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皮小儿 哪里逃
“你要干什么?请你出去。”李文凤大声说道,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缩,两只手也紧紧握起拳头。
“哟,嫂子,还真当这里是你家了吗?”小叔醉意朦胧,一下扑了过来,对着李文凤打了一个嗝,酸臭的味道熏得李文凤侧脸躲开。
她想要挣脱,却被这酒鬼紧紧抓住双手,难以挣开,只得狠狠盯着他说道:“滚出去,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这个前小叔子,打了一个干呕,貌似有什么东西吐了出来,可这厮却又给咽了下去,说道:“你叫啊,大婚之夜,新娘在新房中与前夫的兄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传出去会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说呢?我的好好嫂子。”
“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死,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啪!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李文凤的脸上,李文凤只感觉耳朵顿时嗡嗡作响,脸上似浇了热油一般火辣辣的疼。但她没有屈服,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这个曾羞辱过他的男人,不管是心里还是眼里,都带着仇恨。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找了赵家做靠山我就怕了吗?告诉你,赵德柱那小子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以为人家真心待你吗?呸!”
“杨老三,我告诉你,你当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吗?禽兽不如的畜生。”
“是,我是畜生,怎么样?我这个畜生的活是不是比我那个死去的哥哥好啊?与外面那个书呆子相比又如何呀?”
“畜生,滚开。”李文凤死命挣扎,她想起那天的场景,对于她来说,那是一道深深伤疤,如今好不容易这块伤疤被赵德柱抚平下去,这厮竟又出现,她恨,特别恨。
啪啪啪!
一连串的耳光拍下来,杨老三恶狠狠说道:“给老子老实点,你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杨老三一边骂着一边伸手解自己的裤带,欲要行不轨之事。
李文凤已被打懵了,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杨老三已褪去衣物。她震怒了,用自己的头狠狠朝杨老三撞去,砰!的一声,她的额头刚好撞在杨老三的鼻梁上。
杨老三哎哟一声,吃痛捂着鼻子,李文凤趁机推开他,跑到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自己缝纫用的剪刀双手握住,对着杨老三。
杨老三擦拭着鼻血,看着李文凤说道:“你当我杨老三是吓大的吗?拿把破剪刀吓唬老子,有本事你刺下去啊,来呀。”说话的同时,杨老三挺着胸膛,不断靠近李文凤,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前,示意李文凤刺进去。
“你别逼我。”李文凤说道。
“我就逼你了,怎么着,克死了我哥哥,如今连我你也不放过吗?是不是要我们杨家断子绝孙你才开心啊,啊。”杨老三怒声吼道,继续逼近李文凤。
李文凤退无可退,摇头说道:“不不不,他不是我害死的,不是的……”提起前夫,她不禁潸然泪下。
“就是你害死他的,就是你……”
“你不但害死了他,你还害得我们杨家家破人亡,就是你……”
“你个扫把星,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噗!
一团血花喷洒在了李文凤的脸上,她睁眼看去,剪刀已插入到了杨老三的胸口。
杨老三双目瞪着,不敢相信李文凤真的敢杀他,他抬手指着李文凤,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你……”,随即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哐当!剪刀从李文凤的手里掉落到了地上,她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都在颤抖,张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才被杨老三逼急了,怎么杀的人她也不知道,看着杨老三的尸体,她双手嵌入头发里,用力抠着头皮,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们渐渐散去。
在送完最后一批客人离去后,醉意朦胧的赵德柱满怀期待的推开新房。
见李文凤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赵德柱摇晃着脑袋说道:“娘子……你怎么把盖头掀开了?这样不吉利……不吉利,盖头呢?盖头呢?哦,在这儿呢。”赵德柱从床上拿起红盖头,踉踉跄跄的朝李文凤走去,“来,娘子,我给你盖上,盖头得我来掀……”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赵德柱就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倒在了地上。
他两眼惺忪,抬手对李文凤说道:“不……不好意思,娘子……喝得有点多,你……你别介意。”
“什么东西?”赵德柱顺势往后爬去,盯着杨老三的脸看着,打了一个嗝,嘴角一笑,说道:“嘿!是个人,死人。”
突然他两眼一震,酒意瞬间清醒不少,往后一退,吓得“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退到李文凤的身边,指着地上的尸体颤颤说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向李文凤,见她头发凌乱,目光呆滞,脸上还有淤痕,便也猜到了八九分。
赵德柱好不容易把李文凤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细细听着李文凤的倾诉,听完后他不禁怒火中烧,同时亦同情李文凤的遭遇。
但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不变的铁律,趁李文凤不注意的时候,赵德柱一掌拍在她后脑勺,将其打晕了过去。
等李文凤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娘家的床上了。
“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想不到……,唉!”醒来后的李文凤落寞自语,眼里再没有了光。
冬至!
