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正的盟友
“帮我照顾好她。”林一看着昏睡过去的段盈盈, 向周文竹嘱咐了一句，转身往指挥中心的方向走去。
基地里的大多数人都疲于应付不断飞扑进来的进化昆虫，只有少数作战地点离林一几人较近的士兵看见了林一、段盈盈和那些进化者的战斗。
但是士兵们都已经战斗了一天，除了机械地攻击和防御之外, 他们的大脑已经变得麻木迟钝, 一时间根本想不通, 那些进化者为什么会突然围攻01小队的人。
现在看着何不言几人接替了01小队防守的位置，而林一又突然往指挥中心走去, 才逐渐有人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尽管没有猜到林一被围攻的原因，这些士兵心中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的潜意识告诉他们, 将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种可怕的事不是流血牺牲, 而是事关信念。
因为在战场上，林一的身份与他们并无不同。
他们都是为守护基地里的普通居民而战的战士。
如果指挥中心的人选择在战士们奋勇作战的时候背刺一刀, 那么他们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士兵们认为自己的使命是神圣的, 即便是死, 也应该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死。
在其他士兵的注视下, 林一目标明确地向着指挥中心走去。
“让开。”
何不言话音落下, 那些守在指挥中心门前的警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林一先走了进去, 何不言紧随其后。
“你……”
发现何不言跟在后面, 林一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谢永超那次的事也就算了, 这次她可是要找基地长算账。
作为军部的人, 何不言这时候跟过来就不怕被处分吗？
在林一的视线下，何不言缓缓摘掉了胸前的徽章。
“走吧！”林一转回身，继续往指挥中心内部走去。
她明白了何不言的意思。
指挥中心里受命保护基地长的进化者士兵跑了出来。
“我只针对赵易一个人，不想死的就让开。”
林一并不讨厌军部的人，她只讨厌将士兵当做争权工具的人。
“别动。”何不言的嘴角微微上扬，冲着其中一名进化者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这些人只是需要一个让他们不反抗的借口。
虽然对一群人动用了言灵, 这次何不言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消耗。
这说明这些进化者几乎没有反抗他的意思。
但是为了不上军事法庭……
咳！总得走个过场。
其实赵易最大的错误，就是当着这些军人的面，从背后捅了01小队的人一刀。
哪怕他是在林一几人杀死谢永超的当天抓捕林一，恐怕大家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大多数的士兵和军官，除了服从命令之外，至少都还保留着末世前那种朴素的正义感。
而且常年待在部队里的人，对义气看得要比其他人更重。
赵易就差把“背信弃义”四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不众叛亲离才怪。
林一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路上遇到的进化者都异常得“不堪一击”。
只有赵易所在的办公室门口，才有几名进化者全力反抗。
他们和赵易早就绑在了一条绳子上。
林一游戏机的能量就快耗尽，只想速战速决，因而下手异常狠厉。
她一拳击中拦截者的鼻子，在对方弯腰的时候，膝盖猛地向上一顶。
被打中的人因为胃部翻涌，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人就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听见外面激烈的打斗声，赵易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他是这里的基地长，林一肯定不敢杀他。
各大基地守望相助，如果他这个基地长出了事，其他基地必然会联合追责。
这也是为什么各大基地的基地长多数是普通人，却依旧能够掌权的原因。
因为普通士兵大多相信基地长代表着他们的利益。
出于安全考虑，基地长们在基地建立之初就有约定，如果某位基地长被人刺杀，其余基地有责任追杀凶手。
赵易心想：
林一要是真敢动手，就会立刻成为各大基地的通缉目标。
当赵易想到这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跪下。”
门外，阻拦林一的进化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被林一一脚踢中下巴，横飞出去。
何不言本可以不用这么羞辱别人，但是当林一告诉他指挥中心有人被杀的时候，愤怒立刻让他选择了最折辱人的方式。
