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间不值得
夜深人静。
太尉陈蕃那珍品琳琅满目的书房里。
价值连城的熏香在空中飘出缥缈的姿态，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挥了两下。
“太尉的儒雅，真不是我们这些粗浅武夫可以比拟的，单单只是这香，下官闻着便沁人心脾，却全然说不出个来历。”傅典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说道。
在他的右手侧，身形魁梧的太尉陈蕃双手抱腹，正襟危坐。
“傅将军若是喜欢，稍后带走一些便是，都是一些寻常的物件。”
傅典立马摆手摇头，“那使不得，使不得，下官怎敢夺人所爱。”
“无妨，皆是寻常玩物。”陈蕃淡然说道，“带些回去慢慢品。”
傅典的脸上顿时堆满了谄媚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唐突了，唐突了，哈哈。”
“言归正传，傅世子对你这恶意的挑衅作何反应？”陈蕃挑了挑眼帘问道。
傅典冷笑了一声，“他还能作何反应？自然是无能狂怒罢了，恨不得跳起来咬我！”
“他说了什么？有没有喊着要杀你全家并直接动手？”陈蕃问道。
傅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这好像说的是他……
侧头想了想，他说道：“那倒是没有，他比以前好像冷静了许多。”
陈蕃眉头轻蹙，又问道：“你曾说傅天和从未习武是吗？”
“倒也不是从未习过，唐王府从不缺武艺高超的教习，甚至唐王都曾亲自教过傅天和，但傅天和根本不学，每次只是练个三两天，就找借口溜了。”傅典说道。
陈蕃的眉头瞬间皱的越狠了。
宫宴之时，他分明看到那个死太监好像出手了，可傅天和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太尉，可是有什么不对？”傅典看陈蕃的面色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
“傅天和有没有可能暗中习武？却故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陈蕃一脸怀疑的问道。
傅典立马将脑袋摇的宛若拨浪鼓一般，“那肯定不会，我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是什么德性，下官清清楚楚的，他就算想偷偷习武，也避不开我。”
陈蕃点了点头，“也许是老夫眼花了。”
傅典好奇的跟百猫挠心似的，但看陈蕃似乎并不愿提及，他也只好闭嘴。
“这些日子，有空就多与你这位兄长走动走动，最好让他想动手杀你。”陈蕃眼帘轻抬，叮嘱道。
傅典重重点头，“太尉放心，下官一定逼到他狗急跳墙。”
“其实，下官觉得就今天这一回，他应该就已经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陈蕃却摇了摇头，“不，你要将隐藏在京中的铁鹰卫逼出来，这才是确凿的证据。”
“世子入京为质，明有五十骑护送，暗中却藏了三千凉州最为精锐的铁鹰卫，这不是造反是什么呢？唐王故布疑阵，隐于暗中，伺机而动，世子名为质子，实为率军入京。”
“这一刀下去，唐王诛九族，而你为朝廷大义灭亲，岂不完美？”
傅典屁颠屁颠的点着头，脸上谄媚的笑意，像是捣衣杵下的水流，都快溅出来了。
“太尉神机妙算，古之神人都不及也。”
“此计一出，傅天和就算是有九条命，他都必死无疑！”
陈蕃面露笑意，轻轻点了下头，“此乃你我同心协力的结果。”
“不敢不敢，下官只配给太尉提鞋。”傅典立马说道。
……
傅天和有些小无聊。
朝廷的差事，他肯定是不能去的，去了那就跟自己放弃王位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像汉代一样，亲王兼领某些要职，这倒没有什么问题。
可关键是，大周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
亲王那就是亲王，他有他自己的职责，大多是守土一方，亦或者镇守国门。
亲王世子去当羽林郎，他傅天和转眼就会成为整个天下人眼中的傻子。
连带着他爹也会变成傻子他爹，亦或者傻子亲王。
而朝廷对于王位和凉州之事的处置，暂时还没个结论。
关键这个事，傅天和现在也插不上手。
信息的严重不对等，让他有种王八吃天，无处下嘴的滑稽感。
在府中百无聊赖的呆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傅天和实在是待不住了。
从物质丰富，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穿到这么一个娱乐匮乏的地方。
这种断崖式的过渡，简直就跟要命差不多。
“童风，找俩人，跟我出去一趟。”
傅天和走出了院子，冲不远处正在亲自洗缸的童风喊道。
白天的时候，傅天和曾几度想打扫一下卫生、劈劈柴解解闷，但没人敢让他这么干。
反倒是让傅天和给这些下人找了一堆的事儿。
以至于人手短缺到，就连童风都不得不肩负起洗缸，花园除草的重任。
“殿下，这个时候……您就别瞎晃悠了吧？”童风拿衣襟擦了擦手，有些为难的说道。
傅天和看了一眼童风洗了一半的缸，说道：“如果你不想明天把整个府上的横梁都洗一遍，你最好现在给我想想办法。”
童风瞬间就没脾气了。
他堂堂王府长史，在今天干了整整一天的苦力活，关键到现在他都还没干完。
“殿下想去哪？”童风垂头丧气的问道。
傅天和想了想，“人多，有乐子，有酒喝，新鲜的地方。”
童风以手扶额，无语说道：“殿下，这样的地方对您而言，可能都……不太新鲜了。”
“不新鲜也不要紧，有乐子就行。”傅天和说道。
他没听出来童风说的是什么地方。
但这都不要紧，他找这样的一处地儿，出去放放风是主要的。
其次嘛，他想从市井中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以及，打探打探消息。
府上人知道的肯定比市井小民知道的多。
但有些事关键傅天和也不太好问。
天天嘴上挂一句，我中毒了，记性不太好。
不管别人怀不怀疑，关键他自己都说烦了。
片刻后。
傅天和看着一身下人打扮的自己，问道：“为什么要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就那些有乐子的地方，你觉得我这一身他们能让进去？”
而且，傅天和这个下人，应该还是下人中的最下等。
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裤子上的补丁密密麻麻的。
乞丐见了肯定得跟他称兄道弟。
“殿下，您这心可真的是大，这京中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置您于死地，如此伪装，老奴都觉得不太安全。”童风劝道，“而且，殿下您去的那些地方，有银子就行。”
“我觉得你在骗我。”傅天和没好气的说道。
童风好像也是个外家高手，傅天和觉得自己深夜出去，带个童风，再带几个侍卫，自己的安全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实在不行，把童渊也带上嘛。
这毕竟是京城，就算有人想杀他，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吧。
但童风就是不行啊。
他不但要求傅天和要彻底的伪装，连他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
一个面色凶狠的……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