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蓬莱
云霁随沧壬出去，这才正式观摩一番溟宫究竟是何模样。自成形的水柱条条向上，在头顶拧成螺旋。
他们穿行与水柱中，不时能瞧见有人顺着水柱落下来，身上丝毫不见湿，看见沧壬纷纷低头行礼，并朝云霁投来好奇的眼神。
云霁瞧了片刻搞明白，原来水柱是连接溟宫各处的通路！
沿路没隔多远便有一盏剔透的水晶宫灯。这灯在溟宫中不稀奇，实则入水不灭，里面的燎鲛油更是耐用到天下皆知，且一旦燃起，还会散发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三界中很受追捧。
云霁记得纹凊当初说过，霏羽和她那小未婚夫就在初来溟宫之时，将几千盏水晶宫灯全炸了。她现在看到的大略都是重做的。
想到霏羽，云霁便想起云岛门人的消息，说蓬莱仙岛有变。
之前霏羽他们便说出了事，如今看来，绝不是什么小事。
“你在看什么？”
云霁回过神，发现沧壬正停下来看她，眼中有些关切。
“呃……我在想蓬莱。”云霁道。
云霁随口一答，沧壬却面容一肃，眉宇间有些隐忧。
云霁觉得他应当知道什么，问：“蓬莱仙岛出什么事了？”
沧壬重新迈开步子，问：“你可知道鬼族？”
云霁点头，突然想起宿逢所记，一惊：“难道是鬼族入侵蓬莱？”
沧壬有些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往那方面想。不过事实上云霁想对了，沧壬道：“蓬莱从不久前天生异象，白日里也满天黑云。此番景致，只有许多年前归墟一役时有过。”
从他口中听到“归墟一役”，云霁才意识到沧壬是亲历过那场传说战役的老前辈。
“是鬼族卷土重来了吗？”
“不好说，但很有可能。”沧壬皱眉，“如今鬼族掌权的，应是那位小鬼王。当年念她年纪尚小留她一命，没成想放虎归山。”
说话同时，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沧壬带云霁顺好几条水流水柱，直走的云霁晕头转向，最终停在一个水帘前。
沧壬手伸入水帘，接连解了几道禁制，这才示意云霁进去。
“你们来了。”
温柔的嗓音从旁传来，仔细听来似是少了几分底气。
“嗯，准备好了吗？”沧壬声音柔和。
“好了。”
女子的容貌如她的声音一般，一眼看去便觉得温柔如水，看到她的笑容仿佛能够听到汩汩流水淌过青石。只是云霁一眼便瞧出这女子面有病容，像是久病多年。
“溟后阁下。”
溟后琅浅朝云霁笑了笑，但接着变得有些伤感。
沧壬拍了拍她的肩膀，琅浅重新笑起来，轻柔地牵起云霁的手：“你就是云霁吧，来，我帮你把魔气清除掉。”
这偌大屋中，只有中央一潭精致的喷泉。琅浅将云霁带到中央，引她将手放入喷泉。不知为何，云霁余光瞥见琅浅眼中出现难以遮掩的期许。
然而就在云霁的手继续伸入，突然指尖一疼，下意识将手缩回。
喷泉惊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接着，她听到琅浅一声无法抑制的叹息，沧壬走到她们身边，苦笑：“手没事吧？这是正常的，泉水中心只有……极少人能够触碰到，你只需触碰到表面的水便可。”
云霁点点头，再度伸手，没有深入，在琅浅帮助下，她感觉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指，随流水而去。
与此同时，她的妖力仿佛抑制不住一样，从丹元中喷涌，片刻之间，她的修为再次上升几个台阶。
云霁有些惊讶，沧壬察看一番：“想来是魔气压抑了你本身修为，如今魔气祛除，修为便恢复正常了。”
这倒是方便许多。不过云霁此刻注意力并未再次，而是看了一眼喷泉。她能够猜到，沧壬口中能够触碰喷泉中央的极少人，大概包括他那个失踪的小女儿。
所以他们方才应是在怀疑她。
云霁没法猜测自己是还是不是。她自记事起便知自己是水妖，是妖仙，连溟族都不是。而且方才那喷泉分明在抵触她。
但方才手在水中，她指尖突然有金线闪出，随后水流将她推开。
那水排斥的是金线，不是她。
……
魔气祛除了，伤也好了。云霁心中着急云岛和蓬莱的事，当日便提出了告辞。
沧壬明白她心中挂念，自然应允。且虽然证实云霁并非他的女儿，但他心中情愿将她当女儿看待，亲自送她离开从极渊。
一出从极渊，云霁便看到了等候在外的四个一，一个个见了她都激动异常。
他们本是云霁暗卫，结果在云霁被抓时一点忙没帮上，纷纷说要领罚。云霁问了几句凡界、宿萤他们的情况，几人对答如流，云霁一摆手，朱湄是什么存在，四个一就算在场也是炮灰，罚什么罚。
这一切都没避着沧壬。他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云霁与云岛门人相处，待云霁疑惑地看着他的笑脸，才和蔼道：“以后若遇到难处，亦可随时找我。蓬莱的话，若出了事，从极渊也会派人支援。”
他这般真诚，云霁觉得心头暖暖。涟婆婆和父母毕竟不同，她从未感受过父母的关怀，如沧壬这般待她的，还是头一次见。
