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贤婿
不一会儿。
驴哭着回来了,大脑袋低着,眼泪汪汪,显然也被揍的不轻。
“那谁谁谁,你们都过来!”
“啊,女壮士,啥事?”
母夜叉把眼一瞪,嗔怒道“驴身上的破烂货本姑娘不要,你们都拿走,本姑娘只要驴!”
真是个善良的劫匪,只劫驴不劫财。
几人唯唯诺诺上前,动手卸褡裢。褡裢里可是有银子的,这婆娘为啥不要呢,难道就因为不能直接吃?
高大少腆着脸靠近母夜叉,低眉顺眼。
“女侠,这蠢驴就是个不听话的,某早就想宰了它吃肉,左右都是吃,不如现在就把它给炖了,褡裢里有铁锅,还有盐,您什么都不用干,只等着吃,可好?”
儿啊~儿啊~
老驴斜睨高祯,晃动了一下肥腚,准备踢死前主人。
“谁说本姑娘要宰了它?”
“那你身后之人提着刀作甚?”
高大少满脸的疑惑,看向母夜叉身后!
“哪有……”
母夜叉刚刚转头,高大少便左脚蹬地,一个蹿身扑到母夜叉怀里,双手死死抱住母夜叉后腰。
“动手!动手啊!”
身高差着一头,高祯一张脸好巧不巧正埋进母夜叉的胸部……呼吸好像有些不畅。
几个狗腿稍稍错愕,随即反应过来,群殴她!
几乎在高大少出手的同时,几人同样扑向母夜叉,两个去抱大腿,两个去抓女汉子的双臂。
“呀,好贼子!”
女汉子又羞又恼,小白脸骗人,身后哪有什么人。
一时不查,竟是被五人给束缚住,任她天大的本事,若是单凭力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可她却是个不服输的,死命的挣扎。
一时间,六人滚作一团,高大少就像一只癞蛤蟆,两条大腿箍住母夜叉后腚,双手抱住后腰,这还不罢休,情急之下,竟是张开了嘴!
“啊,你!你!”
母夜叉身体突然挺得笔直,仿佛力气尽失,身体甚至还有些微微在颤抖,额头上的赤斑似乎都在燃烧。
几个狗才傻愣,木呆呆看着自家少爷,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带着那么一丢丢敬畏。
“呃,有点咸!”
“咳~咳~住手!”
一声嘶吼吓了几人一跳,不知何时,不远处站着一老者,花白胡须,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木杖,风吹人动,随时可能栽倒的样子。
“爹!”
女汉子居然带着哭腔。
这就过分了,明明是你在欺负人,怎的还不让人还手了?
老者不理,对着高祯几人拱手。
“几位小哥,我这女儿自小便疏于管教,偏老汉这几日身体不适,不曾看顾于她,招惹了几位,还请海涵!”
“阿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你才来,你说小爷会信?
这婆娘不讲理,要抢某的驴,你是他爹,子不教父之过,却当如之何?”
“爹爹,他……他轻薄我,看我打死他!”
老者面容古怪,不是愤怒,相反老眼瞪起,死死盯住高祯,似乎有着可惜,有着释然。
高祯惊出一身冷汗,他竟然能读懂老家伙。
这天底下还有人敢轻薄,不,相中自己女儿的?这怎的能是轻薄呢,明明是怜爱!都十八了啊,总算是找到了下家,终于能甩出去了!
“不可胡说!”
老者颤颤巍巍上前,手中木杖轻划,那木杖似慢实快,正敲在张虎手肘关节处,张虎只觉又酸又麻,使不上力,松开抱着的大腿,在一旁龇牙咧嘴。
老者木杖再划,又敲掉了曹鹏,动作行云流水,一丝烟火气也无。
……又是个变~态!
高大少很无语,别看老头一副病恹恹模样,嘴上说的漂亮,下手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传说中的扫地僧?这老货坏得很!
“爹爹,你快着点!”
女汉子很是恼火,老家伙不紧不慢的,你女儿被人压着呢,你看不见?怎的还一副占了便宜的鬼模样?
“不要打我家少爷,要打打我!”
旺财很忠心!
旺禄很郁闷,他嘴笨,总是慢人家半拍。
得偿所愿,两个狗才被拐棍抽翻,打着滚哀嚎!
老者面色和蔼,目光温柔的盯着高大少,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
“贤婿啊,果真一表人才!”
嗯?高大少懵逼。
嗯?女汉子懵逼。
嗯????四个狗才懵逼。
场面为之一静,高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放开女汉子撒腿便跑。
这世间最恐惧的不是挨揍,而是更深层次的莫名,此刻他似乎理解了这老货为何总挂着一脸无良贱笑。
岂料老者木杖轻摆,正中高大少膝盖后的两根腿筋。
噗通~
高大少就这般轻易的跪在了地上,腿筋酸麻,一丁点气力也使不上。
“呀,贤婿何须如此大礼?”
老货走到高祯面前,面色愈加和蔼,竟伸出一只枯槁大手来扶。这手,如铁钳一般箍住高大少手腕。
“贤婿如何称呼,家住哪里,长辈何在?”
“爹!”
女汉子暴走,嘴里喊着爹,拳头却是奔着高大少面门去的,此番却是下了重手,可不似之前那般轻柔。
“胡闹!”
老者瞪眼,拿木杖敲在女汉子拳头上。
“哪有女人打自己郎君的,还不快给你夫君请罪!”
