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二章 食物链顶端
他坐在屋檐下，看着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它很美，两只黑色的大翅膀，翅膀上有圆圆的黄色图案，就像两只婴儿的眼睛，翅膀后方有两条尾翼，随着它优美的舞姿摆动着。
徐昊看着飞舞的，它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迎着阳光欢欣雀跃，展示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正看得出奇，一只麻雀从天上俯冲下来，用锋利的长嘴一下把那只美丽的蝴蝶翅膀啄断，蝴蝶掉落在地。
接着麻雀站在蝴蝶边上，一下一下啄着，时不时还立着脑袋，东张西望，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警惕。
不一会儿，原本美丽的蝴蝶只剩下残肢断臂，无力的挣扎着，最终，麻雀衔着残废的蝴蝶尸体，扑哧一下飞走了。
这时，一只游隼唰一下划过，天空中飘着几根麻雀的羽毛，显然它被更高级的掠食者捕杀了。
而那只游隼抓着麻雀，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枝上，一口一口啄食着猎物，完全没注意到，一只老鹰正在它的上方盘旋着。
嗖！老鹰快如闪电，还没来得及享受完美食的游隼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头颅被苍鹰的利爪一下击穿，游隼命丧当场。
随后老鹰把游隼踩在脚下，一口一口拔掉游隼的羽毛。
砰！
枪声响起，老鹰从树枝上掉落下来，一个赤膊男子冲了过去，一棒子砸向还在挣扎的苍鹰身上，随后捡起老鹰，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想来今晚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徐昊心疼蝴蝶，觉得游隼实在太过卑鄙，同时他也心疼游隼，还没来得及饱腹便命丧当场，他憎恶老鹰，但他却不憎恨捕杀老鹰的猎人，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好像自从有了人类文明，人类就应该是这样。
但一个可怕的想法却突然出现在他脑中，这个想法令他窒息，甚至恐惧。
如果人类被更高级的生物捕杀，就如同游隼捕杀蝴蝶，老鹰捕杀游隼，人类捕杀老鹰。
如果有那样高等的生物，那么它们也会认为捕杀人类是理所当然的吧！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唐，人类已统治地球几十万年了，如果有那种生物的话，早就应该出现了才对。但他转念又一想，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捕杀猎物的方法应该也更高级吧，或许不一定是血腥的直接斩杀，而是以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也说不一定。
就像人类捕杀其他动物，不也是利用了外物吗？比如说枪。动物又怎么会知道枪是什么东西呢？
同样的道理，如果高级生物发明更为高级的武器，那么人类又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
想到这里，徐昊不禁汗毛倒立，但没多久他就恢复了平静，不禁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如果真有那种生物，那么人类也只有束手就擒，绝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何必去想那么多呢？何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站了起来，走到刚才蝴蝶被捕杀的那里，捡起残留的蝴蝶尾翼，看了看，刚刚还翩翩起舞的蝴蝶，现在就只剩一根尾翼了。
他不由得感叹：生命真是脆弱啊！
对于蝴蝶来说，它根本不知道游隼是什么，要是知道的话，或许就能躲过一劫了吧。显然，蝴蝶的感知能力的确很差。
但纵然它能感知到危险降临，也不可能躲得过游隼的攻击。
“如果我是蝴蝶，我该怎么躲过危险呢？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躲着不出来吧。”
“那如果我是游隼，又该怎么躲过老鹰的攻击呢？或许我不捕食蝴蝶就不会遭到老鹰的攻击吧。”
“假如我是老鹰又该怎么躲过猎人的攻击呢？或许游隼不捕食蝴蝶，我就不会发现它，我不发现它我就不会捕杀它，我不捕杀它猎人就不会发现我，这样我也就安全了吧！”
“如果我是猎人……。”
徐昊突然停住了，因为没有再比人类更高级的捕食者了，如果有……。
他又倒回去思考起来，游隼、苍鹰、人类，可以算作是处在同一时空，同一空间，尚且能发现彼此的存在，可蝴蝶真的能发现游隼的存在吗？
“小师弟，你发什么呆呢？”一道声音响起，徐昊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发现来来正朝自己走来。
“哦，没什么，你吃好了吗？”徐昊问道。
“吃好了，小师弟，你这两天怎么了？感觉你很不对劲啊。”
“我不是给你们说了吗？我撞邪了。”
“你会撞邪？”来来一脸鄙夷，显然他认为徐昊在撒谎。
“怎么？我就不应该撞邪吗？”
“就算师父撞邪你都不可能撞邪。”
“为什么？”徐昊疑惑不解。
“我给你说，十年前……。”来来突然捂住嘴巴，像是说错了什么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十年前？十年前怎么了？”徐昊追问。
“来来。”老道士从房间里出来，语气中带有责备意味。
徐昊一看见老道士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老家伙明明有捉鬼降妖的本事，却偏偏对自己的事不管不问，实在是让人心寒。
“师父。”来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退到了一旁。
“老家伙，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徐昊问道，显然有些生气。
老道士瞪了来来一眼，来来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能有什么事瞒你，这样吧，等回去为师替你算上一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切，算了吧，不劳烦您老人家了，我自己会查清楚的。”徐昊抱拳，“告辞。”转身离去。
看着徐昊离去的背影，来来说道：“师父，好像他真的遇到什么事了。”