距离上次的事件已过去半年之久,这半年期间,李文凤没有迈出家门半步,这期间,赵德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没来探望过,也没音讯传来。
时间一久,闲言碎语自然就来了,纷纷议论起李文凤真真是不守妇道,想来与赵家结婚只不过是为了骗取彩礼钱吧,真是恶毒至极。可惜了赵德柱一番痴心,竟被辜负了,真是可怜、可悲啊!
雪花簌簌,寒风凛冽!
一个震惊全县的消息打破了冬天的寒意。
赵德柱杀人了!
人们奔走相告,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整个娄烦县的大街小巷。
人们纷纷议论开来。
“赵德柱杀人了?”
“是啊,杀人了,尸体都已经找到了。”
“那尸体竟被丢弃在了他家的马厩里,要不是他家佣人发现,估计都不会这么快暴露。”
“想不到啊,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赵德柱竟会是杀人恶魔。”
“难怪半年前李文凤在新婚之夜逃回娘家,想来是知道点什么吧!”
“唉!这李文凤也是命苦之人啊……”
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也传到了李文凤的耳朵,她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痛心疾首道:原以为你是负心之人,可我竟错怪于你,奴家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又何苦要为奴家去抗这一劫呢?
“你们听说了吗?赵德柱被判死刑了。”
“什么?这么快?不会是假的吧。”
“千真万确,我里面有人,听说那赵德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显然是知道躲不过去,放弃抵抗了吧。”
寒冬腊月!
这天雪花零零洒洒,给人一种清冷孤寂的感觉。
李文凤叫过来金妹,用尘封半年多的一把木梳给她梳好头发,之后又给她扎一个小辫,随后双手捧着金妹的脸蛋,静静的看了很久、很久。
小丫头好奇的用两只大眼睛打量着自己的母亲,眸中满是天真。
“你真像你父亲。”李文凤平静的说道。
随后她披上一白色风衣,推开院门,一步踏了出去。
后面她母亲看着门外的李文凤,已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金妹握着外婆那枯瘦的手指,抬头看向外婆,疑惑外婆为何会这般痛哭。
李文凤两步踏出,站在门外,侧头说道:“金妹,好好活下去。”
“我的孩子啊,你为何这么傻呀?”老人家突然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也更加多了,此时门外的李文凤渐渐虚幻,如一朵莲花消散在了天地间。
后来有人说,在赵德柱行刑的那天,一袭白衣的李文凤头戴白色孝布,出现在了刑场,随着子弹穿过赵德柱的头颅,一根冰冷的金属也同样刺入了李文凤的咽喉。
“真是对苦命鸳鸯啊!”
观音庙内,老道士不由得叹息。
音末眼角带有泪花,继续说道:“后来我长大成人……”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转眼金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以前她母亲的事已如屋顶的炊烟,随着清风飘散而去。
……
在一次金妹独自外出游玩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人掀开面罩,金妹只感觉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此人竟是十几年前已经死去的杨老三。
杨老三一把捂住金妹的嘴巴,将她捂晕了过去。
至此金妹被他整整囚禁了十年,直到有一天,金妹才寻到一个机会逃脱了出来。可刚一逃出来就被杨老三发现了,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要是金妹逃出去,他这辈子也就完了,于是痛下杀手,一刀结束了金妹的生命。
之后他给了不菲的价格,托行家将金妹的尸体处理掉,那行家也是真的很行(hang),竟将金妹的尸体运出远离娄烦县的千里大陆,丢弃到了离徐家村四里地外的乱葬岗。
之后她的身体被野狗啃食,尸骨无存,只有一只耳朵被野狗给吐了出来。
“那天夜里,乱葬岗突然金光闪耀,我的怨气突然凝聚成型,幻化成了如今的我……”音末说完,便没有再说话,像是在等待着某种裁决。
老道士心头一怔,惊呼道:“你是十年前那晚上的那只耳朵?”
“道长认识我?”音末疑惑的问道。
老道士皱眉,没有说话。
赵婆婆放开音末手腕,说道:“庙堂你进不去,你且先到柴房,待我查清真相,倘若真如你所说,自会替你超度。”
音末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欠身道:“感谢仙人。”随即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入了柴房。
庙堂内。
老道士问道:“前辈真信那妖邪的话?”
