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吐血
人活于世,总是逃不开七情六欲,得不到什么愈是日思夜想。
直到纪月初的出现,高高在上的淮山君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想要孟行只对他一个人好,为他千里奔袭只因为他喜欢一个东西。
天衍宗的小弟子不是一个人了,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娇俏的女子,纪家的长孙女。
纪月初人美声甜,极其豪爽。每年总会用什么由头跑来找孟行。孟裕怀从起初的沉默不在意到后面的见了她就躲,师淮山窃喜过,孟行就像一个不开窍的闷嘴葫芦。
可是就在他假借着师兄的由头想要对他好,只要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捎给他,孟行也从不会接受。
天材地宝流水一般的进了孟行的住处,他那时还不住在云清峰,搬去了长老阁。
直到有一天孟行站在了上肃峰的地界,在峰顶的悬崖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师淮山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孟行微微仰着头看向远方,眼中皆是岁月打磨之后的沉静,让人挪不开眼睛。年轻人穿的少,风撩起长袍,卷起他散开的长发,孟行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少年风骨。
可少年人说出的话不那么中听,孟行一举一动都显出几分疏离,他是笑着说的,可是师淮山却像是处于数九寒冬。
“师弟今日来也是要和师兄说清楚,师兄给的东西太过贵重,只是师兄弟之间的话来往太过了。若是师兄平日里师兄赏个小玩意无伤大雅,如今长老阁都在传师兄对裕怀别有他意,裕怀倒是无所谓,坏了师兄的风评就不太好了。”
话说的好听,说的难听点就是你的行为让人很是困扰,淮山君不要脸做师弟的还是敝帚自珍的。
孟行说完又添了一句,笑着调侃,“师兄对裕怀有救命之恩,师弟怕那些可笑的谣传扰了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情分,还是提前告知一下为好。”
那些暧昧的谣传是可笑的,淮山君的爱慕也是可笑的。
师淮山为人骄傲,正主亲自下场打脸,简直就是把他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那可怜的自尊心岌岌可危。
那次过后,师兄弟之间还是生了龃龉。
师淮山耿耿于怀了几百年,反观孟行好似忘了这回事一般,见了面还是有说有笑,每次淮山君看到孟行的笑容只会一遍遍回忆起当初的羞辱,他的态度越来越差,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仇人。
单方面的。
直到孟行消失,奄奄一息不知所踪,他才发现年轻时候的傲气有多么可笑,年岁久了,渐渐释然,只是想在宗门里偶然能看到孟行就好。
可是孟行不见了,找遍了整个修仙界,他竟然兜来转去还是回到了他们最初遇到的地方。
师淮山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看到小榻上虚弱苍白的师弟,心整个揪了起来。
好似又回到当初,孟行被人欺侮,蜷缩在角落里。
师淮山就是师淮山,几百年来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什么变了,孟行看他情真意切的样子,嘴中反复斟酌拒绝的话,才能保住他过分的自尊心。他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如果别人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他也不会下人脸面。
那时候他还年轻,初吻还没送出去的单身狗,哪里知道师淮山是在示爱,他以为是师淮山向他道歉,毕竟有一段时间见了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万能的师尊来凑,孟行道:“当初师兄送我那么多东西,谣言四起,师尊让我还你,他说师兄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如果我再不阻止,没准家底都要被你挥霍空了。”
败家子师淮山:“……”
孟行一番解释,师淮山心中升起渺茫的希望,接着孟行转而说道:“师兄如今已经知道我的身子骨了,一介废人,又怎么敢奢求别的东西。”
师淮山想说他不介意,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性子遗憾终身。孟行的话又封死了他所有的路。
“如果我因为嗜甜时常牙疼,突然想吃糖,师兄会怎么做?”