这些进化者当中，必然有杀死曹副官的凶手。
“好好珍惜现在吧！”推门进去之前，林一冰冷的视线扫过躺在地上的人。
一旦她问清楚是哪个进化者动手杀了那名副官，这个进化者就得和赵易一起死。
林一一脚踹开了房门，房门完全打开，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坐在扶手椅上的赵易哆嗦了一下，强忍住恐惧，看向林一。
“你们为什么会到这来？指挥中心是军事重地，擅闯可是要定罪的！”赵易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带着颤音。
林一笑了一声，“行啊，至少比谢永超会装傻。”
赵易的脸刷地一下涨红了，恼羞成怒地看向何不言，“何不言！亏你还是军部的人，就这样带着一个外人过来胡闹！”
“老头儿，背后捅别人刀子，是不是挺爽的啊？”林一抬手止住何不言向前的趋势，率先抓住了赵易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林一凑近赵易的耳朵，说道：“告诉你一件事，当面捅刀子……更爽。”
赵易猛地抖了一下。
“你……你敢动我……所有基地都不会放过你！”
“这个不急。”林一拍拍赵易的脸颊，语气堪称亲切，“告诉我，那名副官是谁杀的？我知道是你下的命令，但是动手的人是谁呢？”
林一的语气越是和蔼，赵易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因为和颜悦色的敌人，可能会让他死得更惨。
“他背叛了基地，本就该死！”赵易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告诉林一真相。
他害怕说出了实情之后，没了用处的自己立刻就会被杀死。
“啧！”林一遗憾地摇了摇头，“小赵啊！给你机会你怎么不知道好好把握呢？”
何不言看着赵易花白的头发，一时语塞。
小赵？
林一活动了一下脚踝，抬腿给了赵易一记顶膝。
赵易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林一丢垃圾似的把赵易丢给了何不言，从背后抽出空刃，提在手里走向门外。
发现林一提着刀出来，瘫在地上的人全都吓得拼命向后挣扎。
“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告诉我是谁杀了那名副官。如果说了，没参与的人可以活命，不说，就都要死。”
“是他！”
林一话音刚落，在场的几名进化者纷纷伸手指向了同一人。
眼见着大事不妙，房间里的赵易突然按动了胸前的一粒纽扣。
纽扣连接着指挥中心的广播，将门外的惨叫声播放给了基地的所有人。
这是一个单向开关，一旦开启，除非有人跑到广播室完成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否则就无法关闭。
赵易被何不言掐着脖子，憋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
这两人可以不在乎他的命，但是他们没权力让所有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士兵孤立无援。
“何……不言……你不能杀我……白枕鹤基地答应出兵支援我们……交出林一是他唯一的……条件……”
何不言的目光彻底暗了下来，拖着赵易的后衣领，将他带到了指挥中心外面的空地上。
“说吧！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何不言的语气如此云淡风轻，反倒让信心满满的赵易疑虑起来。
可惜赵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你们当然可以说我不讲道义，但是我是为了整个基地的利益！谢永超是白枕鹤基地基地长的外甥，你们杀了他，自然会得罪白枕鹤的基地长！”
赵易越说越激动，脸上浮起一丝疯狂，大声吼道：“现在基地孤立无援，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本来就应该以死为今天死去的士兵赔罪！灾难当前，个人的得失都要靠边站！”
不得不说，赵易的确有几分颠倒黑白的本事。
那些在战场上累得半死的士兵，正是头脑不清醒的时候，猛地被人输出了这么一堆歪理，一时半会儿还真容易被唬住。
只是在他说出这些话没多久之后，基地上空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
基地上空悬浮着各式各样的飞机，上面的人或是顺着绳子滑落下来，或是干脆跳伞，像蒲公英一样落在了战场上。
他们是何不言在鸿鹄基地找到的外援。
鸿鹄基地的基地长年轻时和燕司令是一个班的兵，有过命的交情。
只是鸿鹄基地与海东青基地相隔五个大省，距离非常遥远，不太可能从陆地上对海东青基地进行支援。
鸿鹄基地地处最北方，气候寒冷，刚到秋天就开始下霜了，往年的时候连棉花都种不活，只能从其他地方购买。
只是到了末世，这种严寒的天气反而成了好事。
鸿鹄基地外围本就因为气候问题，没有多少昆虫，虫卵更是少之又少。
加上刚入秋就下了一场霜，虫卵还没来得及孵化，就被鸿鹄基地的人派人清理了。
因此鸿鹄基地现在并不缺兵力。
