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特殊任务
无论是吸血鬼帝国还是人类王国都风平浪静地过了三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莱克弗斯堡。
人类王国的傍晚并不像吸血鬼帝国那样阴暗。天空仿佛燃烧起来，云层被渲染成温暖的颜色，宛如飞蛾扑火般的美丽。半个城堡都染上了明亮温柔的色彩，也斑驳在城堡后训练场的地面。
骑士团的训练早已结束，空荡荡的训练场上却还剩一个人。
泛着银光的骑士圣剑在克伦威尔·卡其温顿的手里飞舞，干脆利落的身影在地面上敏捷地跳跃。训练场外围还残留着他练习法术时剩下的透明的蓝色冰柱，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刚好到肩的黑色的头发随着克伦威尔的动作飘扬，他深蓝色的眼睛充斥着认真和专注，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训练场的入口处已经站了一个人。
特蕾莎·伊利贝尔是白女巫的后裔，也是人类的女王。尽管她已经年近半百，但岁月却十分善待她，仅仅只是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细密的皱纹，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伊利贝尔的年纪。她穿着白色的礼服，宽大的裙摆边缘镶嵌着金色的花边。金黄色的皇冠戴在她棕色的卷发上，显得端庄又华丽。
她此时站在训练场门口，双手交握在身前，安静地看着克伦威尔的身姿。脸上挂着她那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微笑。
突然，训练场上传来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克伦威尔的剑无比精准地刺中了用来训练的目标。
伊利贝尔的笑容更加亲切了，她在门口轻轻地鼓起了掌表示赞赏。
克伦威尔闻声扭过头去，这才看到已经站了有一些时间的伊利贝尔，于是连忙把剑收回剑鞘，快步走到伊利贝尔面前行了个礼。
“傍晚好，女王陛下。”克伦威尔微笑着说道，“您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伊利贝尔却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这三个月以来，你的剑术长进不小，对吗？”
“感谢女王陛下的夸赞，我的剑术还远不如您。”
“我早就说了。”伊利贝尔轻轻叹了口气，“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不用这么拘束的，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点了点头，伊利贝尔继续说道：“但你的进步确实太快了，这在骑士团里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的——骑士团团长克里斯蒂安先生十分忌惮有可能会取代他的新锐。”
“可这是骑士团。”克伦威尔不解地问道，“誓死守护王室和人民才是骑士的信条和责任，为什么总是要进行这些明争暗斗？”
“克里斯蒂安家族的财势很大，国库的很大一部分金币都是来自于他们的赋税。”伊利贝尔说道，“所以克里斯蒂安自觉高人一等，自然是把骑士团当成了他威胁王室和贵族的武器。”
“我一直认为骑士团是为守护而生的，是王室和人民的军队。”克伦威尔有点生气。
“或许原先是这样，但王国经过了几百年，有很多东西都变得复杂。”伊利贝尔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尤其是最近几年，吸血鬼帝国由查尔斯·帕特里克管辖，不再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所以安定了一段时间。渐渐地，骑士团的大部分人已经忘记他们的职责了。”
伊利贝尔一边说一边转身，也示意克伦威尔跟在她身后。“你现在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情。”伊利贝尔说道。
他们踏入了莱克弗斯堡的长廊。莱克弗斯堡并不像吸血鬼的布拉索夫堡那样阴森和黑暗，五颜六色的天鹅绒帷幔装点着长廊，数不清的蜡烛燃烧在挂在墙两侧的雕花烛台上，将长廊照得灯火通明。红色的长地毯铺在地面上，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装饰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他们一路走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伊利贝尔坐到了长桌最前端的椅子上。
莱克弗斯堡的长桌上铺着的是缎子的浅色桌布，还镶了金边。桌上摆了许多复古华丽的烛台，不过它们却不会像布拉索夫堡的烛台那样衬托黑暗，它们使得大厅更加明亮。
伊利贝尔拿起桌子上的烫金信封，递给了克伦威尔。
那个信封已经被拆过了，克伦威尔抽出里面的信纸。良久之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克里斯蒂安已经想置你于死地了，克伦威尔。”伊利贝尔缓缓地说，“骑士团安排给你的这个任务实在是过于危险了。我也尝试过给你推辞掉，但是……”
“没关系的，女王陛下。”克伦威尔深吸一口气说，“我能平安回来。”
因为他相信查尔斯。
吸血鬼帝国，三个月前的某处悬崖底。
艾达斯·杰弗里奄奄一息地躺在被自己砸出的深坑里。幸运的是悬崖的最底部不是岩石而是湿软的泥土，所以他才没有立刻死亡。只是他被捆在身上的锁链也被一同摔烂。
“我这是快死了吗？”艾达斯绝望地想，他的脸色苍白，粘上了泥土。嘴角和眼角已经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
他感受到巨大的疼痛震彻他的全身，眩晕似乎已经使他出现幻觉。
“算啦，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价值，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的。”艾达斯继续想到。但他好像又看见了他的父母、朋友，他们无依无靠。他们也许已经被兰吉特逮到，正在绝望地呼救；也许他们还没意识到危机的来临，正在平淡地生活。