老道士皱眉，叹息道：“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真的不管吗？”
“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老道士眼中充满了无奈。
徐昊愤愤不平，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嘟囔道：“还说什么师徒，幸好大爷我可没答应，不然死了都没人管，你们不管是吧？我自己查，我不信没有你们我自己搞不定……。”
来到街上，徐昊闷闷不乐，街道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突然他脚底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竟是一坨狗屎。
一瞬间，心中甚是烦躁，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
他一颠一颠来到一阶梯处，在上面刮了刮，又在地上来回蹭了蹭，看着粘在阶梯上的屎绿色，他更加烦闷了。
“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敢把狗屎刮在我门前。”一个大胖女人冲了出来，脸上肥肉横生，一副母夜叉的嘴脸，手里拿着一竹竿，直直的朝徐昊头上敲来。
徐昊抬头，慌忙中看见门头写着几个大字，前面没注意，反正后面饭店两个大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愣神之际，啪！竹竿重重敲在了他的头上。
一股酸爽的疼痛自头顶传来，他能听到竹竿破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第二击又紧随而至。
没有多想，逃跑是他的拿手绝活，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那胖女人气得直跺脚，在后面一通咒骂。
跑了没多久，徐昊回头看去，见没人追来，停下脚步，下巴抬到天上去，得意道：“就逃跑这块，大爷我还没怕过谁。”
转身一步迈出，扑通！徐昊只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栽进了一臭水沟里，他挣扎着站起来，水里漂浮着油渍，夹杂着许多肮脏的垃圾，还有一些枯黄的菜叶飘着。
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徐昊浑身湿透，身上粘着诸多杂乱不堪的脏物。
他拍打着身上的污泥，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真是倒霉到家了。”
这时，周围围过来许多人，像看猴子似的看着他，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但又怕被徐昊看见，皆偷摸低头议论纷纷。
有人想伸手拉他一把，但被他身上肮脏的污水劝退了，随即找来一木棍，示意他拉住木棍上来。
徐昊此时感觉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不过这种关注让他手足无措。
他抓住木棍，想要尽快爬上去，然后逃离，但水沟沟壁上黏黏滑滑，脚底一滑，又摔了一跤，溅起的水花让众人急忙倒退，一个个神色慌张。
随后围观人群面面相觑，最后皆忍俊不禁，为自己刚才能成功躲避污水而感到非常满意。
徐昊站起来，甩掉手上的污泥，双手扒在水沟边缘，一使劲，上身撑了上来，再用脚勾住地板，翻滚一圈，顺利来到地面。
在一阵哄笑中，他快速冲出人群，人们也很自觉的给他让了一条道，都怕被他玷污了自己的昂贵衣服。
他低着头，快步行走在街道，他尽量靠着边上走，借着一侧房屋，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可还是没能逃过路人们异样的眼光。
虽然低着头，但他能感觉到那一张张嫌弃的脸，特别是与人对错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擦肩过后的人捂住鼻子投来的厌恶眼色。
来到门口，心想终于可以解放了，不由得心情舒畅不少。
“哎哎哎，哪里来疯子，赶紧走。”店家厌恶道，还没等徐昊解释，便被推赶了出来。
无奈之下，他再次行走的让他极不舒服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小桥上，桥上坐着一女子，伴着清澈的湖水，随风摆动的柳树，勾勒出一幅精美的画图。
不过徐昊没有心思欣赏这赏心悦目的图画，心想着跳进去清洗一下，再回旅店。
他站在桥栏上，正准备往下跳，突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将他从桥栏上拽了下来。
“小兄弟，有什么事过不去吗？为何要寻短见呢？”一女子声音响起。
徐昊转头看去，见这女子长的十分好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叫小芳吧？”徐昊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见过吗？”女子问道。
徐昊疑惑，嘀咕道：“对呀，我怎么知道的？”
突然他心头一惊，这不是自己先前在浑噩中看见的那女子吗？
此刻他脑中翻江倒海，如锅中沸腾的粥，意识随着咕噜咕噜的米汤，变得黏稠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种状态下看见的人会在现实中遇到？”
“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何必呢？”女子说道。
徐昊回过神来，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纤纤玉手，已被自己身上的污秽弄脏，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但他却万分感激，别人对他都是避而远之，这女子竟然不嫌弃他肮脏，紧紧抓着他。
仔细一想，这女子显然误会了；她应该以为我要跳水自杀吧。
徐昊一通解释之后，那女子才放开他，有些难为情道：“我以为……，真是抱歉。”
“没事，对了，你是不是有个心上人呀？”徐昊问道。
“心上人？”女子迟疑，想了想问道，“什么心上人？”
徐昊蹙眉，心想：“不对呀，那张三明明说小芳与他情投意合的，怎么这事小芳本人竟不知道？”
他问道：“朱明镇还有其他小芳吗？”
小芳想了想，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了，不过我很少出门，也不是很清楚。”
