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小渔
一片片雪花缓缓飘落，给整个院子裹了一层薄薄的银装，干枯的桃枝增了这道装点，仿佛突然之间有了灵魂。
在一条通往凉亭的小路上，有一个小火堆儿，在一片片雪花的帮衬下，原本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
在这堆炭火的周围，每每落下一片雪花，就会瞬间融化。
何少离和苏小渔都没有离开。
或许是这堆炭火的作用，也或许是那依旧滚烫的酒，又或许是下雪的时候天气本就不冷，此时的何少离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
“赵迦兰现在怎么样了？”
他饮了一口酒，问道。
“公子不用担心，她好多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担心？
何少离不禁摇头苦笑。
“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了很多。”
“这么说，你知道了她的身份？”
苏小渔点了点头。
“也知道了她刺杀我的事！”
苏小渔再次点了点头，低声道：“公子，我错了。”
其实这些都是赵迦兰主动告诉她的，而她不过是被动的听着。她知道这或许不是何少离所希望的，但却并没解释。
“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吧。”
苏小渔愣了一下，看了看他，然后微微低头将目光转移到面前那堆炭火上，轻轻点了点头。
何少离以为她会摇头，亦或是说些违心逢迎的话，可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反应。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做这些违心事情？就算你是一个婢女，这些事情你也完全可以不做。”他指着面前的炭火说道。
苏小渔听了这话，连连摇头，有些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
何少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些话。只这一句话，就让他刚刚有的一些信任和尊重荡然无存。
女人都是敏感的，苏小渔怎会感受不到他这种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让他们瞬间变得疏远，还产生了一种高与低的落差。这种高与低的落差并不是主仆这种身份的落差，而更类似于君子和小人，坦荡和虚伪之间的落差。
这种人格上的玷污，让苏小渔的心瞬间就如同被一根锋利针刺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异常难受。
她在洹州府衙为了救妹妹，甘愿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做，那并没有让她觉得丢人。如今做婢女，同样不觉得丢人，但是现在，此刻，这种人格上的玷污，是她万万无法接受的。
她噌站了起来，有些哽咽的说道：“小渔是公子的婢女，这些本就是一个婢女该做的，所以不管公子是怎样的人，这些都不会改变。”
“公子可以不重视小渔，也可以不信任小渔，甚至可以直接杀死小渔，小渔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但是……求求公子……不要这样想小渔。”
说到最后，她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泪水也止不住的溢了出来，沿着光滑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满脸的泪水，以及听着她有些哽咽的话，何少离震惊了，浑身竟如同过电一般。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任何人的身上，见过这般委屈的神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表情动作竟然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此刻，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的反应了。
“对不起，刚刚是我误解你了。”
他站了起来，这般说道。
苏小渔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并没有抬起头，仍然在颤抖的抽泣着……
何少离看她这般柔弱无助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有些尴尬的笑道：“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
“你别哭了，万一一会儿被人看见了，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看她还是无动于衷，何少离更觉得尴尬了，他俯下身拿起酒壶，想要喝口酒缓解一下氛围。
可是刚拿起的酒壶突然就脱了手，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急忙甩了甩手，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酒壶中剩下不多的酒已经被烧干了，空酒壶在炭火上的时间太长，变得非常烫。
“公子！”
苏小渔急忙上前一步。
何少离摆了摆手，笑道：“唉~~，看来是真的错怪你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替你抱不平来了。”
“公子，我……”
“我说到做到，以后不会再怀疑你了。”
见苏小渔要说什么，他道：“走吧，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有什么话，留在明天路上说吧！”
“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几人吃过早饭之后，小胖子驿官和两个驿卒送他们上了马车，见马车出发了，小胖子驿官下意识的大声喊道：“几位慢走，记得下次……”
话到此处，他胖乎乎的手急忙捂住了嘴，尴尬的看了看两侧的驿卒，然后脸色一变，严肃道：“看什么看？我是要说，记得下次别来了。”
……
车辕碾过积雪，发出阵阵吱吱声，三辆马车经过的地方，道路两侧的树上时不时的惊飞一只孤鸟。
捂着棉被靠坐在车里的赵迦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小渔将火炉向她推了推，道：“公子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是你误会他了。”
赵迦兰冷笑道：“做出那样的事，都不是十恶不赦吗？”
“其实公子是关心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关心我？”赵迦兰觉得有些可笑。
“昨晚你发烧的时候，公子将自己的火炉让给了你。”
“那是给你的！”
“而且公子总会问我你的情况！”
“你今天好像话很多。”
“其实我也不喜欢说话，可是公子让我陪你聊聊天。”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张口公子闭口公子的。”
……
最前面的马车上，何少离在和初六聊着天，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就干脆先不想了，不管怎么说，前面就是瑜洲城了，并且今天已经是十月初十了，很快就会见到谢青川了。
很多事情，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有答案。
突然，他听见一声鹰啼。
“初六，停车！”
初六停下了车。
可是车还没等停稳，他就跳了下去，然后将手平举。
初六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这时，一只鹞鹰从空中俯冲而下，直接就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错，这只鹞鹰，正是钧舞。
他看到，钧舞的腿上绑缚着信笺——
他有些慌乱的将信笺取下，颤抖的揭开，只见上面这样写道——
傻大个已死，
攻玉无恙，
少主勿念！
——陆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