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城盗将令，洛城饯行酒
明月高悬，浅云蔽星，夜色如旧。
只是，云城已不是昨日之云城。
自司马术入主以来，人们整日提心吊胆。
眼下刚刚入夜，云城的街道便已空无一人。
寂静冷清，宛如死城。
这和李辉年驻守的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而此时的镇北将军府却是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司马术在这里做了土皇帝，骄奢淫逸，夜夜笙歌。
今晚，前院的宴会又持续到亥时。
除了司马术，玉面修罗无疑是场中的焦点，就连一众歌女都喜欢围着他打转，敬酒的人更是连连不绝。
他似不胜酒力，终是在一众将领的敬酒中睡了过去，两侧年轻貌美的陪酒姑娘唤他，也不见醒。
司马术见状，笑道：“喝大了这是，让他眯一会吧！”然后指着玉面修罗两侧的姑娘，命令道：“今晚你们两个把他伺候好了。”说完晕晕乎乎的搂着自己的两个陪酒姑娘走了。
星夜对这里轻车熟路，一身夜行衣的他在后院各个建筑的顶端灵巧的穿行。
卧在前院桌案上的玉面修罗耳朵动了动，然后将头挪动了一下，又呼呼睡去……
星夜最终在司马术的住所之上停了下来，俯下身子向院中望去。
只见大门口有四个士兵站岗，房门口则有一胖一瘦两个士兵把守。
身穿一身铠甲酩酊大醉的司马术，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下走进了院落，胖士兵识趣的打开了房门，司马术左拥右抱的进了房间。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星夜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两个士兵在门口小声议论，胖子咽了口吐沫说道：“这司马将军好福气啊，每天两个，从不重复。”
瘦子道：“仗势欺人罢了，有什么可神气的，这云城的好姑娘都快被他糟践完了。”
胖子将耳朵倾了过去靠在门上，笑着说道：“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好姑娘怎么不知道反抗？”
“反抗有用吗？”
一炷香后，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呼噜声。
胖子说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先盯着点。”
说完便向那墙角黑暗处走了过去。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瘦子察觉到不对劲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探查。
就在这时，星夜如同鬼魅一般轻轻开门，嗖的一下溜了进去。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精准无误的摸到了，悬挂在床头柱子上的铠甲腰间的令牌。
紧接着他手中寒光一闪，飞刀出现……
“有刺客！”
外面的喊声，惊醒了床上的三个人。
司马术猛地睁开眼睛，同时便觉一丝凉意抵在了他的咽喉——
“本不想杀你！”
这是他听到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唰！
一道血光闪过，灼热的鲜血溅了左右女子满脸。
两女子这才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发生了什么，惊呼而出——
……
对于云城守军来说，西门注定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李辉年在这里围剿司马术丢了云城；
太一剑仙御剑千里，一剑破城；
栾步城一拳轰塌城楼，带着好几人扬长而去……
此时小白拉着马车向这边行驶，距西门已不足二里。
车舆之内，何少离云香相对而坐，在聊着什么，雷和慕容惊寒两个少年在前面赶驾。
就在他们距离城门五十步左右时，一个身影从左侧巷道出现，迅速的跃上了疾驰的马车……
西门守军上前阻拦，星夜从车舆内探出头，亮出司马术的令牌只道两个字：“开门！”
守军将领只觉星夜眼熟，见他拿着将军令，便不疑有他，侧过头喊道：“放行！”
城门应声开启，小白疾驰而过……
待他们走后，守军将领似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大睁喊道：“不好，是入城之日站于城楼之上那蟊贼，快追——”
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又如何去追？
城外五里，马车依然疾驰，星夜说道：“可算是离开这云城了，少主，咱们现在去哪？”
何少离道：“你护送小慕容回江州，我们去舟山。”
……
洛城，醉云轩。
国主向杜悠之传令，急召太子回宫。