何不言回来的路上联络了鸿鹄基地的基地长，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派空军过来支援。
而且看样子，这位基地长派来的人里，进化者还占了很大的比重。
几乎是把基地里大半的飞机和进化者都派了过来。
筋疲力竭的战士们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了。
赵易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看见了吗？”何不言指着天上的飞机，说道：“真正的盟友不会在危急的时候谈条件，只会在危急时刻雪中送炭。”
“那、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燕司令的交情，你以为他们会派飞机过来？”赵易强辩道：“求援的时候当然是优先像邻近的基地求援，我也是不得已才做了选择。现在01小队的人没事，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想让你看看，正规的基地，训练出的战士是怎样的。如果燕司令还在，海东青基地不会是现在这样，你不配接替他的位置。”
何不言将赵易拽到了高处，说道：“看看吧，这是你最后的时间了。”
这时，林一提着一颗人头，从指挥中心走了出来。
她将人头啪嗒一声扔在了赵易脚下，冲着何不言说道：“你去帮忙吧，这里我看着。”
虽然异能几乎被耗尽，但赵易一个普通人，她还是看得住的。
进化昆虫的数量那么多，让何不言留在这是一种浪费。
林一就近扭断了几根指挥中心围墙上的铁丝，将赵易的两只手绑在了背后。
飞机的探照灯偶尔扫过战场，让林一得以用肉眼看见战场上的情况。
鸿鹄基地的战士的确训练有素。
比起海东青基地不断地送士兵去基地外执行任务、折损人手，鸿鹄基地显然抽出了大量时间，对士兵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训练。
所以鸿鹄基地的人对怪物的弱点了解很深，几乎每一次攻击，都是对着怪物的致命部位去的。
精准又高效。
这是林一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的结论。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不过这一次，进化昆虫的数量已经显著减少了。
虫潮持续不了多久了。
过来支援的空军也在竭尽全力地清理基地外那些没来及爬出土壤的幼虫，从根源上减少进化昆虫的数量。
林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大口，转头看向赵易，问道：“这种东西你恐怕连碰都没碰过吧！”
看着赵易闭着眼睛装死的样子，林一心下好笑。
她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天天吃压缩饼干的人，根本不可能像赵易一样，气血充足，脸色红润。
他又不是进化者，可以吸收弥漫在空气中的能量。
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知道，那些有今天没明天的战士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以为能量高的压缩饼干是什么好东西？
体会过在厕所里蹲一个小时之后，就知道它是不是好东西了。
把难得的蔬菜水果给赵易这种废物，还不如给士兵加一餐，少吃点那些补充维生素的药片。
维生素要是真的能完全代替蔬菜，怎么不见赵易自己吃呢？
“你所谓的为了全基地的利益，就是不停地把士兵派出去送死，就是给他们吃快过期的压缩饼干。”
林一的话让赵易隐隐后悔打开了纽扣上的开关。
“赵易，如果真的有人守护着整个基地的利益，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而是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每一个人。”
“成王败寇，这次你赢了，自然想说什么都可以。”赵易彻底撕破了往日的伪装，威胁道：“但是林一，你可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基地的基地长，今天你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抓了起来，一旦我出事，所有基地都会将你们放入通缉名单。”
赵易说的都是实话。
各大基地不可能公然打脸，违背自己的诺言。
今天林一和何不言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赵易拖了出来，其他基地早晚要收到消息。
如果各大基地都对赵易的死视而不见，就是公然打自己的脸。
“哦。”林一面无表情地回应了赵易一个字。
被各大基地通缉……
我好怕怕呀！
“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这个基地长能当多久再说吧！”
林一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心底暗笑。
要是真的有人想救赵易，这周围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呢？