“你觉得有几分真假呢?”赵婆婆反问道。
道士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是很清楚,对于她的母亲她说了很多,也描述的很仔细,但对自己,她却是简单概括,说得也很笼统,不应该呀。”
赵婆婆问道:“如果你经历了十年的非人日子,你愿意回忆吗?”
老道士闻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还是前辈能洞察人心呀!”
“不难,换个角度而已。”
“可她为何会跟着徐昊呢?”
“因果关系。”
老道士眯着双眼,捋了捋胡须,明悟的点了点头:“恩……”随后他又问道:“前辈真要去查吗?”
“我不去。”赵婆婆说道。
“那前辈不是答应她……”老道士随即一脸的茅塞顿开,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缓兵之计。”
“你去。”赵婆婆平静的说道。
老道士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疑惑道:“我去?”
“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愿意是愿意,只是……”老道士往里屋看了一眼。
赵婆婆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里屋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老道士的心思,说道:“带他一起去吧。”
老道士不敢相信,以为听错了,大声问道:“前辈肯把他交给我了?”
“我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以后还得靠他自己。”
“前辈这是?”
“我感觉那一天不远了……”
老道士骇然,说道:“没有解救之法了吗?”
清晨,小风劲!
徐昊鬼鬼祟祟的蹲在庙门前,手掌在空中轻微的上下浮动着,示意对面的人稳住。
两名道士看着他的手势,谨慎的点了点头。
只见徐昊手里拽着一根麻绳,延伸出去的另一端被两名道士抓在手里,似乎在等待“猎物”一般。
三人屏息等待。
这时,老道士伸了一个懒腰,抬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徐昊赶紧朝两名道士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老道士刚要一脚迈出门槛,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两眼来回转动,随即背着双手朝侧门走去。
蹲在房门两侧的三人紧张的等待着,一想到老道士待会摔到地上的模样,徐昊差点没笑出声来。
苦等许久,徐昊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他疑惑地探出脑袋,朝庙里看去,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随后他慢慢缩了回来,张开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来来和去去看着徐昊的嘴形,明白了他应该是在说:人不见了。
突然两人神色一怔,咧嘴看着徐昊的后面,两脸窘态。
徐昊还在比划着:“怎么办?”
老道士佝偻着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脚下手舞足蹈的徐昊,那眼神仿佛传递出一个简单的讯号:我看你到底想干嘛?
来来和去去不敢明目张胆的提醒,只得挤眉弄眼的示意徐昊。
徐昊两手一摊,表示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去去的嘴张得像一个鸭蛋,他要给徐昊传达的是“后”这个字。
徐昊却不懂,也模仿着他张开嘴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嘴里,投来疑惑的眼神。
对于徐昊的理解能力,来来和去去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突然,徐昊像是开了窍一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他哭丧着脸,缓缓转头。
砰!
老道士抬起脚,毫不犹豫给了徐昊一记夺命剪刀脚。
徐昊只感觉后背一疼,瞬间摔了个狗吃屎。
来来和去去快速转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徐昊都没往后看,爬起来就跑,直呼道:“你们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等等我呀!”
老道士轻蔑一笑,说道:“小兔崽子。”随后他突然从后背掏出一根大腿粗的木棒,大喝一声:“我来也。”
摆开架势,直追三人而去。
顷刻间,寺庙周围回荡着三人“悦耳”的叫喊声,尤其是徐昊,喊得最是响亮,想来是得到了老道士的“特殊照顾”。
一草坪上。
徐昊、来来和去去三人鼻青脸肿的并排坐在一起。三人中,就数徐昊被揍的最重,两只眼睛乌黑得像大熊猫似的,头也肿得比平时大了一圈,有一句话叫被揍的像个猪头,放在他身上,那是在合适不过了。
“牛鼻子老道,我和你没完。”徐昊没好气的说道。
“算了吧,我们和师父斗了十几年,没有哪次成功让他吃瘪过。”
“那老家伙精明着呢,我和师兄不知道被他整过多少次了都。”
徐昊怨恨道:“你们两个,也太不讲道义了吧,跑得比鬼还快,真是服了。”
“切,要是跑慢点,不就像你一样,变成猪头了吗?”
……
三人正斗着嘴呢,忽然后面一道声音响起。
“喔哇哈哈哈,三个黄皮小儿,哪里逃?”
三人回头看去,见那老道士赫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而此时老道士的“武器”更加粗壮了,抱在他的怀里,就如一个水缸那般粗。
老道士横眉竖眼,抬起脚尖,喝道:“啊呀呀呀呀……我来也。”一脚踏出,直直朝三人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