赵浔此时并不想离开，但是他不敢忤逆他的父皇，决定明日一早便启程。
蒋宁儿得知要与浔公子分别，多有不舍。于是，这日夜里她在上善雅阁摆了两人宴为赵浔饯行。
诺大的雅间里只他两人相对而坐，餐案上摆着两种酒。
一种是那日喝过的宋国第一佳酿“桃花仙酿两相识”，旁边还有一只玉瓶浸于温水中，不知是何酒？
两人双目对视而不言语。
赵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一个这般投契的姑娘。
她端庄典雅美丽动人，身为女子却又文采卓然。
命运对她不公，她却顽强抵抗从不妥协，活出了自己的人生。
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他的心！
这些年，蒋宁儿见过的名门公子中对她倾心的人不胜枚举。但是却没有一人可以让她心动，直到眼前这位浔公子的出现——
那日他在门前说的每一句都直抵自己的心，或许从那时开始自己便喜欢上他了。
他风度翩翩，骨子里傲慢却从来不失礼节，他的处世态度高洁傲岸却为人善良随和。
如今他要离开，且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自己当真舍不得。
“公子可知，这两相识还有一种饮法？”
“惭愧，愿闻其详！”
赵浔还真没听过有别的喝法。
“只两人对饮，是谓一盏相见，两盏相知，三盏相思，不枉……相识！”
“竟有这般饮法？有趣！”
赵浔如何不知她意，只是自己一切身不由己，又能许她什么？
蒋宁儿将酒盏执起道：“这第一盏宁儿敬公子，与公子相见是缘。”
两盏相碰，一饮而尽，还是那种感觉，轻松闲适，怡然自得。
赵浔执起第二盏，道：“第二盏赵浔回敬姑娘，与姑娘相知恨晚。”
一连两盏入喉，只觉眼睛朦胧。
蒋宁儿再次执起第三盏，道：“第三盏与公子同饮，此番一别，再见已不知是何年月……便是相思肠断……亦不枉……”
蒋宁儿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眼中已然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赵浔见状亦是心起波澜，轻唤道：“宁儿……”
“亦不枉……相识一场！”
蒋宁儿话毕，泪珠滑落。
二人两盏相碰，一饮而尽。
赵浔看着微醺且楚楚动人的蒋宁儿，道：“宁儿……你醉了！”
“公子心中…可有宁儿？”
蒋宁儿突然这般说道。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赵浔竟一时语塞：“我……”
他心里有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不会和自己去御都，而自己也不能留在这里。
此刻，他怕辜负了她！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略显凄迷无助。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尤其是她这般女子，能说出这般话，已然到了极致……
看她这般，赵浔于心不忍。
让一个姑娘做到这种地步，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蒋宁儿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双手执起一旁温水中另一种酒的玉瓶，在赵浔的酒杯中斟满。
她轻轻一笑说道：“公子见谅，刚刚是宁儿失态了。
这是秋浦国的庸人醉，温着饮才最合适，莫错过了最佳时辰。
明日公子还要赶路，夜色已晚，宁儿告退，公子早些休息……”
说完便将玉瓶放回原处，她欠身施礼，转身离去……
“宁儿！”
蒋宁儿低头看见赵浔抓住了她的手。
她眼波流转，心意萌动，转过身来。
赵浔起身，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公子……”
“此生，非你不娶，至死不渝！”
蒋宁儿抬头看他，心中一酥，眼睛竟又湿润了。
他缓缓低下头，吻上了那娇柔的唇。
蒋宁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那颗泪珠慢慢滑落……
清晨，赵浔睁开朦胧睡眼，看了看怀中还在熟睡的蒋宁儿，将被子向上提了提，盖住了她的香肩。
看着睡梦中的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想到前日和谢青川的对话，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躲不过的，有些东西也得自己去捍卫。
“宁儿，等我，再见面时，我会娶你！”
这是赵浔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一直等你，至死不渝！”
蒋宁儿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