“你是叫黄小芳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下徐昊更疑惑了，因为他在那种状态下看见的人，竟也叫黄小芳。
他突然觉得一团迷雾蒙住了他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了。
“你怎么了？”小芳问道。
徐昊再次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没……没事……没事。”
仔细想来，黄小芳不是答应了张三的求婚了吗？怎么这女子竟说没有心上人呢？既然是叫黄小芳，那就应该是她才对呀，难道还有另一个黄小芳？
“你认识张三吗？”徐昊问道。
“张三？”
“哦，就是张小鱼。”
徐昊刚说完，小芳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眼里满是惊恐，同时还有泪花闪烁。
“怎么了？小芳姐。”徐昊问道，见小芳依旧神色木讷，他提高了声音喊道：“小芳姐？”
小芳恍若大梦初醒，回过神来，言词闪烁，道：“没……没事，我走了。”随后便转身离去。
徐昊没有强留，看着小芳的背影，他知道，这个小芳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这事和张小鱼有关，不然听见张小鱼名字的时候，她不会是这样一种表情。
这时，小芳突然回过头来，貌似说了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徐昊想要问清楚，但她越走越远，融入到了人群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或许是不想追问别人的心事吧。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徐昊喃喃道。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洗一下，否则事情还没弄清楚，自己就被熏死了。
扑通一声跳进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许久没蹚水了，他感觉无比惬意，尽情徜徉在水的世界中，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清洗干净后，虽说身上还有异味，但那种被人嫌弃的感觉淡了很多。
来到旅店，店家一眼就认出徐昊，热情洋溢。
徐昊对他们并没有恨意，毕竟开门做生意，能理解。
他吩咐店家；给我打一桶热水。
店家很热情，等进屋没多久后，一个身披白色抹布的矮小男子进来，满脸带着笑意，“客官，您要的热水。”
徐昊点了点头，店家也没有多问便出去了，徐昊这才彻底把自己清洗干净，穿上之前的旧衣服，抬手闻了闻，确定没有了臭水沟的腐烂气味，这才出门。
来到音末的房间，他举起手想要敲门，踌躇犹豫想了想，最终把手放下，没有敲下去。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音末似乎特别奇怪，自从住进旅店，她基本没出过门，心想道：“我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我。”
徐昊不确定音末是否真的喜欢自己去找她，所以也就没有敲门。
回到自己的屋内，他开始仔细思考着这些天接二连三遇到的事情。
恶狗追捕，诡异戏声，梦回徐家村，恐怖老太太，玄妙莫测的灵魂离体，恍惚中看见的那两座坟墓，每一件事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能探其原因。
还有今天遇到的倒霉事件，偶遇黄小芳，为什么会这么巧遇到她呢？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陷入了沉思，亦陷入了空明，恍若入定的老僧，看上去庄严肃穆，仿佛天地崩塌都不能扰其清静。
他又想起黄小芳那回眸一语，“她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呢？”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搞清楚黄小芳的事，其他谜团就可以解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这种感觉很强烈。
时钟滴答，微风透过窗户轻抚脸颊，这时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他知道，那种玄妙的状态要来了。经历过两次过后，他已经初步掌握了那种状态来临时的身体反应。
果不其然，顷刻间四周没了任何声响，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意识正在快速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一阵晃动过后，像是正在高速穿越一个未知的隧道，伴随着一阵绚烂多彩的颜色从四周闪过，仅仅一个呼吸之间，他的意识彻底与身体分离了，但同时身体里似乎还有意识，并且与现在的意识相通，好像有了两个他，又好像只有一个，很是玄妙。
此时的他无形无状，遨游于旅店之中，他能看到疲累准备休息的旅客，能看到欲男欲女晃动的床榻，也能看到正在分赃的盗贼团伙，无一例外，他们皆看不见徐昊。
一个念头闪过，他出现在了音末的房间，而音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回头朝他看来，他心头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她慢慢走来，徐昊心想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但她却只是从徐昊旁边走过，打量着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徐昊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随后音末一转头，两人几乎贴着面，他能清楚的看到音末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连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不知怎么的，心头竟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热辣辣的，很不舒服，他大气不敢出，虽然他现在并不用呼吸。
这种感觉很难受，让他局促不安。
突然像是有东西在拉扯他，之前绚烂的画面再次闪过，一道声音从他耳边响起：“小家伙，还在生气呢？”
徐昊睁开眼睛，不用想也知道，老家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