自私自利的人永远也不明白，剥削他人迟早会让他们变得众叛亲离。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
白枕鹤基地，侯庸激动地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一看就是老桌面清理大师了。
“黎怀山！这个老狐狸竟敢算计我！他怎么敢！”
由于鸿鹄基地横跨几个省，派了大量的空军和进化者对海东青基地进行支援，现在白枕鹤基地就算想派兵支援，也已经晚了。
上千公里以外的基地都能派人支援，邻省的基地却没有派兵出来，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白枕鹤基地是故意拖着，不伸出援手。
侯庸的确打算给海东青基地一个下马威，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现在鸿鹄基地的人大老远地来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要说侯庸真的多么在乎海东青基地的死活，倒也不见得。
可是为了维持在周边基地的龙头位置，维持白枕鹤基地作为超大型基地的威望，侯庸当然不能让周边的基地认为他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否则其他基地还怎么可能拿白枕鹤基地当一回事？
侯庸身后的副官听了侯庸的话，忍不住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别人雪中送炭就成了暗算您老了？
副官想起鸿鹄基地基地长黎怀山那张充满正气的脸，觉得黎基地长恐怕根本没心思想什么要让侯基地长威名扫地的事。
人家恐怕就是看老战友曾经守护的地方遭逢大难，看不过眼才出手相救的。
本来嘛！救人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见义勇为的人救人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获奖啊！
“接通鸿鹄基地的基地长办公室！我要和黎怀山谈谈。”
侯庸甩下这句话，重重地坐回了座位。
副官暗自摇了摇头，但还是执行了基地长的命令。
……
一天后，海东青基地终于清空了基地里的进化昆虫。
进化昆虫的尸体几乎堆满了基地的地面。
士兵们背着喷火/器，到处焚烧进化昆虫的尸体，打扫战场的同时，也收集晶核，以便战后进行分配。
“你说，基地长会怎么样？”一名士兵往捆绑着赵易的柱子上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什么怎么样？你还没看见人家鸿鹄基地的人是什么样？”另一名士兵不服气地说道：“末世前都是一样的兵，进化者也就算了，咱们比不起，但是那些普通兵，身体素质和咱们也没多大差别……要是咱们能得到一样的训练，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两人说着说着，语气便低落下来。
从末世开始之后，曾经熟悉的战友几乎都牺牲了。
每当认识新的战友，也是不等熟悉，就会有一方死在怪物的口中。
原本大家都觉得，末世本就是这样。
可是现在知道了别的基地士兵的生还率，海东青基地的人只觉得之前那些战友的牺牲就是一场笑话。
他们中的很多人本可以不用死，即便真的要死，他们本来也可以杀掉更多的敌人。
这一切都要怪赵易，怪他压根不拿普通的士兵当人看。
所以赵易如今被绑在柱子上，根本就没有人可怜他。
那本就是他应得的耻辱柱。
远处，赵易又渴又饿，炙热的太阳晒得他眼前发黑。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看着周围时不时从他身上掠过的仇恨目光，心中非但没有悔恨，反而更多了几分恼怒。
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如果不是林一抓住了他，这些人敢反抗吗？
他根本没有错！
权力本身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他就不信黎怀山那老东西能比他好到哪去！
赵易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在求援的时候做错了选择。
只是他后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认为林一不该死，而是他自己不想死。
他早在被绑在这里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活不了了，林一和她身后的那群人，铁了心要杀他。
他们不仅要杀他，还要让他死前就身败名裂。
这些动辄杀人泄愤的人，又比他善良到哪去呢？
就在赵易想着这些的时候，士兵们打扫完了战场，聚集在了空地上，将赵易围在了中间。
“人都到齐了吗？”休整了半天，换了干净衣服的林一接到消息，走出了房间。
“开始吧！”
广场上，看着林一赶来的身影，何不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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