师淮山说:“你可以吃别的,嗜甜对身体不好。”
孟行笑了笑,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苏道颍他会一面吓唬我不给我吃,一面又尽可能多的买甜食,和我一起吃,然后吃的牙疼以身作则,让我断了这个念头。”
师淮山懂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孟行喜欢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什么都说开了反倒轻松,孟行和师淮山来了一个男人之间的拥抱,整个人被师淮山抱在怀中,附在他耳边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事情我也不想问了,师弟,谢谢。”
孟行抿唇,正要宽慰的笑笑,正对面撞上一个幽幽的眼神。
孟行:“……”
苏沅蹲在草里,像个被遗弃的大狗一样,神色苍茫的看着他们。孟行打发走了师淮山这才走过来。
他是跟师淮山前后脚到的,本来一直在附近搜寻,偶遇师淮山鬼鬼祟祟的往这边赶路,苏沅总觉得他在瞒着做些什么,鬼使神差的跟过来,就听到两人在说一些往事。
他生的太迟,错过了孟行太多,那三百多年没有他,魔尊大人本来满腔怒火,孟行出事他快疯了,可是真的找到人,发现这个人没有他也一样过得很好,心底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他留不住孟行。
他太过神秘,苏沅永远无法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苏沅半蹲着,跪在孟行面前,伸手捞过来孟行的一缕白发,低头吻了吻,满眼虔诚的看他,“师尊运筹帷幄,后路都准备好了,长老阁知道,师淮山也能寻得,唯有我……”
孟行的唇抿成一条线,眉眼微动。
“唯有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孟行抛开孟行的发,站起身,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像一座山一般遮住了孟行的阳光,脸蒙在阴翳之中,眉眼冷淡,“孟裕怀,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每一次,每一次他身处险境,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没有爱过别人,可是也能感同身受,如果爱极了一个人,为什么会让他时常处于痛苦之中。
苏沅从来没有安全感,他觉得孟行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间,这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意识到之后所以更加痛苦,因为不论是是什么,孟行在他身上图不到任何东西,哪怕利用也好。
当初他身重剧毒,苏沅甚至窃喜,至少他可能是唯一救孟行的人,如今连毒都解了,是不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也可以斩断了。
孟行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苏沅讨厌这样的孟行,不说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不稀罕解释。他攥紧了拳头,冷冷的看着这个眉发皆白的人,心脏针扎一般的疼痛。
孟行依旧没有解释,苏沅狠了狠心,冷着脸转身就走。
孟行的瞳孔骤凝,他听了那么多话,这个蠢货怎么就不懂呢?
孟仙师身子前倾,伸出手想要留住他,但是苏沅走的太快的,他一个凡人,哪里能赶得上他的速度。
嘭——
本就身子弱,孟行伸手伸的太急,整个摔下了榻,好半天起不来。
程冼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学生凄惨的摔在地上,额角疼出了一片汗,嘴唇惨白,被他扶起来后才算顺了一口气,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
“孟行!!”
程冼笙的脸白出了新高度,毕竟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对于人的身体认知还停留在脆弱的阶段,一个人都能呕出血来,不是癌就是瘤。
他还没老呢,给他养老的就要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要太早吧。
程冼笙急地抱起孟行就往太医院跑,去而复返的苏沅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嘴里说着要滚,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哪里舍得轻易离开,气话说出来是好了,孟行被他气吐了血!
孟行被安顿下来,程冼笙原先因为急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等到反应床边坐着一个人时,直接将人掀飞踹了出去。
“哪来的浪荡子。”
苏沅咬牙,“那是我师尊,你又是谁?”
“池霄?”程冼笙嗡声问道,目露凶光。书中的正派固然好,作为亲爹虽然欣慰,可是这些正派就是原著孟行痛苦的来源。
“苏沅。”小魔尊发现他看不出来这个人的修为,他已经是化神的境界,按照方才这个人掀人的劲头 ,不是常人。
程冼笙娇养着孟行就希望他身体好些,结果接待了一群人,孟行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的身体就受了损,本来就在气头上,冷笑一声:“哪来的骗子,他可没有一个叫这个的弟子。”只有一个叫苏道颍的。
嗯?
妈的,原来收的这个小徒弟也不是单纯拜他为师的。
“老程……”
身后虚弱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两个人一同看过去,孟行已经醒了,捂着嘴又不停歇的咳嗽,几息的时间,红色的血液从指缝溢出,滴在了锦被之上。
“师尊!!”苏沅肝胆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