他又想到了查尔斯——那个对他的身份和地位没有偏见的吸血鬼。想到了他说的“去勇敢地战胜一切谩骂你的人吧。”
“对，我要勇敢起来。”艾达斯开始挣扎着爬起来，“我不应该死在这个无人知晓地悬崖底，然后经年之后被发现白骨和残骸。我应当活下来，去保护我的家人。”
在强大的执念的支撑下，他居然真的开始移动。起初他还不能站起身，只能用还未完全长开的手扒着地上的泥土向着亮光一步步地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站了起来。他扶着一侧的岩石，忍受着疼痛，一步一顿地往前走。
他顺着亮光，走出了悬崖底部。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着，从未停息。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往上望去，狰狞可怖的黑色岩石到处都是。
山峰的最顶端就是布拉索夫堡，艾达斯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张开了双翼，想要竭力飞上去，但是他早已筋疲力尽。他刚飞了没多高，就体力不支重重地摔回地面。
这一次，他终于昏了过去，倒在了人烟稀少的山峰底部。他黑色的外衣与岩石融为一体。
他最终被当天晚上冒着风险外出勘察的丽塔发现，在拍了几下都没反应之后，丽塔只得亲自把他背回布拉索夫堡，在报告给查尔斯后，把他安置在布拉索夫堡的一间屋子里进行治疗。
在愤怒之余，艾达斯的遭遇也引起了查尔斯的警觉。他派人从杰弗里家族小小的领地连夜接来了艾达斯的父母，怕他们遭遇不测。杰弗里先生是忠心臣服于帕特里克王室的底层贵族，但他一向不争不抢、儒雅随和。杰弗里夫人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类小姐，一双紫罗兰的大眼睛充满热情。
在解释清楚情况后，杰弗里夫妇感谢了丽塔和查尔斯。他们也暂时被安排在布拉索夫堡住下，毕竟这里是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
艾达斯一直都在沉睡，重伤再加上长途跋涉使他极其虚弱。他在昏睡中不断梦到兰吉特那危机四伏的会议，以及未来帕特里克王室可能会遭遇的事情，这一切都刺激着他，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早点醒来，将这个事情尽早告诉查尔斯。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当丽塔再一次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您是……公主殿下？是您救了我吗？谢谢您！”艾达斯的嗓音十分沙哑。
“嘘。”丽塔白皙的手抵上嘴唇，示意他现在还不能多说话。她并不非要追求这种“救命恩人”头衔，也根本不想要什么回报，于是撒了个慌：
“不是我，是我的哥哥救了您，先生。”
“公主殿下，这不可能。”艾达斯不理会丽塔的手势，哑这嗓子继续说道：“不会错的，就是您救了我。”
虽然没有看见，但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直觉告诉艾达斯，就是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公主殿下救了自己。
“算了，管你怎么想。”丽塔语气严肃地说道，“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艾达斯点点头，也变得严肃起来，“请您立刻把帕特里克殿下请来，谢谢。”
丽塔点了点头出去了，不一会，查尔斯就出现在艾达斯的房间。
“看到你醒来，我很高兴，艾达斯。”查尔斯一进来就微笑着说，“感觉好些了吗？”
“我已经好很多了，查尔斯先生，感谢你们救了我。”艾达斯顿了顿，正色道：“查尔斯先生，我有很重要的情报向您汇报。”
艾达斯把兰吉特的会议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查尔斯，查尔斯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查尔斯先生，请您务必小心。”最后，艾达斯说道。
或许是兰吉特过于自信，也过度低估了艾达斯，坚信他的性命一定会结束在那个不知名的崖底。兰吉特没有给艾达斯下任何的诅咒，幻术也没能影响到他。
查尔斯独自一人漫步在午夜昏暗的长廊，一边走一边沉思，黑色长筒靴踏过石板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除了兰吉特的阴谋之外，还有一点引起了查尔斯的注意和思考。那是他一直不敢想，也一直不敢触碰不能承认的禁忌。
“我真的爱上克伦威尔了吗？这太危险了，我会害死他的。”查尔斯想，“如果真的有这种事，那我还是趁早结束这不该拥有的情感吧。”
“这样对我、对他来说，都是最安全的选择。”
暗夜森林外围。
天空的尽头在一点一点地变亮，黎明正在飞速吞噬着最后的黑暗。
克伦威尔蓝色的双眸折射了黎明的光芒。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伊利贝尔不放心，一直把他送到了这。
克伦威尔并没有骑马。他一副猎人的打扮，骑士圣剑佩在腰间，黑色的头发末端刚好搭在肩上，前额的刘海凌乱地垂在眼前。
“再往前走就是吸血鬼帝国了。”伊利贝尔温柔地嗓音从身后传来，“一定要多加小心。”
克伦威尔在伊利贝尔担忧的目光中行了个礼，然后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法阵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转眼间，克伦威尔就消失在法阵中央。
“看看他对查尔斯·帕特里克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了。”在忧心忡忡的表情之下，她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