“爹!”
女汉子喊了一声爹,仿佛受到了万般的委屈,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哭。
高祯勉强起身,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糟老头,想骂又不敢,打又打不过,还是赶紧回金山寨跟二妮生娃吧,外面的世道太险恶。
“贤婿莫慌,老夫不是劫匪,乃是良善人家!”
我信你个鬼,不但抢驴,还要抢人!
老者也不管高大少那欠揍眼神,眼神变的苍凉,自顾自说。
“老夫乃沧州杜氏,年轻时好勇斗狠,伤了内腑,老来发病,药石不可救,大限不远矣。
奈何小女不信天命,非要带着老夫四处求医问药,可惜天不假命,半年下来钱财用尽,便连代步的老驴也给卖了,可老病却不见好转,老夫的身体啊,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打他们跟玩似的,这活的还有价值么,死了算逑。
“于是看见某的驴便起了贼心?”
“这个么,不能这般说!”
老者神色讪讪,“终归是一片孝心,我国朝最重孝道,此也是小女的长处。”
高祯给糟老头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反驳,你拳头大,怎么说都有理!
“这就是缘分啊,所谓缘分天注定!”
老者将高大少抓的愈加紧迫,脸上笑出了花。
“不如此,你怎会轻薄……钟情小女?你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老夫本该一棍打死你。
但木已成舟,打死你也换不来小女的清白,也只能认了。
老夫今日做主,答应你二人的婚事,便在这里拜天地吧!”
哈?高大少下巴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灰!
何止是他,便几个狗才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鬼模样,纷纷看向自家大少爷,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恭喜一下?
“可……可我已经定亲了呀。”
高大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点指看热闹的四个狗才,“要不老丈在他们四个中选一个?哪个敢说一个不字,某打死他!”
“……”
即便你是少爷,我们也不同意!
“不不不!他们……配不上小女!”
“对对!俺们配不上,配不上!”
天可怜见,被人鄙视原来竟是这般开心的一件事。
“爹!”
女汉子就恨不得耳朵是聋的,便再是心大脸皮厚,也听不得这般说话!
“呃,爹时日无常,难道闭眼那时还要看你孤单单一个人?”
老者脸色一沉,问道“我只问你,这小白脸……小公子模样如何,你可钟意?
算了,老夫很钟意,那就这般了,为父为你做主!”
“可我已经定亲了呀,你没听到么?糟老头!”
高大少此刻也不怕了,老家伙完全无视自己这个当事人,你家那闺女……就问哪个敢要!
“你不愿意?”
老家伙把眼一瞪,阴仄仄一笑。
“也好办,哪里碰了小女便剁掉哪里!老夫看看啊,这双腿是保不住了,还有这一双小爪子也不能留,再有这吃饭的嘴也要割掉。”
说话间,老者竟从挎间抽出一匕首,寒光闪烁,在高大少脖子上蹭来蹭去。
“死也不娶!”
“当真?”
“当真!”
咔嚓~
高大少嗷一声惨叫,整个右手臂软了,晃来晃去,这是断了?
疼~特别疼~钻心的疼~
“娶否?”
“不娶!”
咔嚓~
嗷~~
左手臂也变成了钟摆,悠来荡去。
“别动!不然老夫就弄死他!”
四人组又怂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受苦,旺财旺禄两个更是跌坐在地上嚎哭。
“娶了,娶了,老泰山!”
高大少眼泪鼻涕齐流,他怕了,若是再不屈从,怕是两条腿也保不住,他自是知晓手臂没断,只是被老家伙给弄错了位,而老家伙大抵也不会弄死他,可平白遭这份罪却是不值得。
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家伙你等着。
咔嚓~咔嚓~
老者手腕抖动,高大少手臂归位,而且活动自如,一点影响也无。
不得不说,老家伙这门手艺当真神乎其技,不知道可不可以学?没事拿人当积木玩,拆来卸去的不要太威风。
“好!好!能屈能伸方才为大丈夫!”
高祯把眼一闭,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是一根木头,怎么折腾随你!
“咳咳~霜儿,你过来!”
“爹!”
说话间,女汉子抱住糟老头大腿死命的嚎哭,老家伙轻抚其头,满眼都是怜爱不舍之意。
“霜儿,爹蹉跎一生只你这一点血脉,临走之前,唯一的念想便是看你成家,可是你……哎,不提也罢。
如今事急从权,这小子虽是个纨绔子,可放眼周遭,爹也实在寻不到可以托付之人,那便是他了。
霜儿,你要记住,成亲之后,打是可以打的,不打不成器,但千万不能打出内伤,更不能打残了,不然爹可不答应……”
老家伙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语速越来越慢,缓缓松开钳住高大少的枯爪,盘坐于地。
……这般生猛的老家伙,竟无声无息的走了?说死就死?
高大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对父女就不是正常人,正常人也干不出这种事。听说过逼良为娼,可没听说过逼良为婿的,可偏偏他就干了!
这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还真能跟他女儿成亲不成?
“跪下,给爹磕头!”
女汉子银牙紧咬,怒目高大少!
嗯?
高大少内心挣扎了几下,噗通一声跪地。
磕头就磕头吧,人死为大,关键他怕被活活打死,这女人本来就疯,现在估计都魔怔了。
“爹!女儿同夫君给你尽孝了!”
女汉子伏地号丧,一只手还不忘将高大少的脑袋按下。
这……算不算是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