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谁要我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衣人由两个后生架着趔趔趄趄地闯进来。
两个后生的衣服上都是血,但明显这血并不是他们的。
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三对带血的脚印。
其中一个青衣后生哭丧着脸嚷道:“师叔,周师兄死了,被一群大蛇妖撕碎了……”
他边说边与另一个后生合力把黑衣人谗到坐塌上躺下,剥掉被血浸透的黑衣,摘掉面罩,露出一张极其精致却又苍白如纸的脸。
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并没有昏迷,只是因伤重而十分虚弱,一双眸子暗淡无光,却噙着悲伤的眼泪,透出的颓丧之气如丧考妣。
老妇人却不慌不忙地驱到塌前,大略看了一下白色衬衣上的伤痕,平声问道:“这也是被蛇伤到的吧?”
女人表情呆滞地微微颔首,“它也死在了我剑下 。”
“不要紧,没伤到筋骨。”
青衣后生问道:“师叔,我看见对方是一个孩子……莫非是什么妖物?”
老妇人什么也没说,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喂女人服下。
女人咽下药丸的同时,两大滴泪珠突然夺眶而出,竟嘤嘤哭出了声。
青衣后生慌忙劝导:“宋师姐,等抓住那个猎畜人一定会给周师兄报仇的。”
女人突然发作:“哪个要替那懦夫报仇,今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青衣后生面如土色,再不敢言语,老妇人趁机将他们打发出去。
她侧身坐在年轻女子身边,一边替她擦脸上的血一边满含关切地问道:“眠儿,你这是怎么啦?”
她声音和暖,充满慈爱,再不似刚才那般威严 。
被称作眠儿的女子掩面大哭道:“他……他竟然丢下我一个人逃命……”
老妇人目光一凝,“你说周聪丢下你一个人逃走了?”
“嗯……呜呜……真是患难见人心……”
老妇人朗声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眠猛地松开捂在脸上的手,止哭道:“师父怎么知道……”
老妇人将目光移向依旧敞开的窗户,沉吟道:“因为那个对手太可怕了,你师兄是要保全你,将他引开。”
宋眠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顿时有了光芒,满脸恍然大悟,却哭得更厉害了,“……我还想着找师兄算账……可是他……呜呜……”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一头扎进老妇人的怀里,恸哭道:“师父,我一定要杀了那小妖怪替师兄报仇……还有那个猎畜人。”
老妇人始终望着窗户,右手轻拍着徒儿的背,恨道:“眠儿放心……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不管他有多大的靠山……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龙迦罗……”
…………
黑娃御蛇飞出霸原城,在官道旁边一家驿站等陆安平。
驿站离霸原也就二十多里路程,凭陆安平八品方士的脚力,要不了半个时辰,准能赶上。
可黑娃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仍不见人影。
不用想,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准是又钻了牛角尖,不把刺客的身份弄清楚,这小子是不会罢休的。
殊不知这就是江湖,一个眼神一句拌嘴都能引来一场恶斗,谁曾见过无风无浪的江湖?
黑娃骂了一句生瓜蛋子,悻悻地往回飞去。
…………
陆安平越想越不对劲,从青州到京州,数万里路走过来都是风平浪静,怎么偏偏在这离京城近在咫尺的地方遭遇了刺客?
这世界上,有可能与自己为敌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会是谁呢?
不弄清楚,陆安平哪能安心进京?
他不顾秋夜的寒露,躲进一户人家的破草棚里,掰着手指头挨个数。
首先就是丁潜,自己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着充足的动机要自己的命,身为城隍司都督,也有力量找到陆安平的行踪。
但是,黑衣人说的很清楚,是抓不是杀。
丁潜是个处事果断且心狠手辣的人,与其冒险抓自己,不如直接杀了安全。
所以,丁潜基本可以排除。
再就是陆清,陆安平对这个三番五次加害自己的“同乡”一点都不了解,但按照丁潜提供的那些信息和他三等尚虞备身的身份,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陆清是把自己当成了仕途晋升的踏脚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群黑衣人最不可能是陆清,对他来说,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一道命令就行了。
雾岭迷林的人应该也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在殷山里,这些人有胆子与灵官正面硬刚,对付自己这个小小的八品方士,根本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黑娃?
早在与刺客恶斗的时候,陆安平的确怀疑过黑娃,可当他大施幻术来救自己的时候,这想法立刻就没了。
黑娃身上的迷的确很多,可是看他猿獠那份恭顺态度,应该不至于背叛师门。
排除这些可能,剩下的就一个纵横会了。
他们掌握着陆安平的行踪,只这一点就是最可疑的。
动机当然也有,坏了他们在黑水县的好事。
现在看来,黑水县很有可能是纵横会的一大财源地,而且已经经营多年,这一点从十年前柳剑南任黑水知县这点可以猜到些端倪。
陆安平可不信黑娃说的那一套,名门正派就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吗?
买卖人口也许不是他们的主业,但不代表不会染指。
前世有多少大企业家背地里都是黑恶实力的龙头老大。
不过有一点说不通,如果是纵横会,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为什么偏在临近京畿时才出手?
之前那一路好吃好喝好招待有又是怎么回事?
展示实力?
还是养肥了再杀?
我特么又不是肥猪,现在离过年还早呢……
陆安平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了头绪。
一赌气,放弃凭空推理,干嘛费心费力费脑细胞在这苦思冥想,找个纵横会的人问问,多简单的事啊。
主意已定,陆安平钻出草棚,就朝玉海楼的方向走去。
霸原分舵是一家书局,坐落在北城最繁华的地界,离陆安平藏身的地方并不远。
此时已是后半夜,加之宵禁,整座县城都是一片漆黑,能亮灯的地方少也只有官府衙门。
但街上并不安静,总共不到二里路,陆安平却躲了三次。
躲夜巡的兵丁。
一下子死了五十多人 ,对于这么个小县城来说恐怕是百年难遇,不光兵丁差役今夜注定不得安生,就是那倒霉知县也要彻夜难眠了。
还没到玉海楼,陆安平便发现正门在敞开着,楼内却是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迎接我的?
如果它一直开着,适才路过的散播巡逻队不可能发现不了。
这也太诡异了吧。
一股难以言表的不安感都让袭上心头,陆安平不作声的抽刀出鞘,高抬脚轻落步,小心翼翼地朝敞开的楼门挪去。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都使在了注意力上,恨不得脑袋上生出一圈眼睛八只耳朵,以便全分为无死角的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那扇慢慢靠近的门洞越看越像一张张开的巨口,想要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