告别沧壬，云霁便直奔落霞岛。
落霞岛是冥海上一片岛屿的统称，实则由四个大岛与十数个小岛构成，岛外几十里的海域海雾弥漫，闯入者极易迷路，由此被选定为云岛所在。
然而就在云霁到达落霞岛外围，正准备穿过海雾，竟意外看到了几十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云霁登时便认出是藏鸦杀手。
“藏鸦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绛一诧异。
云霁同样疑惑。与此同时，那些杀手发现了云霁的存在，立刻转头冲了过来。四个一刚挡在云霁身前，却见海上弹出几十道水柱，速度不快，但不知为何避无可避，顿时将大半杀手打到海中。
云霁眼中有金光闪烁，此刻她的眼中的世界，密密麻麻由金线包裹，线从她手中伸出，蔓延至海水中，缠绕着水柱，再延伸到那些杀手身上。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那些落入海中的杀手身上的线是漆黑的。金线触碰到他们的刹那，云霁分明感到他们的神魂似乎都在融化。
而寻常人，诸如四个一，身上缠绕的只有无形的金线，而且只要她不去拉扯那些线，他们并不会有感觉。
看来，藏鸦仍有不少秘密。
看到同伴落水，领头的蒙面杀手意识到此行不成，立刻转身带剩下的人离开。离开前，云霁清楚看到那个领头的特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云霁一愣，总觉得那个眼神不太像在看敌人……倒像是不带情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不追吗？”霜一跃跃欲试。
云霁看了一眼海面上几个小黑点：“先回去吧。”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突然似有所觉，取出印下寒情身上灵印的印石，结果灵印发亮，表示……另一道灵印就在附近。
云霁嚯地转头，四个一都愣了，青一试探着问：“要去追吗？”
云霁皱眉，方才她并没有察觉寒情就在附近……如果他在附近的话，为何不来见她？不方便吗？
思虑无果，云霁收起印石，姑且将疑惑压入心底。
穿过海雾进入云岛，一见到云霁，整片落霞岛的人都沸腾了。先前岛中人人皆知云霁出了意外，她在从极渊的事却鲜有人知，导致人心惶惶。如今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众人终于放下心。
云霁上岛便去寻几个汀主，结果只见到暮雨与鸣鸾，并得知江渚与潭影都去了蓬莱。
“蓬莱从七日前突然黑雾弥漫，夜里黑月当空，海面动荡，紫气消弭，总之就是不祥之兆，可以肯定，是蓬莱之下的幽都出现异动。”暮雨大致跟云霁讲述进来蓬莱的情况。
得知蓬莱目前还未曾有变故，云霁稍微放心些。
“不过，在这之前倒算是有件大事。火凤族的小殿下失踪了，连同火凤族至宝祥珠一起。”
云霁一惊：“什么？”
云霁还记得，当初霏羽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为逃婚，对象就是火凤族的小殿下。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嫌弃，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霏羽喜欢小火凤喜欢得不得了。
以及当初初见霏羽，她说自己要在外寻找青鸾族至宝瑞珠，以将祥瑞珠凑齐。结果如今，竟然两颗珠子都不见了。
这就绝非偶然。
云霁不知祥瑞珠究竟有什么作用。但火凤小殿下失踪不久，蓬莱下方的幽都便出事。如今鬼门盘意外落入朱湄之手，就等于落入鬼族手中。
云霁下意识便觉得祥瑞珠的事与鬼族脱不开干系。
同在冥海上，落霞岛完全没有蓬莱上空的异状，由此可见，蓬莱十有八九是被盯上了。
鬼族若要离开幽都作乱三界，恐怕得在地上有个据点。距离最近的蓬莱，极有可能被选作了目标。
要说鬼族还真没选错。
蓬莱仙岛上火凤青鸾二族，从人数上讲不如从极渊溟族，从战斗力上讲不如极北寒天寒族与汤谷羲族，从地势险要程度讲不如昆仑山族。
火凤青鸾最擅长的是什么，是赐福，是祥瑞。而以云霁对鬼族那来源于传说故事中的了解，这显然是个骁勇善战的族群。
虽然不知人数多少实力如何，但如今他们与朱湄、垢念联手，蓬莱估计不好对付。
鸣鸾看懂了云霁的思索，主动问：“我们要派人支援吗？”
蓬莱若是遭难，整个冥海也许都会陷入动荡。彼时云岛命运难料。
而且从她个人角度而言，离愔的卦文仅仅结束了两句。“华灯缀夜，玉入鬼门”，对应了落华铃、青炼灯、夜白符、太苍玉与鬼门盘。
而后一句“三生祥瑞”，无疑对应着离愔所说的三生锁，以及蓬莱的祥瑞珠。
如今虽然魔气已除，但云霁仍有许多不曾解开的疑惑。金线的出现无疑证明一切还没有结束。
于是云霁点头：“清点人马，暮雨留下，鸣鸾随我一起，青雾弟子联系能帮上忙的客人，即刻前往蓬莱！”