶具，没看到自己心爱的杯子，怒道：“白念琪，你个破坏精。”
白念琪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路上，白念琪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释放八卦因子：“徒弟啊，你奶奶怎么会认识我师父？”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但当着师父的面又不好细问。
“我不知道，奶奶就叫我来找这位……找师公，让我跟他学功夫。”
“跟师父还藏着掖着，不厚道啊。”白念琪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尹荣这个人她了解，一向独来独往不受拘束，在武学圈颇有名气，多少人慕名前来重金向尹荣求情，尹荣都不为所动，不教就是不教。
当初尹荣愿意教白念琪，据说是因为觉得白念琪有悟性，是个武学奇才，又合他眼缘，这才收了白念琪当徒弟。
眼下突然冒出一个老朋友，连对方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同意了，绝对有故事。
“我真的不知道。之前从没听奶奶提起过。”卫勤这般说着，回想起刘美芝似乎经常会看一张照片，偷偷抹眼泪。他本以为是父亲的照片，但眼下……
“既然拜了师父，是不是得表示一下？”白念琪放弃，问这木头疙瘩也问不出什么，便无逢换了个话题。
“嗯？”卫勤一时没跟上节奏。
“你看啊，虽然说我们拜师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师父也没收你钱，是不是要给个见面礼？”白念琪解释道，眼角含笑。
“我行过拜师礼了。”
“那拜佛的人还得捐香火钱呢。”
“我随叫随到。”
“整点实在的。”
“你想要什么？”卫勤决定直接问。
白念琪扬了扬左手，装模作样道：“为师这块表带了很多年了，是不是得换换了？”白念琪晃了晃去年白桦同志送她的生日礼物，跟新的一样。
“其实，没坏……也得换了。”白念琪瞥了卫勤一眼，卫勤便硬生生改口，又道，“我给您买。”
孺子可教。
白念琪很满意，补充道：“记得去香奈儿官网看喔。”
“好。”卫勤一脸认真。
白念琪笑开，瞧卫勤这样子，怕是真的要去买了，刚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来电话了。
手机连了车里的蓝牙，白念琪在方向盘上按了接通。
“老大，花园小区有命案。”高升严肃的声音传来。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白念琪看了眼卫勤：“假期提前结束，卫警官，坐稳了。”
随后调转车头，加快车速，在车流中穿梭，卫勤默默握住车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