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渊阑
扶青轻轻按住云霁的肩,将她靠在墙上,黑发垂落下,在他脸上留下一层阴影:“你猜的不错,我把你婆婆找来,除了给你解闷,当然也是为了让你听话。只要你听话,她就什么事都没有。”
“你!”
云霁想甩开他的手,但被按住的肩纹丝不动。
扶青低下头,不甚清晰地低语:“还有你的朋友,只要你加入我,我可以保证蓬莱无忧,你的人也不会死伤。”
云霁寻找到体内蜷缩的金线,不由分说将其调动。扶青的话不知那里触动了她的神经,她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极端的厌恶。
“不需要。”
扶青的眼睛神经质地睁大,突然伸手掐住云霁的脖子:“你不相信我?”
云霁伸出一只手推他,却推不开:“你从来……不值得相信!”
扶青浑身一僵,手劲无意识加大。这无疑苦了云霁,她几乎喘不过气。
但好在扶青过于震动,没有注意到云霁背后的另一只手。
“那你为什么相信寒情?”扶青声音满是冷意,还有不易被察觉的颤抖,“他也骗了你,他一直是我的人,他命中注定归于毁灭,我也一样,你也一样!”
他心中因云霁的话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刺痛感。这种感觉他只在无数被收集来的恶念中见过。
垢念是不应该因为某一句话而痛苦的,不应该!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好像真的害怕向云霁展露真正的自己,那只会令她作呕,也令他自己作呕。
云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艰难地喘息,从唇缝中一字一顿地吐出话:
“扶青,你自己就是天命,可困住你的,居然还是天命。多、可笑啊。”
在扶青因她的话彻底呆住的同时,云霁将背后的手重重拍到他的胸口。与此同时,一道冷光从扶青的背后同时重击在他身上。
扶青闷哼一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云霁手中的金线已然密密麻麻缠绕在他身上,扯开他在她脖颈的手。
云霁控制不住地咳嗽,寒情从扶青背后将她接住,“没事吧!”
云霁摇头:“快走!带上婆婆!”
天道之力金色的光芒让扶青周身如针扎般刺痛,他倒在地上,艰难地用余光看向云霁寒情离开的背影。
多,可笑啊。
……
因为扶青暂时受困,楼中的魔气团似乎也变得虚弱了。云霁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涟婆婆,三人即刻动身离开这里。
夭妄滩已经不安全,寒情建议将婆婆和云霁送去从极渊。然而婆婆却摆了摆手。
云霁疑惑地看向婆婆,莫名觉得婆婆现在的神色似乎和之前有些区别。
“去夭妄滩。”婆婆说。
云霁不解,在夭妄滩的话,扶青随时会再找到她:“不行!夭妄滩的大阵已经拦不住谁了……”
突然,寒情安抚地拍了拍云霁的肩,看向婆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云霁一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端倪:“婆婆你……你刚才是装的?”
婆婆没有多做解释:“时间不多,夭妄滩上有人在等你,到时再解释也不迟。”
“解释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声音,云霁一惊。
扶青的追兵竟这么快就来了!
她看向寒情,却发觉寒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寒情?”
寒情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云霁碰了碰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
云霁似有所感,回头看向声音来处,首先看到一副银甲。
银甲?天道卫怎么会在这?
云霁再看,发现此人有些眼生,但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像就在最近,听到了一句很模糊的话……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
这声音……是把她从恨逢岛带走的那个人!
天道之力对天道卫作用微弱,而且轻易会被天道发现。云霁对此毫无办法。
云霁将婆婆挡在身后,拽了拽寒情,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霁奇怪地看他,发现他死死盯着那个银甲天道卫,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人。
“寒情?”
云霁刚想问他,寒情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让云霁惊了一惊。
“大哥,你在这干什么?”
大哥?
云霁猛地看向那个人,发觉那人的虽然身着银甲,却与天道卫的款式略有不同。面目冷肃,且有常年处于高位的傲慢。
这人是渊阑帝君!
天君真是下了血本,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尊,竟然都要惊动天道卫统领亲自来抓,甚至一路追到这里。
然而这时,寒情再度问了一句:“大哥,你抓她,是为了交给谁?”
