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白切鸡
以往执行任务的过程总是无聊的，随影却觉得这一次的任务一点都不枯燥，甚至都不像在执行任务而像放了个悠闲的假日。
他守在两个姑娘身边，看着唐美清将蒸好的白切鸡端出来，又听到他最爱听的一句话“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意味着又有好吃的了。
随影屁颠屁颠靠过去，内心激动表面却还是一张冰块脸。
蒸好的白切鸡鲜嫩多汁，刚刚熟透的模样，用长筷拨弄开来还能看到连着骨头那处有些许红血丝。
“唐姑娘，这鸡肉是不是没熟啊？”随影拿着筷子犹豫。
见他不太懂，唐美清笑笑解释，“熟了熟了，就是要看到有一些红血丝才证明这道菜蒸得刚刚好呢。”
“为何？”他求知的模样像懵懂的孩童。
“因为蒸好的白切鸡在这种状态下，鸡肉嫩如豆腐，但又不失肉的韧劲呀。”
他原本还在犹豫，但一旁的灵月已经闻到香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赶了过来，随影忙抢先下筷，惹得身后灵月急得大叫，两人开始日复一日的斗嘴模式。
吃过晚食，乌金西沉，白日的炙热温度虽然降下去不少，但灵月仍嫌闷热，便让随影抱着她上大树梢吹晚风。
口腹被美食取悦，闲来无事，唐美清也寻了把摇摇椅坐躺在树下乘凉。
蝉鸣不止，树上时不时传来话本子翻页的声音，唐美清见她看得入迷，忍不住调侃道：“好看吧？这民间的俗物如何？”
原以为灵月会口嫌体正地吐槽一番，哪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十分认真回答：“很有意思，我能预测到未来的事，但却无法预测到话本子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是什么。”
唐美清笑笑。
夜风吹啊吹，树梢间忽飞来几只白鸽，停在随影的肩膀上，他取下白鸽腿上的小纸卷，展开来，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后，眉头一皱。
“怎么了，是城内发生什么事了吗？”唐美清注意到他的变化，关切问。
随影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她，叮嘱道：“唐姑娘，主子传来急讯，我得下山了，这把匕首给你防身。”
“祁琎？他怎么了？”一想起祁琎她心中就有些焦急，恨不得也下山去。
他看了一眼树上的灵月，又压低声音道，“主子无事，唐姑娘你就好生待在那小巫女身边，你们生命共连，她会好生保障你的安全的，对你来说这大巫庙如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都听到啰～”树梢上传来灵月懒洋洋的声音，她撇了一眼随影，“冰块脸，你放心好啦，我还挺喜欢她的，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的。”
随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三两步跃上房梁离去。
唐美清望着他的背影，怔怔然。
“喂。”灵月朝她招招手，弯眼笑，“待在下面多无聊，你也上来一起吹夜风吧～”
唐美清没理，天边夕阳无限好，将整个金华山都染成炫目的橘红色，如梦如画。她顿了好一会儿，抬头问：“灵月，你可以预测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灵月继续看手中的话本子，十分无所谓般，“这世间，好事我不一定知道，坏事那一个比一个准，从未失误过。”
“什么坏事？！”
见她焦急，灵月笑得更开心，“想知道啊？你求求我，或者用你终身免费给我做美食来交换呀。”
她点头，吐出简短又果断的一个字，“好。”
“……”她这般果断的态度倒是灵月有些诧异，沉默片刻继续道：“夏末西北大旱，又闹蝗灾，流民恐秋冬森寒，千万里逃荒，一路逃到金陵附近，被黑蝶教利用聚集在城门口闹事…”
灵月声音不复以往轻松，“千万里逃荒路，你经历过逃荒吗，你知道难民为了生存什么事都会愿意干吗？那么远的路逃来，一家子还能活几个，大多都死在路边上，尸体被人践踏、被人啃食。路边只有野菜树皮饱腹，难民饥不择食，吃土吃树皮，一个个肚子涨得老大，脸却是凹陷的，一个个像地里的恶鬼，伸手要索你命啊！”
她伸出两只爪子模仿厉鬼抓人，天色渐晚，她的脸藏在树梢阴影处，凭生几分可怖。
“……”
唐美清沉默不语，这般细致的描述勾起了她以往的回忆，饥荒能把普通人逼成什么样，她是知道的。
只听灵月又道：“你知道那些官吏是怎么处理难民的吗？”
她抬头，灵月俯身，笑容扭曲，“都杀了，全都杀了！然后将尸体堆在一块儿火化，升起恶臭的浓烟，环绕在城门口几天几夜都不散啊！”
听完这话，唐美清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心上，脑中自动浮现那残忍的画面，双手忍不住的冷颤。
吓到她了，灵月就满意了，又躺回树梢上，勾着一缕头发在指尖环绕当消遣，望着夜空淡淡道：
“黑蝶教是坏人，难道秦王那一派的就是仁慈的好人？哼，都是假仁假义，最好将他们全都毁灭算了！”
唐美清此时已经从纷乱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她不为祁琎辩解，也不反驳灵月，只是冷静道：
“这世间，好人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分清，有人公正无私却苛责家眷，有人看似冷漠无情却至情至义，若只是看表面，难懂，难分。”
她低头看手腕处的小弯月，继续道：“我自幼看惯了人间冷暖，这天下就是个永远不会停歇的漩涡，若只朝着中心眼看，若只执着于仇恨，迟早会陷在里面。”
“不如遮住眼睛，不去看这迷幻的世界，只听自己的心声。”
她话说完，树梢上久久没有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明月升上夜空，皎洁光辉照映在两人身上。
灵月咳嗽了一声道：“咳咳，抱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