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着的感觉真好
“沙眉宗族后人,贺兰明泽”,贺兰明泽屈了屈膝,欠下身躯,他看起来倒还有些异域人的相貌,但是中原人的长相占多数,这些都是沙眉与汉人通婚的后代。
一一介绍完好些个人后,站在角落里的最后三个人往前挪了几步。
“属下清歌”
“属下竹酒”
“属下阿瓦尔。”
阿穆萨看着那个叫阿瓦尔的茶发碧眼的女子若有所思,这些人他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
众人看着阿穆萨,他一头瀑发银白,就连眉毛都染成了白色,坐在至上的座椅上很是惹眼。
堰都拍了拍站在最靠近自己身边的清歌肩膀,“这些人是跟随吾王在江南生活的侍从,他们可谓是功不可没啊,保护了吾王的躯体十多年。”
清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哪里,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阿瓦尔看到阿穆萨熟悉的脸但却陌生的眼睛时,她有些悲伤,他只记得以前的事情,因为他躯体本身的灵魂已经逝去,只剩下这么一具空壳,承载着几乎一百年前人的灵魂和思想。
是的,面前叫阿穆萨的人正是江南苏府三公子苏青恒,三年未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被冰封的三年里,他几乎是停止了一切生长,他不说话的样子还是以前的那个苏青恒,温润的像珠玉,眼底里也是透彻得直抵心头。
现在的他,深邃的墨眸里是望不透的城府和算计,他的笑容也不是以前那样发自内心的阳光的笑,现在的他,倒是能用笑面虎来形容。
介绍完毕,阿穆萨也有些乏了,堰都挥了挥袖子,示意大家都离开帐中,大家也都纷纷行礼准备离开,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掀开帘子出去了,就在最后一个人半只脚踏入帐外时,身后那人发了话。
“你,等等”,阿穆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突然被叫住,一愣神,难道他还记得起以前么?缓缓转过身去,谄媚道:“是,是在叫小的吗?”
阿穆萨居高临下望着他,声音清冷,“你说你叫什么?”
他哈了哈腰,“小的是清歌,以前陪吾王在江南的书童。”
“啊!是你啊~”
听他的口气,那绝对是老相识才会有的语气啊,清歌那个老泪纵横啊,他果然还记得,抬起脸来,阿穆萨被他吓得一怔,背脊紧紧贴在虎皮背靠上,看他那个眼泪哗啦的,跟那黄果树瀑布似的。
清歌几乎是飞跪倒在他面前,哭嚎道:“吾王,您还记得小的呢!真是太感动了,嘤嘤嘤。”
阿穆萨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步,拂了拂袖子道:“额是啊,走走吧,孤王沉睡许久,有些事情都已经不明了了”,他也没正面回答是不是还记得其他的事。
清歌一听,恨不得当时就磕几个头,他连忙跪下身磕头,应了阿穆萨的话。
两人裹着大氅行走在枯黄的草地上,清歌这个话痨像是几十年没见过活人了,只要阿穆萨不说停,说上个三天三夜都怕是没问题,这样的技能,阿穆萨倒还想给他宣传委员当一当,那不得把那些个大妈大叔哄得团团转,都来买他家膏药么?
看他讲的很开心,阿穆萨也就没有打断他,并且也在仔细听,但是清歌又讲不出个什么重点,上一句还在讲他的躯壳苏青恒下棋得奖的事,下一句不知道怎么扯到隔壁院子母狗下崽了,导致他不得不认真听,因为重点废话杂糅在一起,他得分拣开来,有用的记住,没用的打断他,或者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听了快一下午了,他大致明了了现在的情况,让他为之兴奋的事便是南九接连出了暴君,这让他复国的希望大大增加了,国君沉迷后妃之姿,无心理朝政,他们可以不用太小心翼翼来壮大势力,何况……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心脏激动的节奏自手心处传到大脑里,让他无比的眷念,这也是他认为这世间最动听的音乐了吧,他能感知疼痛了,簌簌的凉风刮在他脸上,吹的他脸有些僵硬,但他很是快乐,能感受风、雨、阳光、酸甜苦辣……
活着的感觉真好。
回到毡房里,盘腿坐下,看着桌上的一盘花生和一壶清浊酒,他有些痴,本来堰都说要不要他陪一会,他拒绝了,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其实他又是畏惧的,就因为一个人太久了。
他铺了一块地毯在毡房外,抱着一条毛毯席地而坐,手里的酒壶握在手里良久了,但也没见他喝半口,他捂紧毛毯看着那块圆的跟大饼似的月亮思考着回忆着,他其实还有些好奇一个人,那个叫苏季锦的人。
清歌偶尔会和他提起在江南苏府生活的那一段自在日子,尽管不是真正的他,但是也是一半的他,然而清歌似乎有意无意,总会避开这个话题不谈,提到的也是少得可怜,还是阿穆萨死命从废话里扣出来的零碎,拼凑在一起,但是那段记忆的拼图太大,他怎么可能拼凑的全。
他还记得他说了什么素素,什么苏曼,苏啥啥的,他完全没有印象,倒是苏季锦这三个字,听到这个名字,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一跳,可是他明明对这个人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的,也许那是另一个他很在乎的东西呢。
在乎?他不自觉地提起了那壶浊酒,放在嘴边,仰头喝下,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到胃里,他冷得抖了抖身子,喝完一口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他们大漠的味道好啊,还是熟悉的味道,这堰都也是有点本事,喝的酒都给他备好了,还是儿时的味道。
苏季锦,苏季锦,苏季锦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三遍,望着遥远的银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回忆曾经的日子,又或是在做着周密的打算,不论他在想着什么,他都是时刻享受着现下的生活,他也害怕,睡一觉,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又会陷入到那无尽的黑暗中,那该死的地府可不好待。
就这样一夜无眠,坐在毡房外吹了一夜的冷风,鼻涕都快冻成冰了了……
随后的日子里,他都随着堰都四处集结沙眉残存的势力,也是让他感叹的,曾经的沙眉人依旧还是他们的族人,尽管过了几代人,但是他们都不愿忘记祖上的愿望,揣着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心态,加入了阿穆萨的联盟,可由于时代久远,后辈们不像前人有那么厚重的归属感了。
他们的族人被冲散的七零八落,就像收集四魂之玉那般的麻烦,但是他们都不辞辛苦,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