云霁尚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寒情突然自嘲一笑:“这个地方,天道卫是不会知道的。”
渊阑面无表情地举起银枪,似乎完全没有对寒情解释的意思:“你在违抗祂的命令。”
寒情熟悉渊阑的眼神,而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低下头,不需要再问。
他违抗了天道,现在,也在违抗垢念。
想不到啊,天君信任多年的渊阑,早就背叛了天道,转而投靠了垢念。
寒情清楚,渊阑是个死脑筋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渊阑是在甘愿为垢念做事。
既然如此,就不必多说了。
寒情取出两颗星移石塞给云霁,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看着渊阑,缓缓道:“既已违抗,那我违抗到底。”
云霁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渊阑帝君,竟然也是扶青的部下。而他现在,是来阻挠他们的。
既然渊阑隐瞒了这一事实,那他的实力必然也和曾经展露在寒情面前的有所差距。
照过去的印象,寒情真实实力与渊阑基本相同。但现在……
果不其然,紧接着云霁便看到,渊阑的枪尖笼罩了一团魔气。这魔气并非渊阑能够诞生的,应当是扶青交予。
麻烦了。
渊阑毫不犹豫地将魔气甩向寒情,然而寒情本来便在直接触碰魔气时有诸多不适,加上此时心神震荡,多有顾虑,对抗时并不果断。
渊阑不多时占了上风,趁寒情不备,干脆利落予以重击,随后朝云霁这边过来。
“渊阑!”
寒情捂着胸口,嘴角点点血迹,眼睛仿佛被血蒙住,勉强忍痛支起身子。
“你不该这样的!哪怕……”
“哪怕什么?”渊阑的表情终于掀起波澜,他偏过头,看着寒情痛苦的脸,眼神深处有些许波动,但那波动转瞬即逝。
“哪怕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你们的父母死去,从小到大都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天道而死?”
渊阑嘴角勾起一个凄惨的笑:“可惜,我不是圣人。”
他不再理会寒情,似是不想耽误时间,边走,边对云霁举起银枪,云霁感觉到那上面仙力与魔气的波动,身体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眼睁睁看着银枪上的光芒愈发灼眼,然后朝她袭来。
“哗——”
光芒与水波对撞,云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婆婆,她正对抗着渊阑的仙力。
她从来不知道婆婆有这么强的仙力。
渊阑显然也没想到这老太太突然冒出来,竟还与他相抗,嫌恶地皱眉,加大了力道。
“离我近些!”
婆婆沉声道,云霁立刻过去把寒情拉起来,拽到婆婆身边。
渊阑觉得不对,刚要阻止,却见三人竟无视了垢念设下的禁制,消失在原地。
渊阑紧紧皱眉,据他所知垢念在这周围下了禁制的事,连寒情都不曾知晓。这老太太从何得知,竟还能破解!
以及寒情那边……
渊阑迟滞片刻,脸上些许迷惘瞬间被狠辣取代。
那又如何!
……
再睁眼时,云霁已经身处夭妄滩。
寒情受了伤,但好在并未伤到要害,简单处理和治疗后已无大碍。处理完他这边,云霁看向婆婆,欲言又止。
婆婆神情沉静,转身示意二人跟上,“寒情,你有话要告诉云霁吧?路上说。”
云霁疑惑地看了寒情一眼,方才情况紧急,两人还没说上两句正常的话。
寒情正有此意,便斟酌一番言语,将他与沧壬关于她的对话告诉了云霁。其中当然包括对她身世那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对此,其实云霁这些天也思索了一番,即便不对号入座,也无法排除自己与那溟族小公主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没什么障碍地接受了此时,相比起来,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沧壬叮嘱的要找到水宫鳞的事。
水宫鳞,道一线,想来便是卦文的最后一句,“水宫无道”了。
这卦文比起前面那几句,显得有意思得多。若水宫指的是她的话,那么“无道”的含义,听上去便不那么平和了。
莫非是指接下来的所有,都会最终走向“无道”吗……
云霁舒了口气。当时没想到,离愔的卦文竟然贯穿了这么多事。
不过,应当也快结束了。
在这个过程中,婆婆始终走在前面听着二人的话,等寒情讲完了,才道:“他说的不错,你就是溟帝大人的女儿。”
云霁和寒情都是一愣:“婆婆?”
这么说,婆婆知道这事?
寒情想起之前和婆婆短暂的对话,当时她可是半点都没透露,他当然也没看出来婆婆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也难怪,连和婆婆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云霁都没发现半点端倪,他没看出来实在太平常了。
婆婆回过头,脸色柔软了不少:“莫怪婆婆没告诉你,之前实在不是时候。我现在领你去见个人,他会把所有事告诉你的。”
“谁?”云霁眨眨眼。
婆婆笑了笑:“水宫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